“还好。”孟白说。
唐励尧跳出火线回已经倒地的顾缠身边,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琵琶女耿歆上前,脸色极差:“我爸用特殊手段联系我,我弟那边情况不太乐观……”
特殊手法没办法传递太多消息,只说:“伞解体。裴东越、谭梦之危,简南柯伤,阿洋或死”。
唐励尧听见“阿洋或死”四个字,心中骇然。
去看顾缠,她仅仅轻皱眉头。
就像之前猜测她可能就是“油”本尊,她不相信时一模一样的态度。
当晚他们便离开了天火台,驱魔族不再怕暴露似的,带着他们走捷径出去的。
飞机转火车转汽车,第二天中午才抵达那家医院。
裴东越毕竟身体底子优秀,已经脱离危险,只剩下谭梦芝还在抢救室里。
简南柯未受内伤,极度虚脱外加皮肤开裂,浑身被纱布缠着,像极了木乃伊。
他醒来的早,等顾缠和唐励尧敲门入内,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你们两个来的比我家里人还快。”
唐励尧说:“因为你大伯受了点伤,得休息两天,我们先过来。”
同时他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
顾严和他们一起进来的。
简南柯瞧见唐励尧总往顾缠右侧看,心中明白了:“我看不见顾严,我的灵性被珍珠伞抽干了,暂时成为普通人,也可能今后都……””
阿洋赠与的灵性只是一记兴奋剂,用过便会消失,保存不住。
不等人安慰,简南柯朝顾严的位置望去:“你挺难受吧?你能听见我数落你,我却听不到你数落我,是不是将你急死了?”
“呵……”顾严听闻珍珠伞解体,早猜到了,出发前从天火台拿了显影粉,一下现出身形:“我能给你嘲讽我的机会?异想天开。”
简南柯:……“谭梦之情况怎么样?”
顾严正为此心烦,因为谭梦之的情况非常不乐观,和唐励尧之前一样,生死一线。
他们家的油,祖传法术都是用来改造男性的,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改造女性,不好拿来做实验。
即使可以改造女性,谭梦之被蹀躞邪性寄生那么多年,必定会排斥,不容易改造成功。
现在仅剩两个办法。一个是等医学奇迹。
一个是他将蹀躞邪性释放出来,让蹀躞邪性重新寄生谭梦之。
可一旦释放,他再也控制不住“油”,势必会朝顾缠倾斜。顾缠将会正式进入结茧期。
“将军”遭受重创,近来会沉寂一段时间。但谁知道他会沉寂多久?顾缠又需要多久才能破茧化魔蛾?
“将军”的可怕都已经见识到了。
如今外公力竭,驱魔族元气大伤,他没了“油”之后,也会和简南柯如今的状况一样,变成普通人。
只剩下一个不顶用的唐励尧,顾缠怎么办?
“简大师,阿洋呢?”顾缠已经从耿陈那听到了前半段,想知道后半段,必须得问简南柯,“死了就是死了,没死就是没死,或死是什么意思?”
简南柯提及阿洋,强撑起来的精神迅速垮掉:“因为我没亲眼看到他死,不愿意相信他死了……”
“哦,谢谢你简大师。”听完他的讲诉,以及阿洋让转告的话,顾缠点点头,一刻也没有停留,转身出门。
她在走廊的塑料靠背椅上坐下。
她斜对面坐着面容灰败大受打击的耿陈,白小禾躺在椅子上睡着了,脑袋枕着耿陈的大腿。
他们都在等抢救结果。
唐励尧买了瓶温过的矿泉水,走来顾缠身边坐下,拧开盖子递给她。
这次他一句话也没安慰顾缠。以他的立场,无论说什么,都像是落井下石。
单凭阿洋让简南柯转告的话,依然是绿茶本性不改。可就算知道阿洋真正的心里话是什么,唐励尧认输,心中服气,同时也非常难过。
沉默着不知坐了多久,顾缠歪靠在他肩膀上:“帮我一个忙吧?”
唐励尧:“嗯?”
顾缠凑他耳边说一番话。
唐励尧蹙眉听着,沉默了将近十分钟:“你准备好了么?”
顾缠思考着问:“这话好像应该我问,你准备好了么?”
唐励尧微愣,领悟她的意思后,认真斟酌许久,终于点头:“准备好了。”
他二人对视了二十几秒钟,以眼神达成最终的默契。一起站起身,重新回到简南柯的病房里去。
顾严站在床尾处,简南柯正与他谈论着什么,两人进来后,他们便停止了话题。
关上门,唐励尧先走上前来,撩开自己的袖子:“严哥,我发现我有一点不对劲。”
“怎么了?”顾严转身面向他。
简南柯本也疑惑,但从他的角度竟瞧见顾缠悄悄绕后,并对他摇了摇头。
他猜到顾缠想干什么了,不等他做出反应,唐励尧已然朝顾严出手!
他攻击的是顾严灵魂体的头部位置,因为蹀躞邪性就在这里。
唐励尧用“油”定住了蹀躞邪性。
顾严根本不防备,难以置信到无法做出反击。刚反应过来,背后再传来一股蛮横的吸力!
他动弹不得,感受着身体里的“油”一点点被抽离。
“顾缠!”顾严怒急,‘你在干什么?!”
顾缠说:“哥,别再拦着了,能和将军拼一拼的只有我啊。”
顾严挣扎不脱:“你拿什么拼!远的不说,你能熬过整个结茧期吗?!瞧瞧这些驱魔人都成什么样子了?再瞧瞧外公,他耗干自己施展诅咒术,可能命不久矣,往后还有谁可以护着你?!”
“还有我啊。”唐励尧被蹀躞邪性的力量冲击的浑身发颤,“严哥,我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为抓小邪灵,莽撞到会往自己腰上捅一刀的傻子了。”
顾缠劝他不要抵抗:“你也知道外公命不久矣,终结油人的诅咒,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对不对?”
油人的悲剧起于她,也只能终于她。
何况必须得救谭梦之。她知道,顾严心中是将谭梦之当亲人看待的。
顾缠的手掌贴在他后心窝上,源源不断吸取着“油”:“哥,从来都是你为我做决定,这回,换我为你做一次决定吧……”
第49章 茧蛹
“好,好得很,你果然是翅膀硬了。”顾严被气的冷笑,“往后你生你死,我再管你的闲事,我就是……”
话还没说完,顾缠抽走了全部的“油”,一时难以承受,打了个趔趄,撞倒了旁边的椅子。
听见椅子的倒地声,顾严紧张的想去看她的状况,但动不了,怒斥唐励尧:“‘油’都吸走了,你还定着我干什么?”
唐励尧连忙松手。
顾严可以动弹之后立刻想回头,却又忍住了。唐励尧和简南柯都没反应,她问题不大。
这会儿不能刺激她,顾严阴森森看向唐励尧:“你竟然敢……”
“我错了。”唐励尧道歉,“动手‘打’人是我不对,我赔个酒庄给你。”
“哥……”顾缠想问他脱离“油”之后感觉如何。
顾严打断:“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们两个!”
顾缠不再多说,往外走,知道自己在这里,即使不舒服他也会强撑着。
唐励尧扶她出门:“他其实是想让你去休息。”
等病房门关上,简南柯才说话:“你未免过于别扭……”
“我别扭什么了?”没了“油”,灵魂体的重量仿佛少了一大半,顾严产生失重感,“不如你也来试试,亲妹妹联合别的男人来打你,你会不会生气?”
简南柯正准备和他分析,顾缠的选择非常明智。他原本就想这样劝顾严。
可听顾严说话,生气的“点”好像变了,还满心委屈?
……
顾缠也在病床躺下。她又开始发高烧了,没多久就昏睡过去。
上一次油回来七八成,她昏睡一天多。
这次只有两成,却一直昏睡,体能良好,也不必补充营养剂。
这期间谭梦之凭借医学保住了命,但下半身丧失知觉。
熟悉的医生推荐了一个国外的专家团队,比较擅长医治谭梦之这种病例。
唐励尧拜托他在国外休养的爷爷帮忙,安排谭梦之过去动手术,真治不好,还有蹀躞邪性。
驱魔族暂时收了蹀躞邪性,答应如果有需要,可以先借给谭梦之。
她就可以像从前一样,人躺在医院里,灵魂体在外活动。
无论唐励尧怎样看,她好像都更喜欢当幽灵,不是很喜欢做人。
起初他们家老爷子一听是“谭梦之”,不想管。浪费了唐励尧不少口舌。
老爷子不同情谭梦之的遭遇,但一听她受伤的经过,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个下午全部安排好,派私人飞机过来接的。
而没了“油”,顾严选择回自己身体里,随后去往白蛾子山。因为孟白在那。
再说简南柯一行人,也各自回家中休养,短时间内,谁也出不来了。
顾缠依然没醒。
唐励尧心里怀疑她是不是直接沉眠了。
在第二十天,顾缠终于醒来,眼睛刚睁开,脑子还没清醒过来,立刻抓住他的手臂:“怎么样了?
“你先缓缓。”唐励尧让她先顺口气,再和她讲起这些事情。
顾缠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古色古香的雕花紫檀木拔步床上:“我的房间?”
唐励尧:“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结茧了,就将你也带回白蛾子山,给你外公瞧瞧。”
顾缠也没问他是怎样将她从千里之外带回来的,开始感受身体的变化。
好像没有太多变化。
她出掌,一缕白丝飞出,仍旧是一米多长,随她指尖滑动的轨迹,在半空蜿蜒飞舞。
没有吃力感,不会流鼻血,但力量并未增强:“我怎么觉得,油全部集中以后我反而变弱了?”
“外公说正常。”唐励尧将她的毛线衫袖子向上卷了卷。
顾缠一看自己的手臂,知道原因了,白丝原本是在皮肤下结成网格状,现在几乎都钻出了皮肤。
她下床照镜子:“我看上去像不像发霉了?”
唐励尧:“胡说,分明像一颗毛绒绒的水蜜桃。”
顾缠对镜揪一下自己的鼻尖,揪下来一撮白丝,白丝像雪一样在她指尖融化,又钻回她身体里。
“对了。”唐励尧想起来,“外公听完将军府的变故后,认为阿洋可能还没有死。”
以孟白了解的将军,在感知到阿洋沾染了不少“油”,又没把握血祭一定成功,留着阿洋比杀他有用。
“原本我也没认为阿洋一定死了。”顾缠平静地说,“如果我是将军,我也会留着他,当成对付我的杀手锏。”
这也是一个她必须结茧的理由,她不结茧,将军不会拿出杀手锏,阿洋就会多受一天罪。
所以她没有梳理听到阿洋遗言时的心情,等确认他真的死了,再梳理也不晚。
顾缠洗漱完,走出房门。
外面又在下雨,唐励尧去厨房帮她烧热水喝,她则从后院来到前厅,见孟白躺在廊下的藤椅上,顾严则抱着手臂在一旁站着。
“哥。”她喊一声,走上前。想叫孟白“外公”,却发现没有勇气。
顾严当没听见,不理会她。
倒是孟白转过头朝她微笑:“醒了?感觉如何?”
顾缠放慢脚步,他仍穿着那件宽松的白毛衣,之前溅上的血迹已经不见痕迹。
瞧上去气色不错,但顾缠可以感知到他身上不剩几分生机了。如此刻的天色,暮气沉沉,光景不多。
顾缠没觉得难以接受,孟白比外婆还大好几岁,外婆都已经寿终正寝,入土一年多了。
“你怕我?”孟白见她脚步迟疑,温和地问,“连一声外公也不肯喊?”
“外公。”顾缠得到鼓励,走去他身边,“我已经终结了油人的诅咒,不知道您还有什么心愿未了,能做的,我都会帮您做。”
顾严被刺激的头痛:“顾缠你会不会说话?”
她又不敢往前走了。
孟白却笑起来:“没有了小缠,谢谢你。”指了指藤椅边的木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