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蚕的变态历程:卵、幼蚕、结茧、破茧成蛾。
“等顾缠进入结茧期,便能够将你体内的油吸走,你就彻底自由了。”
“那我该开心么外公?”顾严觉得很好笑。笑得他想流眼泪。
自从父母去世,他禁锢走顾缠的油,带着一身疤痕躲在那栋破楼里,受了十九年的罪,难道是为了获得自由吗?
油男短命,没人能活过三十岁,他对未来没想法没打算,活一天算一天。
唯一的心愿就是家族的悲剧能够离妹妹远一点,能远一点是一点。
结果到头来,妹妹竟然是悲剧的开端,是始作俑者。
他的付出,他遭过的那些痛苦,全部成为一场笑话!
有那么一瞬间,顾严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真的宁愿当初他爸没将他从火场救出来,怎么不把他直接烧死算了啊??
孟白在他肩膀按了按:“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便没在劝他。
所以顾严那天晚上没给顾缠发表情报平安,坐在树上喝了大半夜的酒。
两三点时心中荒凉的实在难耐,拨通了顾缠的电话。
顾缠几乎是秒接通。
原本顾严是想痛骂她一顿的,都是你这只寄生魔物害了全家!
但顾缠的秒接,让他的恨意消减下来。
她喜欢早睡,也不爱玩手机。他知道,是因为自己没有报平安,她才会一直熬夜等。
顾严发泄似的质问,知道全家福里你为什么没有脸吗?
一句“你这该死的寄生魔物!”还卡在喉咙里,她惊慌失措喊的那几声“哥”,又将他喊的心软。
顾严逐渐平静下来之后,再约孟白见面。
他若不阻止,顾缠可能会死。
抛开魔蛾的极度危害性,本身就要被联合诛杀或者囚禁。
袁不归还在等着顾缠结茧,妄图夺走她的茧蛹。
因为袁不归融合进身体里的魔丝历经多年,已经即将消耗殆尽。他收集古董,正是为了养魔丝,怕魔丝损毁,一直不敢轻易冲破封印。
若得到顾缠的茧蛹,他冲破封印后,便能借她的茧蛹重塑身体。
无论怎样看,她似乎都是非死不可了。
“外公,我和你打个赌吧。”顾严对孟白说,“唐励尧这小子情感丰富,我们家小怪物和他共生以后,已经慢慢变的像个人了,她有自控能力,不会作恶。”
“至于袁不归夺取茧蛹……我去和谭梦之交换,让蹀躞邪性寄生我,压制住我的油,没有全部的油,她无法完全结茧,对吧?”
孟白盯着他看半天:“顾严你究竟明不明白,她是魔蛾,不是你妹妹?”
“那我亲妹妹去哪儿了?”顾严问他。
孟白回答不出来。
“她千真万确是我妈十月怀胎生出来的,除了她,我并不存在另外的妹妹了,不是吗?”顾严只需坚定这一点,心中便不会混乱。
不管她是什么,都是他唯一的妹妹。除非他死,谁伤害她就是他的敌人。
孟白:“话是这样说没错……”
顾严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抓他弱点,打感情牌:“她还是我外婆养了十九年,亲手养大的外孙女。也是您的外孙女。您从来没见过我妈,她长得很像我妈。”
孟白无话可说,最终叹了口气。
接下来,两人商量对策。
先夺走简南柯几人的灵物,将他们囚禁起来。
顾严以自己换出谭梦之,灵魂体去往天火台,找裴家的老前辈,将所有一切和盘托出,请他帮忙。
裴老前辈通晓各家传信手法,分别以简南柯和裴东越的身份传信。
目的是为了让裴盛几人出山去抓顾缠。
不知情的裴盛几人,很真实的在狐狸脸面前做完了这场戏。
至于怎么会那么凑巧,全都聚在格斗场。
因为孟白就是秃鹫面具人,从中操控,自然可以“凑巧”。
有他和狐狸的渲染,袁不归再也沉不住气,火速赶往天火台。
他们在天火台对付袁不归,简南柯四个人则带着四灵物去“学校”救人,再抄他几处老巢,夺走那些蕴养他的灵物。
哪怕天火台内杀不了袁不归,等他回去也是元气大伤。
而袁不归即使收到消息,也不会离开,他势必要得到顾缠。
因为顾缠已经开始结茧了。
*
顾缠这会儿脑袋昏沉。
她需要缓一缓,甚至想要睡上一觉。
原来白镜寒的猜测都是真的,她就是“油”,是一个可怕的寄生魔物。
她担心自己会变成下一个“变态”的油女,根本是没有必要的。
她不会变成她们,是她们全都变成了她。
尤其是外婆,原本外婆和孟白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但全都被她自带的魔性给毁掉了……
是这样吗?
此刻顾缠的外表瞧上去十分平静,以至于唐励尧都没发现问题,拉过她的手,撩开袖子:“严哥,她皮肤下面出现的这些白丝纹路,就是在结茧?”
今日瞧着比昨日更加细密。
顾严“嗯”一声:“她动心了,一旦动心,就会想要结茧,因为魔蚕宝宝只有结茧化魔蛾之后,才有繁育后代的能力,这是她进入成熟期的标致。”
听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唐励尧感觉像是在听动物世界的解说,不太适应。
随后,他突然反应过来:“她动心了?想繁育后代?和谁啊?”
第44章 告白
顾严正惆怅,被唐励尧这句话问愣住了。旋即火冒三丈:“你说和谁,难道是和我?”
唐励尧这会儿没空理会顾严的情绪,迷惑过后,心脏在胸腔剧烈跳动几下。
他有种晕眩感:“我?”
视线从顾缠生满白丝的手臂,移去她脸上。此时他才隐约注意到,她平静的不太正常:“小缠?”
顾缠没有理会他,对顾严说:“哥,我一夜没睡,现在很困,可不可以先睡会儿?”
她需要休息一下,慢慢整理。
顾严脸色阴沉,有话想说的模样,又忍下来,穿墙而出。
顾缠沉默着脱掉外套,躺回床上。没被暖过的被窝,冷的像冰窖,她环抱手臂将身体弓成虾米,长发铺满枕头。
往常这种情况,唐励尧肯定是会躺进去当暖炉的。
现在他熄灭了煤油灯回来,踟蹰半天,坐在床边不知所措。
他估摸着乞丐捡了张彩票,突然中奖一个亿,大抵就是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既有惊喜,也有惊吓。
充满不真实感。
说起来,无论外貌还是家世,他从来不缺女孩子表达心意,何时起,他变得这样卑微了?
“你是不是觉得很恶心?”顾缠背对着他,忽然开口。
“恶心什么?”唐励尧从沉浸中回神。
她向下蜷缩,脸埋进被子里,只将半个后脑勺露在外面,声音闷闷的:“我长出一身白丝,想和你繁衍后代这件事……”
她甚至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动了心,本能就已经暴露无遗。
比一些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还恶心。
“你在说什么傻话?”唐励尧去拉她蒙头的被子。
她紧紧拽住不松手。
唐励尧强硬拉开,她又用双手捂住脸。
唐励尧说:“在认识你们之前,我一共只有两个好朋友,彭非和佟妮妮。”
他一贯比较欣赏独立自主类型女性,佟妮妮完全相反,整容没错,但她活着的目的,好像就是围绕着彭非转悠。
“但我还是喜欢带着妮妮玩儿,因为她有一个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优点。”
真实。
即使容貌是假的,可她内心真实。
就是喜欢彭非,就是要整成彭非喜欢的脸。
坦坦荡荡,毫不遮掩。别人怎样评价她,甚至彭非最后会不会接受她,她完全不care。
佟大小姐的理念就是,老娘觉着快乐就完事儿了。
唐励尧从小最讨厌做作,讨厌繁琐复杂的、你来我往的人际关系。
他喜欢真实。且有足够的经济条件去追求真实。
“你也很真实。”唐励尧回想当初,“你哥骂你是个没情绪的怪物,你转头就能一字不差的全部告诉我。”
看到人间悲惨,毫无同情心。
抚养自己的外婆去世,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她从不介意将自己的‘缺点’或者‘阴暗面’暴露出来。
而这些都没让唐励尧觉着可怕,因为在他身处环境里,听过见过太多比顾缠更夸张的人。还特别善于伪装。
“所以啊,我甭提多喜欢你这身白丝。”唐励尧看着她捂脸的手,手背皮肤下,也开始爬满丝线纹路。
之前说这些丝线时髦都是在安慰她,现在却是发自内心的感叹:美,绝美。
毕竟每一根丝线,都是她对他动心的证明,哪里会恶心?
说完该说的,他沉默下来。没再像从前一样,非得劝到她听进去为止。
顾缠慢慢松开捂住脸的手,转头看他。
原本想问他说的是不是心里话,又觉得不用问了。
他先是盯着她手背上的丝出神,她转头后,又开始盯着她的脸。
嘴角微微翘起,略长的眼尾也有些上挑,毫不遮掩他的愉悦。
顾缠有被安慰到。对她来说,这世上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是顾严和唐励尧。
只要他们两个看待她的目光没有改变,那么,不管她是人是妖是魔,她就还是她,没有什么改变。
一瞬间里,她又生出一丝疑惑,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对唐励尧动心?
他这个人总是没心没肺的,当时出了事故人躺在医院抢救,灵魂出窍,都快死了,还在那栋小破楼里和顾严贫嘴。
之前被唐律拉去阳台,回来沮丧大半天,第二天起床好像又全忘记。至今顾缠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每一次问都被他忽悠过去。
顾缠逐渐明白,他不是天生乐观,而是善于自我压抑。
真正乐观的人,不会从小建立一个秘密邮箱,整天假装父母、假扮上帝给自己发邮件。
他说他喜欢“真实”,大概是他本身有点虚伪。
为了读顾严代笔写的那封邮件,将秘密邮箱找回来的那个晚上。他好奇,翻了翻从前写的东西,顾缠也跟着瞄了两眼。
有一封是他以叶美娜的口气写的,大概内容是:妈妈很讨厌你爸,又必须和他培养感情,都是为了你啊儿子,为了让你感觉到自己和别的小孩子一样,有一个温馨的家。
所以你要乖,要配合妈妈。让咱们一家三口,看上去就像真的一家三口……
当时唐励尧还很尴尬,赶紧“×”掉不让她看了,解释说:“这是他们俩建立革命友情之初,现在没那么假了。”
之后她中了黑油邪术,他因为不信任她而自责,随后再也没有犯过同样的错误,一次都没有。
和他在一起,永远都不会让你因为他的问题而难过。
更别提这一路对她的照顾和陪伴。
这么好的唐励尧,她会动心,哪里不正常?
顾缠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胳膊肘:“那你呢?”
唐励尧微愣:“我什么?”
顾缠的脸色有点垮,唐励尧明白过来,她在问自己有没有对她动心。
这问的不是废话么?
在白蛾子山和阿洋斗气那会儿,谁看不出来?
他还没答,顾缠拉起他的手问:“如果你也是魔蛾,会不会像我一样结茧?会不会也有冲动想和我繁育后代,哪怕繁育完可能会死亡?”
当顾严点醒她之后,她好像立刻就能代入“魔蛾”的思维。
唐励尧却被问怔住了,他又不是魔蛾,无法理解这种思维,心道咱俩没必要为了生个孩子双双去世吧??
眼瞅顾缠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渐渐松开,唐励尧换个话题:“你前几天夜里问我,如果咱们之间没有绑定在一起,我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陪伴你。我是真没想过,因为我做一切事情,都没想过咱们的共生关系……”
单纯就想陪着她,保护她,哄她开心,好像全都是他应该做的。
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哪里会去想太多?
这番话显然说动了顾缠,不再纠结之前的问题。
虽然惨白的脸上仍没笑意,却也不再那么苦大仇深。
屋外起风了,从窗缝透进来,将火炉子吹的火光摇曳。
顾缠看着墙壁上他摇晃的影子,说:“这样不公平。”
“什么?”唐励尧发现自己现在跟不上她跳跃的思维。
“我的感情全写在皮肤表面,被你瞧的一清二楚。”顾缠指的是这些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