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荒谬,亏他想得出来。
何君硕说:“我正常,你也没疯。你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再去找漏洞回击?我再次质疑你的专业水准。”
秦明艺:“......”
她严重怀疑何君硕就是找这个机会来奚落她。
何君硕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不跟蒲晨接触你怎么去了解她到底跟秦与合不合适?全凭你心情?律师最忌讳感情用事。”
“只有你这个当妈的拿一颗平常心去对待孩子的恋情,秦与自己才能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现在天天想着拆散他们,他那个叛逆心你又不是不清楚,他绝不会向你认输。”
只有跟客户沟通时他才会一次性说那么多话。
何君硕抿了几口水,接着说:“你想为儿子好你得好到点子上,信我的,别再插手了,让秦与尽快回到正轨上,说不定等他冷静下来,发现法学并不合适他。”
中间有几秒的停顿。
他表明自己的态度:“要是三年后秦与还是坚持攻读法学,那一定是他深思熟虑过的选择。我完全接受他不盲目的决定。”
“明艺,我跟你比儿子多活了二十多年,不是到现在还不知道哪条路是对的吗?”
秦明艺耐着性子听完他这一席话,然而无动于衷。
她得让他认清一个事实:“何君硕,你自己就是现成失败的例子,你打算再让儿子走一遍你的老路?”
这话何君硕不爱听,什么叫他是失败的例子?
他质问:“你觉得我当初为了你选择学法律专业是失败?”
秦明艺没回应他的质问,她心里头隐藏了十多年的情绪,今天被抽丝剥茧,那种不适感侵袭了五脏六腑。
那是他失败的过去,何尝又不是她失败的人生。
她那边好一会儿都没声,何君硕自顾自道:“我当初选择当律师,我父母完全尊重我的意见,也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去考虑。”
秦明艺能体谅何君硕今天来当说客,他想给秦与最起码的尊重,就像当初他的父母对他那样。
离婚后,他们第一次将过去拿到台面上掰扯。
当年何君硕都能舍弃他父母给他在国外铺好的路,跟她一起回国创业,她们两家又是门当户对,结婚了还有了秦与,可最后怎样?
还不是离了。
所谓的爱情,不过如此,她没想到何君硕自己跌了跟头还是不长记性,非要由着秦与来。
秦明艺问他:“何君硕,这些年你有没有后悔过?”
冷不丁提到最初,即便有心理准备,何君硕内心还是有波动。
他问:“后悔什么?”
秦明艺的指尖还撵着餐巾布,成了她宣泄汹涌过往的道具。她跟何君硕都不是喜欢活在回忆里的人,所以离婚后,他们各自又恋爱再婚。
认识他们的人不敢置信,他们能将曾经剥离的那样彻底,彻底到他们的婚姻好像是两家联姻的产物,失去了也没什么可惜。
然而内心的煎熬和痛苦,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挣扎着从过去抽离,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后悔离开了你的家人跟我回国,后悔当了律师。”
何君硕和她说话时永远理智在线:“秦律师,你的逻辑思维呢?谁后悔的事还让自己孩子再来一遍?”
秦明艺不想跟他争辩,因为不想再提她跟他的以前。但不得不承认,何君硕的这通电话,让她原本坚持的一些想法产生了动摇。
她跟秦与的博弈,明显是她输了,可她不愿放弃,试图最后一刻翻盘,而现在何君硕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不可能再翻盘。
何必再徒劳。
刚挂上电话,秦明晗把果盘推到她跟前,让她吃几个草莓消消火气。
秦明艺现在已经不气,她捏了一个放嘴里,草莓酸甜可口,但她没那个心境去品尝,放任自己肆意走神。
秦明晗不知道何君硕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不过堂姐前后态度的改变却显而易见。
她问:“姐夫给你支了什么高招?”
秦明艺咽下草莓,简单转述何君硕的想法。
秦明晗笑:“你还真打算听姐夫的啊?”
“不是听不听的问题,是我没有更好的法子。”这是秦明艺的无奈之举,她始终有个顾虑:“你也知道我跟秦与之间那道裂痕有多大。”
虽然他们都避而不谈,但裂痕一天没修复它就横在那里一天,时刻提醒着她,儿子曾经因为她的原因,差点连命都没了。
她害怕逼秦与逼得太紧,强行让他跟蒲晨分手,他又像高一时那样破罐子破摔,彻底放纵自己。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所以,她想试试何君硕说的法子,看看能不能真的摒弃对蒲晨的固有偏见。
秦明晗挑了一个最大的草莓给她:“你准备什么时候找蒲晨和解?”
秦明艺现在没有心情考虑这些,刚找过人家,立马又去跟人家和解,她自己面子上过不去,总得给自己做做心理建设。
她含糊其辞:“再说,最近没空。”
秦明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其他没再说什么。
她没想到堂姐真要试着去了解蒲晨。
--
经过几个小时的平复,到了下午蒲晨的心情趋于平静,在用冷热毛巾交替敷过眼睛后,基本消肿。
另外两个室友是本地人,周末回家去了,宿舍只剩她跟卓萱。
她眼睛哭肿的事,卓萱没有多问她半个字,给她足够的时间来自愈,下午卓萱也没有提出去自习教室,而是默默在宿舍里陪着她。
一度很难过的时候,她找出高中写的日记看。
那种青涩又酸涩的滋味,她记忆犹新。
【今天是秦与转来的第十一天,我没能管住自己,每个课间都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后又去茶水间接水,每次出去都心虚,就怕有人看出我是为了看秦与才一趟又一趟出去进来。一个课间我从后门走两次,从他旁边经过了两次。】
【今天是秦与转来的第二十二天,今天是我值日,我问爸爸要了一条新的吸水方巾,带到学校当抹布,把外面的护栏台擦了好几遍,秦与课间就喜欢趴在那打游戏。】
【今天是秦与转来的第一百九十五天,秦与把我的校牌别在他校服上,没想到被值周的老师发现了。】
【今天是我暗恋日记被发现的第三百六十四天,也算是我跟秦与互相表白的第三百六十四天,中午吃饭时秦与问我,晨晨,知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当然记得,怎么会忘呢。】
正看着日记,她的手机振动。
蒲晨从日记本里回神,收起日记本。
秦与给她发来消息:【宝宝,在宿舍吗?】
他那边现在才凌晨三点多,蒲晨以最快的速度打字:【在的,今天是周末,你怎么起这么早?还是你到现在没睡?】
怕他担心自己,在他没问之前她主动报备:【我眼睛现在好多了,不疼,不盯着看看不出来哭过,以后那本小说我再也不看了。】
秦与回她第一个问题:【没睡,就怕醒来收到你跟我分手的消息,趁天还没亮,我先联系你。】
一阵钝疼从胸腔里弥漫开,蒲晨:【你知道了?】
秦与:【嗯。】
他们一直用文字聊天,他没提出要视频。
【我不知道我妈跟你说了什么,你肯定也不会原话告诉我,但不管她说了什么,肯定是带着偏见和不满说的,你听听就算了,千万别往心里去。】
【不管是我现在的学校,还是我以后要攻读的法学院,都是我梦寐以求的。换成你能有幸读这两所大学,你会跟我一样的选择。你从来都没有耽误我,我没有因为你选择留在国内读大学,你高中时也没有因为我要出国变得沮丧,我们都在为自己喜欢的学校去努力。所以晨宝,你别因为我妈的几句话就否定我们三年的不容易。】
秦与见她不吱声:【宝宝你说句话。】
蒲晨:【秦与,我在呢。】
秦与又发来:【我就怕你到时铁了心跟我分手,我再怎么挽回都挽回不了,就像陆老师跟姑姑那样。】
【晨宝,不管什么时候,都别为了所谓的为我好跟我分手行不行?那样的好,我不需要。】
蒲晨按着眼睑,【我上午拒绝了阿姨的要求,她应该很不高兴。我不会跟你分手,除非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
秦与吁口气,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心疼道:【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呢。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第37章
秦与那句话一说出来, 蒲晨又多用了几张纸巾擦眼泪。
她不想哭的,眼睛哭得生疼,可今天的眼泪不要钱了一样, 喷涌而出。
不管秦与怎么解释他为什么要攻读法学学位,她也知道, 跟她有关。
感动之余,蒲晨的理智还在,她不希望他为她改变原本的规划:【秦与,别学法了好不好?我们说好了的, 为自己喜欢的专业去努力。】
秦与让她放宽心:【晨宝,你到现在可能还没明白我妈真正生气的点在哪,她生气的不是我攻读法学, 是我为了你攻读法学。她觉得我跟你分手无望了。】
【如果我把两所大学都读了,我妈只会觉得骄傲。】
【还有, 我现在对法学很感兴趣,看书都觉得有意思。要是能申请到这个专业, 眼界、荣耀和知识都是我的, 你说有什么不值?】
【你还有什么要劝我的吗?】
蒲晨说不过秦与,从高中那会儿就说不过他。
【你要学法, 我就会哭的,天天哭。】
秦与笑了, 隔着屏幕他都能想象出她此时此刻边抹着眼泪边软软糯糯威胁他的样子。
【你真会哭啊?】
蒲晨只是开玩笑, 她怎么会把眼泪当成杀手锏,【就是第一次跟你有了分歧, 我不知道怎么解决。】
其实, 她跟秦明艺有同样的顾虑:【你放弃了喜欢的计算机工程专业, 去攻读法学, 你确定你以后不后悔?秦与,我们要理智。】
秦与反问:【谁说要放弃的?就像我跟彭靖阳合作的AI项目,我没时间参与,那就出钱,不是学了这个专业,所有事情都要亲力亲为,但必须得懂。】
【这么说吧,不管我是学计算机工程还是学法,也就最初几年我会到相关岗位上历练一下,最终还是要走上管理决策那个位子。】
【爷爷现在年纪大了,他希望我跟堂哥能收收心,以后把精力放在自家公司上。所以学什么专业,这个专业本身对我而言,真的影响不大。没什么后不后悔的。】
中间隔了一两分钟。
秦与又发来:【你看陆老师,他可是跟我校友,结果当了英语老师。你能说他大学白读了?他当年就是因为读了计算机这个专业,了解互联网行业的前景,所以他这十多年专注投资互联网企业,他现在又在深耕人工智能领域。】
【我希望我像陆老师那么大的时候,也坐拥这么多身家,然后我给我女儿去当老师。】
蒲晨:“......”
他已经想到自己有女儿了。
她拿手摸摸耳朵,微微发烫。
秦与不想跟她因为这件事有任何不愉快,他退让一步:【如果过两年我对法学不感兴趣了,我就不攻读J.D.学位,这样好吗?你不要哭了。】
他问她:【宝宝,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蒲晨:【不管以后怎样,我会让你现在所有的付出和努力都值得。】
【谢谢晨宝。】
如果他在她身边就好了,可以好好抱抱她。
秦与困极了,道了再见很快就睡着。
--
花了几天的时间,蒲晨把心态慢慢调整过来。
今天下午只有两节课,她等着卓萱一起去教学楼。
出门前,卓萱从桌上拿了两颗水果硬糖,给她一颗,“就怕你吃不惯这个糖,凑合一下吧,生活太苦了,手动加点糖。”
蒲晨笑笑,剥开糖纸把水果糖吃进嘴里。
她跟卓萱说:【我什么糖都喜欢,高一那会儿一天都离不开糖,要是哪天没吃就感觉没灵魂。】
卓萱将糖块抵到腮边,含糊道:“现在不吃是怕胖吗?”
蒲晨:【不是,我男朋友说我牙齿好看,天天吃糖万一蛀牙了怎么办,他管着我不让我多吃。】
卓萱很少开玩笑,她说:“水果糖混着狗粮吃,够味。”
蒲晨推她一下,自己也跟着笑。
她们到了教室离上课还有十分钟。
蒲晨翻开书看接下来要讲的内容,桌角的手机“嗡嗡”振个不停,是一个陌生号码。
自从秦明艺找过她,现在看到陌生的北京号她心里有了阴影。
蒲晨摁断,短信问:【您好,哪位?】
对方很快回复,是云月文化公司的工作人员。
蒲晨登录了小号,添加对方的联系方式。
这个q号是她当时为了写作重新注册的,很少登录。
云月文化工作人员说,看中了她那本小说的广播剧版权,并给出报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