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世界,还有他——梦筱二
梦筱二  发于:2021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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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蒲晨的声带发声病变,治不好,自那之后再也无法说话。
  接连的打击,那几年蒲晨基本处于自我封闭状态,除了爸爸和姑姑,她不跟任何人交流。
  这半年,蒲晨性格变得开朗不少,脸上也有了笑容,学习上尽管仍然很吃力,但进步不小,也愿意主动去学习,功劳有一大半是陆柏声的。
  蒲万里无法表达对陆柏声的感恩,每次陆柏声过来他只有泡一杯茶,聊表心意。
  陆柏声坐在门边,热茶放在活动矮几上,他示意蒲万里接着忙。
  他会简单的交流手语,这半年来跟蒲万里学的。
  离元旦不远,陆柏声和蒲万里聊完蒲晨这次月考情况,问蒲晨元旦假期有什么安排。
  蒲万里:【应该没什么安排,她不爱热闹。】
  陆柏声没打算回北京,他不想回陆家,到时随便找个借口应付家里人,说在国外谈项目,没空赶回去。
  他跟蒲万里说:【我假期在苏城,要是蒲晨没事,可以让她视频找我补课。】
  陆柏声经常辅导蒲晨,不止英语,数理化也是陆柏声的强项。
  蒲万里哪好意思在假期里打扰,陆柏声看不懂复杂的手语,他在白板上写到:【放假了你好好休息,文心说不定也回来,她读书那会儿成绩好,晨晨不会的问她,不能总麻烦你。】
  陆柏声一直看着白板上‘文心’那两个字,思绪飘远。
  蒲万里写好又看一遍白板,发现不妥,他在‘文心’这两个字下面划了一道,解释道:【文心是晨晨的姑姑。】
  陆柏声回神,点点头。
  直到外面天色暗下来,陆柏声才起身告辞。
  小巷子里正热闹,熙攘的车流和人潮,拥堵不堪。
  蒲晨打开阳台上的一扇窗,趴在窗台上吃着关东煮,凝神看楼下热闹的街市。小时候她最爱站在这里往外看,那时身高不够,要踩在凳子上。
  每晚她都站在窗口等妈妈下班回家,她总能在那么多人里一眼看到妈妈,然后大声欢呼“妈妈!”
  妈妈站在楼下仰头看她,声音总是那样温柔:“猜猜妈妈今天给晨宝买了什么好吃的?”
  她说:“糖果!”
  妈妈说:“不对哦,妈妈给晨宝买了关东煮。”
  一杯关东煮吃完,蒲晨回神,擦擦眼泪,关上窗户写作业。
  今天作业不多,十点不到全部完成。
  爸爸还没回来。
  今天比昨天还低一度,零下九度,苏城从来没这么冷过。
  蒲晨换上厚外套,去店里接爸爸下班。

  蒲万里正把白板往屋里搬,打算关门回家,看到女儿出现在面前,他问她这么冷天怎么下楼来了。
  蒲晨说不冷,帮着爸爸把所有修车工具收拾进屋。
  爸爸拉上卷帘门锁门,她站在门口,无意间朝斜对面那家烧烤店扫了一眼。真是巧,她看到了秦与颀长的身影,他在等烧烤打包。
  看来一份关东煮不够他吃,他又出来觅食。
  不知道他作业写没写完。
  蒲万里拍拍女儿的肩头,问她吃不吃烧烤?
  蒲晨忙摇头,闻闻味道就好,太晚了吃烧烤发胖。
  她挽着父亲往家走。
  路灯下,影子一长一短,紧紧偎依在一起。
  蒲晨目视前方,对着空气说道:“班主任的办公室在三楼,第二间。”然而什么声音也没有,只哈出一团白色水雾。
  水雾很快消融在无边夜色里。
  要是她能够说话该多好,哪怕就只能说几个字,也好呀。
 
 
第5章 
  蒲晨夜里没睡好,她关了起床闹铃,在床上多赖了半小时。
  爸爸一早起来给她做了寿司,但她来不及在家吃,爸爸将切好的寿司放在保鲜袋里打包,连同一盒温牛奶装在她书包里,又给她洗了几十颗樱桃带上。
  蒲晨一路从家跑到学校,跨进学校的大门时,她松了一口气。
  只要在七点钟之前,哪怕是踩着七点钟的整点铃声进校,都不算迟到。
  她拿出手机看时间,六点五十五分。
  这个时间点,跟她一样冲进学校的学生不在少数。
  刚才跑得急,她慢下脚步平复呼吸。
  今天依旧是阴天,前两天的积雪还没完全融化。
  蒲晨挨着路边的灌木层走,拿手指拨弄着灌木丛上的雪渣子玩,走了一路弄了一路。
  走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秦与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她一路,他实在不理解,一块块被冻得跟盐粒一样的冰渣子有什么好玩的。
  蒲晨没回头看,并不知道秦与在后面。
  到了教室,人来的差不多,除了倒数第二排的秦与。
  今天是秦与转来的第三天,蒲晨发现他是班里走得最早来得最晚的那个,听后排同学说,他上数学课不再睡觉,但也没好好听课。
  有同学说他上课看英文原著小说,看得格外认真。
  她还听班里女同学议论,说秦与一支笔都没有,全靠借笔度日。
  不知真假。
  今天的课间操结束后,秦与没随着班里同学上楼,绕路去了学校小卖部买了几盒中性笔。家里的笔多的是,他每次都忘记带。
  买了笔回来,秦与从前门踏进教室,一进来就看到蒲晨正拿着一盒牛奶喝,他快走到她桌边时她恰好抬头,毫无防备的,他跟她的目光直直撞在一起。
  对视短短一秒钟,她便垂下眼眸。
  秦与发现她一个上午都在吃,早读课下课时她吃寿司,第一节课课间她吃水果,现在又在喝牛奶。
  他还没走到自己的座位,坐在他后座的赵姝迎面走来。
  赵姝跟他说:“秦与,你和我一组,今天是我们组值日,下午放学你别忘了拖地。”
  秦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赵姝负责擦黑板,她拿着一块湿抹布和一张娱乐报纸走上讲台,嘴里哼着歌。
  蒲晨感觉赵姝是班里最乐观的女生,永远不知道烦恼是什么,就算英语是唯二不及格的人,总分在班里倒数第一,也从来不影响她的心情。
  “晨晨,我要擦黑板咯。”赵姝称呼她时从来都这么亲切。
  赵姝不爱学习,但对值日绝不敷衍,是班里最认真值日的那个,每次挨到她值日,她都会自带一块抹布,再备一张娱乐报纸。
  蒲晨的桌子离黑板近,擦下来的粉笔尘总会落一层在桌上。
  每次赵姝值日,总会用报纸盖在她桌上,将所有的书遮得严严实实。
  有了报纸,粉笔灰的小烦恼彻底解决。
  赵姝贴心道:“晨晨,你先出去,我擦好了黑板叫你回来。”
  蒲晨浅笑,拿上手机和水杯,去茶水间倒水。
  这几天秦与成了明星一样的存在,不管到哪都能听到女生讨论他。茶水间有几个女生在排队倒水,话题离不开各种八卦,后来不知谁提到秦与。
  “我听我闺蜜说,秦与是北京人,户口在北京。”
  “真假的?”
  “这有什么好骗人的,我闺蜜调位子后坐在彭靖阳前面。”
  她们几人瞬间一脸‘我懂了’的表情。
  然而她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他干嘛不在北京高考?”
  “谁知道呢,彭靖阳没说。”
  “说不定人家高三就出国,在哪上无所谓。”
  “这个有可能,反正秦与家有钱。”
  “哟,你连这个都知道呀。”
  “听我们班男生说那天送他来学校报到的车最少得七八百万,车牌也值钱。”
  她们小声说着,可声再小,茶水间就这么大一点,蒲晨一字不落全部听到。
  教室里,赵姝还在擦黑板,粉笔灰扬得到处是,蒲晨接了水回来在走廊上待着。
  “赵大爷!”门口有女生往里探头。
  蒲晨经常看到这个长得漂亮的女生来找赵姝,好像是六班的学生。
  赵大爷是赵姝给自己取的外号,刚开学时有同学调侃她,喊她赵叔,赵姝不乐意,觉得不够霸气,然后改成赵大爷。
  赵姝戴着口罩在擦黑板,眼睛微眯,“喊你大爷干什么呢?”
  “你过来。”女生对她勾手指。
  随后,蒲晨就听身后那个女生用不算小的声音跟赵姝说:“帮忙问你们班秦与要微信号。”
  赵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瞧你那怂样,连要个微信都不敢,你还真打算搞暗恋啊。我告诉你啊,以你大爷十六年丰富的人生经验来看,女生暗恋没几个有好结果的,净浪费时间。喜欢就去表白,不行拉倒,咱再换棵树。”
  六班的漂亮女生撒娇:“哎呀,帮个忙。”
  赵姝:“没看我正在忙事业擦黑板呢吗?”
  蒲晨:“......”
  她不是故意要听她们说什么,只是她们毫不避讳地聊着,声太大,不想听到都难。
  蒲晨不想听人家的秘密,往后门那边挪了挪,她趴在护栏台上往楼下看。
  没两分钟,旁边有个高大的身影过来,她转脸,过来的人是秦与,跟她隔着顶多一米。
  秦与整个人慵懒地趴在护栏台上,明目张胆地玩手机。他的手型属于特别漂亮的那类,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秦与两手在打字,手指快速在键盘上移动。
  蒲晨只是往那边扫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秦与。”六班的那个漂亮女生走过来。
  蒲晨没听女生是怎样跟秦与要微信号的,她快步离开走廊。
  女生看着秦与,心里七上八下,她只能强装镇定:“你好,我是赵姝的朋友,能加个微信吗?”
  说完,女生不由耳廓红,这是她第一次问男生要联系方式,她一直对自己的长相有自信,可站在那么高又有点冷漠的秦与跟前,她突然没了底气。
  秦与:“不好意思,我手机里没手机卡。”
  没卡,所以没微信。
  他说:“我家里管得严,只能玩连连看之类的小游戏。”
  女生:“......”
  在她失神时,秦与已经进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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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四节课是英语课,第三节课课间,蒲晨去陆柏声办公室拿试卷,昨天下午她们英语又考试了。
  陆柏声正跟一位家长交谈,说什么表现凑合,慢慢来。
  蒲晨敲门。
  陆柏声示意她过去,递给她试卷。
  最上面那张试卷是她的,比上次多考4分,122。
  “下节课轮到这几个人讲试卷,让他们准备一下。”话落,陆柏声把一张纸条给她。
  是到讲台上讲题目的学生名单,秦与的名字赫然在列。
  陆柏声经常让学生讲试卷,讲得不全面的地方,他在旁边给予补充。除了她,班里每个人都有机会上去讲,就连考不及格的赵姝都讲过,陆老师让她挑自己会的题目讲。
  陆柏声今天没时间给她单独讲错题,蒲晨抱着试卷离开。
  秦明艺的目光从蒲晨进办公室那刻就如影随形,很少能有谁的素颜让她一眼惊艳,这个小姑娘是其中一个。
  柔美中透着一丝冷冽的气质。
  就如同一潭最柔软清澈的湖水,但这湖在雪山上。
  等蒲晨走远,秦明艺不吝啬夸赞:“这小姑娘真漂亮,就是性子冷不爱说话。”
  陆柏声:“她不是不爱说话,是说不出,她很懂事。”
  “啊?”秦明艺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
  陆柏声说:“小学时嗓子坏了,彻底出不了声。”
  秦明艺错愕不已,感慨小姑娘不容易,更是羡慕:“秦与要像她那么懂事就好了。”
  陆柏声看一眼秦明艺,没接话,心道:你跟何二哥这父母当的,连蒲万里十分之一都不如,就别要求那么高。
  秦明艺今天上午有一个多小时空档,律所在附近,她趁空过来一趟,下午还有案子要开庭。秦与来报到那天,上海分所有件棘手的案子,她一大早急匆匆赶过去,只好让司机把秦与送来学校。
  今天过来算是弥补一下秦与。
  秦明艺对儿子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不知道秦与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跟他说什么他都敷衍。”
  陆柏声瞥了眼手表,准备去上课。
  至于秦与到底心里在想什么,他无从得知,没经历过便无法感同身受,“先让他放纵自己吧,等他觉得没意思,他自然能回到正轨。”
  但愿。
  秦明艺跟陆柏声一起走出办公室,担心道:“我就怕他彻底自暴自弃。”
  两人走到二楼楼梯转台,陆柏声多说了一句:“姐,你多陪陪秦与吧。”
  “我哪...”有时间。秦明艺沉默几秒才说:“就算在家,我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说学习上的,他不爱听。”
  有时候她恍惚,儿子都长这么高了呀,赶上他爸高了。
  陆柏声没予置评,临了,他拜托秦明艺一件事:“姐,我在苏城的事,别跟其他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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