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对机场总感到“亲切”,就像彼得刚才从机场出来,看见她惬意地靠在某间咖啡厅里品着咖啡。
可是一个对机场感到“亲切”的人,她是漂泊的。
也许,也是孤单的。
后半程彼得没再说话,虞浅也没说话,一直到吃饭时,彼得试图让虞浅也来一碗炒肝,虞浅差点把炒肝扣他头上。
可能是早餐吃得太重口,回酒店路上,彼得嚷嚷口渴。
虞浅瞥了眼放在后座的包,一开始没说话。
在彼得第三次企图让她从高速公路上给他变出点水喝时,虞浅忍无可忍地开口:“后座我包里,有一瓶绿豆汤。”
“有绿豆汤你不早说!”
虞浅在阳光眯缝着眼睛,觉得自己是有点奇怪。
为什么不早说呢?还能堵住彼得的嘴。
“哎,虞浅,这个汤味道不错啊,哪来的?”
她说,员工福利。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虞浅把车钥匙给了门口的侍者:
“停完车把钥匙送到我房间吧。”
“好的,虞小姐。”
彼得摘下墨镜,环视周围:“虞浅,你是不是挺喜欢这酒店的?外面的法国梧桐长得真不错,郁郁葱葱。”
“二球悬铃木,谢谢。”
虞浅迈进酒店,意外的是,在大堂的椅子上,她又看见了程骁南。
酒店大堂的右手边是一片休息区,每天定时有人在那里表演茶艺,有时候是古筝弹奏。
有人在那边休息喝茶看杂志,也有人在那里架着电脑办公。
但程骁南两种都不是。
他身旁的桌上到是放着一本杂志,摊开倒扣着,也许是“Eleven”的某一期。
他阖眼仰靠在沙发里,手背搭在额头上,一身浅色休闲装,看上去在休息。
身上那股子闲散的劲儿,像来度假的。
虞浅看了一眼,在彼得开口询问前,适时收回视线。
同酒店提前预定了房间,彼得那间就安排在虞浅隔壁。
和她现在住的这间房型是一样的,算是小套房,里面是卧室浴室,外面是客厅,还有一间迷你厨房和露天阳台。
彼得把东西放好,过来虞浅这边串门,看见虞浅正站在冰箱前,手里拿着一张便签,正在看。
彼得凑过去,大致瞧了一眼:“谁给你留的?”
“现在的工作助理。”
虞浅这样说着,从冰箱里拿出两个玻璃瓶,“她帮我冰了绿豆百合汤,要喝么?”
“早晨不是已经给过你了?你这助理好贴心啊。”
虞浅没解释早晨那瓶绿豆汤的来源,只说让彼得没什么事儿就滚回自己房间去,她准备做个瑜伽,然后睡一会儿。
彼得没急着回去,他对虞浅回国的原因仍然抱有好奇。
当年出国的航班上,以及在国外这么多年,虞浅很少提起自己的事情。
很多时候一起喝酒,都是他喝多了喝吐了喝哭了,而虞浅对着各种季节的静夜,默然相望。
彼得凭借自己的敏感,直觉她的那些沉默里至少应该是有一些故事在的。
只不过这段故事鲜为人知,至今也没露出什么端倪。
虞浅压根没心思理彼得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赖在她客厅沙发上不走,最开始还偶尔应几句,后来耐心告罄,干脆把人推出去,塞了一瓶绿豆百合在他怀里:“喝不够楼上餐厅还有,自己打电话去定。”
说完,“砰”一声关上房门,不再理睬。
彼得走后,虞浅拿起手机给孙月打电话,为了绿豆汤的事情向这个贴心的小助理道谢。
挂断电话前,虞浅突然问:“你们老板怎么总在酒店出现?”
“哪个老板?”孙月懵懵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你们还有几个老板?”
电话里的助理嘟囔了一句什么,像是小声吐槽,随后才开口:“是程总?”
“就他。”
孙月说,这家酒店也算是“Eleven”的产业,毕竟拍摄基地这边里市区还挺远的,有时候领导们工作久了,是会住在这边。
顿了半秒,又补充几句,“可能这几天程总还是挺累的,我那天把手机落在办公室,挺晚的,回去拿,看见他还坐在会议室里对着电脑。你今天在酒店遇见程总了?”
虞浅说,在大堂。
“那就奇怪了,我听我们部门的主管说,程总今天好像中暑了,身体不舒服,要回去休息,怎么去酒店了呢。”助理嘀嘀咕咕。
虞浅倒是想到另一种可能。
程骁南也许不是累的,也不是中暑,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在酒店休息厅等着女朋友来哄呢。
这事儿他以前又不是没干过。
他们也有过闹矛盾的时候,有一次和程骁南约了去商场,这人迟迟没出现,出现时,嘴角带着擦伤,一看就是打过架了。
问他为什么打架,他偏头不说。
虞浅当时的拍摄团队里,有个工作人员家的儿子就因为打架,被人用刀戳进腹部,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还没好转,工作人员眼睛都要哭瞎了。
所以她对打架,还是有些敏感,说话也就冲了些。
不过那天程骁南态度一直很好,她说什么,程骁南都用玩笑化解过去。
后来在虞浅质疑他的学霸人设时,他说,下次我把试卷给你看?
之后的几天,虞浅去南方拍了一组照片,时间太紧张,忘记带充电器。
那时候也没有移动电源,等她想起来给手机充电,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手机充好电,倒是没有其他信息,只有程骁南发来的一条:
【姐姐,我生病了。】
虞浅结束拍摄,当天上午的飞机回地都市,下了飞机直接打车去程骁南学校。
他这次没□□,拿着请假条,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从校门出来。
虞浅降下车窗问:“装病?”
程骁南弓了背,把额头凑到车窗边,哑着嗓子说:“真生病,发烧呢,不信你摸。”
他那天确实病了,额头滚烫,上眼皮也泛红。
盯着她瞧的样子,像一只奶豹。
虞浅带他去医院输液,答应他等他退烧后请他吃晚饭。
那家医院的输液大厅是一排排蓝色的塑料椅子,虞浅买了个热饮回来,转头看见程骁南挂着输液瓶,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没挨针的那只手还玩着手机,丝毫不见病态。
“你要没什么事儿我走了。”
“哎,别说话不算数啊,不说请我吃晚饭呢么?不请啦?”
虞浅总觉得其中有诈,坐过去问程骁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发烧了?”
程骁南蹙着眉心想了一会儿:“可能联系不上,想你想的吧。”
这弟弟嘴里没一句正经的。
要不是医生测出来的体温真的是38度,虞浅都想当场走人了。
电话里的孙月以为虞浅好奇程总,索性多说了几句。
“程总这人是有点难懂,你知道么,公司那个‘肺子’烟灰缸,就是程总的主意,不过好像还挺有用的,我看我们部门领导都不怎么去吸烟室了。”
虞浅眯缝起眼睛:“谁的主意?”
“程总啊。”
好,行,知道了。
程骁南坐在酒店大堂,其实真存了点想偶遇的心思。
但也是真累,这几天熬夜是熬得狠了点。
过些天虞浅的那场概念秀,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设计师和他沟通了无数次。
然后这个设计师还有个毛病,不顾时差,总在夜里10点多开始对话,凌晨2点结束。
他在大堂坐着觉得困倦,干脆睡了一会儿。
没想到睁开眼睛,就看见身旁桌上的东西。
黏糊糊的烟灰缸就放在他睡前看的那本杂志旁,上面戳着一支吸完的蓝莓爆珠香烟。
香烟暗灭在上面的地方,烧出些焦糊感。
别说,真有点触目惊心。
但程骁南看的不是这个,他看的是烟蒂上的淡淡口红印。
以及,放置在烟灰缸旁的一瓶绿豆百合。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把这些放在这儿的。
程骁南保持着仰靠在沙发椅背上的动作没动,却忽然笑起来,笑得几乎呛住。
总觉得虞浅把东西放在这儿时,在心里感谢了他八辈祖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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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彼得回国这几天,虞浅得空便会陪他出去走走。
十月的前几天都是法定假日,帝都市区十分热闹,但就是多年前的这份热闹里,彼得失去了他挚爱的妻子和孩子。
所以在这世界热闹非凡的时刻,他一反常态地沉默。
帝都不只是一座发展飞速的一线城市,也是世界闻名的古都,它拥有三千多年的历史。
彼得就站在某处古迹前,忽然叹气,灵魂沧桑得像随着这座城市历经千年。
在这种时刻,虞浅这样的人才会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至死不渝的深情。
假日结束的前一天傍晚,为了避开外面的用餐高峰,虞浅和彼得留在“梧桐里”的酒店餐厅用餐。
酒店餐厅有堂食座位,靠近窗边,也有带着隔断的小包间。
虞浅和彼得选了个包间位置,点了法餐和红酒。
也许和心态有关,他们聊到的话题都有些沉重。
但彼得重新开口说话,总归是好的。
彼得说了一些曾经和爱妻之间的事,半晌,他看着虞浅,忽然问:“你就没遇见过什么对你影响深远的人?哪怕一个?”
“有。”
“比如呢?”
“比如我妈,比如那些恶意揣测我的人,比如控告我说校园暴力的人,比如说我和你有一腿的媒体。”
虞浅晃着手里的高脚杯,漫不经心,“太多了太多了。”
彼得翻了个白眼,说,你就不能在这个喝红酒的夜晚,稍微吐露些真言,稍微说点有情调的事情?
“比如?”
“比如,你印象深刻的,异性。”他的重音落在“异性”这两个字上。
世人都难以免俗,总想听点绯色八卦,连彼得也不例外。
虞浅笑了笑,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和彼得提起:“是有那么一两个。”
“不会说是你父亲吧?”
虞浅摇头:“我都没见过,他怎么影响我?”
那两个对她有影响的异性,其中有一个,是邻居家的哥哥。
“给你讲讲我邻居家的哥哥吧。”
邻居家的哥哥叫韩初,大虞浅三岁,算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从小成绩优异,学霸。
她妈妈曲莉雯在世时,最爱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拿虞浅和韩初比较。
曲莉雯甚至希望,虞浅以后能和韩初谈个恋爱,最好嫁给他。
用曲莉雯的话说,韩家是往上数三代都是言情书网,好家庭。
但虞浅提起韩初,只觉得在她站在人生最悬崖的时刻,韩初扮演的角色,是那个掰开她紧抓住悬崖边的手的人。
也算是间接让她变得更坚强了吧。
有那么一段时间,虞浅真挺羡慕学霸。
所以认识程骁南时,程骁南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她下意识回答,学霸。
也就是随口一说。
给彼得讲了邻居家哥哥学霸的事迹,正讲到他保送研究生时,可能是隔壁包间的食客散场,有推门声和关门声传来。
等外面声音散去,彼得才问:“这两个对你有影响的异性里,是不是你没提到的那个,对你来说才更重要?”
虞浅说:“你猜。”
因为秀场在即,她只喝了不到半瓶,算是微醺,彼得一个人喝完了所有红酒,陷入烂醉。
搀着烂醉到痛哭的彼得离开时,整层餐厅只剩下食客三两。
走出餐厅,虞浅的细高跟鞋有些支撑不住,正准备回头叫个工作人员帮忙,有人帮她扶了一把。
虞浅在酒店明晃晃的灯光下回眸,看见程骁南。
可能是脑子里的三两红酒作祟,她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他看上去心情不算好,嘴角绷直,没回答她的问题,只问:“去哪层?”
彼得有一半外国人血统,放在国内绝不是矮子,也算是个身材挺拔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