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窗外阳光晃眼,两人都带着墨镜靠在椅子里,不知道各自在想什么,动作出奇地一致,都在用食指指侧,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鼻梁。
......这CP感。
彼得猛地转回身,想起九月虞浅回帝都时,在电话里说遇见了一个熟人。
一个撩过,但没在一起的弟弟?
那天帝都市区内有些堵车,车子进了三环就开始走走停停,终于到入住的酒店时,已经是晚饭时间。
概念秀的主设计师是不食晚餐的,虞浅需要先去见见他,所以没有和“Eleven”的人一起吃饭。
主设计师是很瘦,年纪比彼得更大一些,叫安谷。
最早虞浅和安谷合作还是她十几岁的时候,后面有过几次合作都很顺利,所以虞浅进门时,安谷给了虞浅一个拥抱。
他说:“浅,我在做这场秀的设计时,常常想起你,但你母亲去世后我无法联系到你,和‘Eleven’谈合作时听说你在,我太开心了。”
虞浅做模特太久太久,很多工作只是工作,她并不喜欢,而有些工作是享受,是一种共鸣,就像同安谷的合作一样。
他们坐在一起,不知不觉聊到深夜。
安谷看了眼时间,11:07。
他才惊觉时间已晚,而虞浅还没用过晚餐。
安谷说着抱歉,把虞浅送出酒店里的临时工作室,挥手告别时,说很期待明天的合作。
这间酒店比虞浅住的那家还大一些,走廊里不算明亮的灯一直延伸到尽头,两侧墙壁上很有艺术性地放了复刻的油画,像中世纪的欧洲。
其实这酒店整体风格和当下流行的不太一样。
连门房间门锁都不是电子锁,是用黄铜钥匙开的那种。
虞浅沿着长廊走到电梯间,到了相应的楼层之后才想起,自己只记住了房间号码,并没有和“Eleven”的工作人员领钥匙。
也许应该会把钥匙交给彼得?
她这样想着,自光线略显幽暗的走廊里抬眸,却看见属于她的那间房是开着门的。
泛黄的灯光从门里泄出来,安静落在地毯上。
虞浅走过去,发现房间客厅里的椅子上坐着程骁南。
他的手机和手表都放在桌子上,一只胳膊搭在桌面上,额头抵在胳膊上,看上去已经睡着了。
但还没等虞浅走进去,趴在桌子上的人动了。
他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灯光,然后缓缓直起身,拎起他的手表瞧了眼时间,不满地“啧”了一声:“姓安的老头可真能聊。”
虞浅淡声说:“他一直都这样。”
程骁南没再回应,从兜里掏出一把黄铜钥匙放在桌面上,然后戴好手表,把手机放进裤子口袋。
出门前,他交代说:“纸袋里是饭,厨房有微波炉,你热一下再吃,有什么事情叫我,我住你隔壁,你吃吧,我先回房了。”
他这几句话自然得,好像他们之间并没有隔开7年,一直熟识,一直如以前一样。
虞浅也因此没说话。
倒是程骁南,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提醒她:“哦对了,这酒店很老了,隔音不怎么好。”
虞浅觉得这是个没什么营养的提醒,她一个人住这屋,又不会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说完,程骁南走出去,帮她关了门。
没过多久,隔壁突然传来“咚咚咚”三声,用食指轻叩墙壁的声音。
好像在说,你看,我没说错吧,这墙确实不隔音。
作者有话说:
程骁南:三下,什么意思,你懂吧?
虞浅:懂,隔壁住了个手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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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房间隔音的问题,哪怕程骁南不提醒,虞浅也能体会到。
隔天清晨,虞浅还未从睡意里苏醒时,已经先听见走廊的嘈杂:
开车带他们过来的那位司机师傅,边打电话边准备出门晨练的声音。
沈深被女朋友季苒打发出门买早餐的声音。
还有程骁南的声音。
这个住在她隔壁的人,打开房门,懒洋洋地叫住沈深,说,给虞浅带一份早餐回来,不要太油腻,早点回来,她一会儿有工作。
然后是沈深叽叽歪歪的回应。
其实前面的杂音都在虞浅睡意朦胧时,她很浅眠,稍有动静都能听到,但并不完全清醒。等声音安静下去,还能重新入睡。
她是听到程骁南的声音,才挣扎着醒过来的。
能感觉到,他已经在压低音量了。
可这样的声音,自长廊入梦,在脑海忽然就有了画面:
就好像程骁南是和她住在同一间房间,在早晨推开门,轻声让朋友帮她带早餐。
温馨得让人毛骨悚然。
于是虞浅从床上坐起来,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
看完时间,意识彻底清醒。
虞浅反应过来程骁南的那些叮嘱并不是温馨,只是他现在代替了孙月的位置,成为她的助理。
那些叮嘱放在孙·程骁南·月身上,就没什么怪异可言了。
很奇怪的是,在她收拾完自己之后,一向多话的彼得居然都没出现在门外的嘈杂声里。
虞浅准备出门时,彼得才姗姗来迟。
一进门,彼得就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说自己住得离她非常非常、非常远,走过来差点走没了他半条命。
连司机都住在同层,没道理彼得住得远,因此虞浅很无语地看了彼得一眼。
彼得拿出手机,给虞浅听——
步行导航结束,本次用时21分钟......
“......你不在这家酒店?”
“不在啊,在对面街的酒店。沈深说你们这酒店是为了方便工作才住的,我又没有工作,而且听说这酒店隔音方面很一般?”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彼得感觉自己是被刻意支出去的。
但他没提,准备下次遇见程骁南,亲自问问。
实际上他有好多八卦问题,想问程骁南。
虞浅极少有挑剔的时候,掂一掂手里的黄铜钥匙,果然只说复古风格也不错。
这酒店除了隔音这点,也确实还可以。
自助早餐挺丰盛,居然还有熏三文鱼牛油果三明治和芒果鹅肝鲟鱼子寿司。
虞浅说自己有工作,已经吃过了,先去找安谷。
彼得只能拿了她的房卡,自己一个人托着餐盘在自助餐厅转悠。
夹完水果,他忽然看见了也在独自拿餐的程骁南。
电话里虞浅说过,她在“Eleven”遇见了熟人。
认真撩过,但没在一起的弟弟。
彼得很怀疑那个弟弟,就是程骁南。
见程骁南找了个空桌坐下,彼得也端着餐盘凑过去:“程总,介不介意我坐这儿?”
“您请坐。”
坐下之后,彼得明确给了这场早餐一个开场主题:“你和虞浅,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啊?”
“嗯,认识。”
就是他!
撩过的弟弟!
就他就他!
啊!!!
本来彼得以为,自己怎么说也是虞浅的“绯闻男友”,甚至有说虞浅和他同居数年,还有个孩子的呢!
可以说,虞浅在国外那些八卦,大多是围绕着他的。
这么多爆炸性消息,程骁南如果很早就认识虞浅,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谁?
知道,又对虞浅有意思的话,他肯定会开口问问的。
毕竟,前些天彼得喝多后的醒酒汤,他打电话给酒店,酒店说是程骁南订的。
毕竟,昨晚应程骁南的安排,他自己住了另一家酒店。
结果程骁南没有,他只是安静地在吃早餐,然后推荐彼得说某个粥煮得还不错,可以尝尝。
可能是彼得的目光太过直接,被盯了半天的程骁南忽然问:“彼得老师,昨晚休息得好吗?”
“挺不错,就是早晨过来找虞浅,发现走过来真是还挺远的。”彼得故意这样说。
“让您受累了,这边几乎都是秀场工作人员,还有另外一场秀的工作人员也在这边,怕打扰您休息。”
说到这儿,程骁南放下手里的筷子,抬眸一笑,“不过,确实也有私心。”
前面那句礼貌又客气的解说,就好像是公事公办的语音客服。
说到他的“私心”,程骁南才露出些他原本的性子:“怕你又喝多,扰她休息,毕竟这酒店不隔音。”
彼得则在他平平的语调里,品出不少对虞浅的特别。
于是他问:“程总这是喜欢我们虞浅?”
“我们”这个词,成功让程骁南看了彼得一眼。
但他语气未变,说:“不止喜欢。”
面对程骁南,八卦之余,彼得一直有一种“爹挑女婿”的感觉,还特地坐得腰背挺直。
但也是听完程骁南这句话,彼得忽然觉得,虞浅眼光确实不错。
程骁南身上有股傲气,他喜欢虞浅,也不藏着掖着,不介意被别人知道,那种偏爱和袒护是明目张胆的。
但好像面对虞浅,他也会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
像奶豹子收起利爪装成猫,徘徊着在找一种最能令她舒心的方式接近。
挺好。
够细心。
彼得得出这些结论之后,整个人放松了些,随口问:“你就不想知道,我和虞浅到底是什么关系?”
程骁南这次没回答,沉默地喝了一口柠檬水。
在彼得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对面的人忽然开口了:“至少是在她不开心时,陪伴过她的人。”
说完,程骁南端着餐盘起身,结束了早餐。
程骁南迈出餐厅时,轻轻吐了一口气。
18岁时他和虞浅走在一起,谁敢多看虞浅一眼,他都要冷着脸看过去。
那时他嚣张地想,看什么看,和你们有关系?
但后来,和虞浅没关系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该怎么形容那种无力感呢?
听闻她在国外过得并不顺利时,他却除了努力备战高考,别无他法。
太憋屈!
所以彼得是虞浅的什么人都不要紧,最让程骁南感到烦闷的是,那些虞浅过得并不快乐的时间里,他都没能陪她一起。
程骁南想起虞浅出国时那通决绝的电话,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她那时不选他,也是正确的吧。
虞浅在同安谷的团队定服装和造型。
程骁南过去时,她就坐在秀场后台搭建的临时化妆室里,闭着眼睛,化妆师在帮她画眼妆。
也许这里原来是个类似会议室的地方,落地的玻璃窗和玻璃门,只有临时更衣间那边挡了黑色的布料,隔出一块空间。
化妆间和衔接的舞台那边,程骁南都能看得到。
可能是空调温度低,虞浅披了一方宝蓝色的丝巾。
让程骁南想起,他曾在虞浅那辆红色的跑车里见过的一组照片。
那天虞浅在车下接电话,他坐在车里无聊,随手拿起放在车子上的一个牛皮纸袋。
没想到袋子是倒着放的,他才刚拎起来,里面的照片稀里哗啦撒出来。
都是虞浅的照片:
她拖沓着美人鱼样式的裙摆,雾蓝色,坐在青草水边。
沅有芷兮澧有兰。
那组照片给程骁南留下的印象很深,她其实穿得不少,连深V都不是。
但程骁南那晚回家之后入睡困难,也许是天气过热,他辗转反侧才终于入睡。
梦里,虞浅就穿着那条如烟霭如雾色的蓝色裙装出现。
白日不曾细想的绮念,统统成了梦里的耳鬓厮磨。
程骁南再抬眸时,虞浅已经化好了妆,她没还没换秀场的礼服,只走到秀台上,似乎问了工总人员些什么。
一个戴了工牌的男人走过去,比划着和虞浅解说,然后自己往舞台布景上一躺,做了个妩媚的动作。
满屋工作人员都在笑,连虞浅也扬了扬唇角。
工作人员起身后,虞浅走过去躺下,按照他的要求做了相同的姿势。
那是一方缎带布景,用暗绿色缎带堆积而成。
虞浅躺在上面,浅笑,肤色雪白。
像刚拆开的鲜奶蛋糕,四周垂着废弃的缎带。
程骁南过18岁生日时,虞浅说着没空,还是去了学校后墙外。
估计是真的忙,买了蛋糕又没带打火机。
他就摸出早准备好的打火机,玩笑着贫嘴:“姐姐,怎么回事儿啊?还不如我一个男的心细,蜡烛我自己点了,要不要我给自己来首生日歌?哈皮波斯嘚兔密?”
换个人也许会为自己的疏忽不好意思,虞浅没有,只说:“那你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