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清摸了摸她的头,淡道:“怎么也不谢谢你大嫂的一番心意。”
谢予安紧咬着牙关,见苏语凝真的眼睛亮亮的等着他的谢,心头又是顿顿的抽痛,“谢谢大嫂。”
苏语凝笑的弯起了眼睛。
谢予安只能安慰自己,起码她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一见他就害怕,已经很好了,会慢慢的更好的,他们也是可以回到从前的。
吉时到,震天的鞭炮中,迎亲队伍到了谢府。
苏语凝和谢蕴清做为兄嫂也坐在了正厅之中。
看到谢予安牵着喜绸与苏菀烟自外头进来,苏语凝兴奋地攥着谢蕴清的手用力摇了摇,让他快看。
她还没见过拜堂呢,大姐姐和二姐姐出嫁时她只能送亲,自己成亲的时候又盖着盖头什么也瞧不见,这回终于能看到了。
谢蕴清却只看着她,没有错过她一丝一毫的神色,却保她的眼中没有一点点的难过和迟疑。
苏语凝转过头看着他,困惑道:“你瞧我做什么,新娘子和新郎官在那里。”
谢蕴清摩挲着掌中的手,淡淡笑着没有说话。
相较于苏语凝的欢喜,谢予安每一步都走的沉重,他不敢往苏语凝那处去看,他怕自己会失控。
可直到傧相告唱夫妻对拜的时候,他还是不死心的去看她,妄图能从她眼中看到对自己的不舍。
依然什么都没有。
谢予安重重阖眼,完成了礼仪。
席间宾客满座,谢蕴清做为兄长也要留下来应酬,苏语凝则早早就回了倾云轩。
待他回到屋内,人早就已经躺在藤椅上睡熟了,小腿绻着,半干的发丝还披在肩头。
“夫人不肯去屋内睡。”月儿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谢蕴清撑在扶手上,俯身理了理她的发丝。
月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谢蕴清并没有刻意放轻动作,苏语凝很快就在他的触碰下醒了过来。
她眨了两下眼睛才让视线清晰起来,水雾蒙蒙的杏眼里掺着些迷惘,手臂再自然不过的圈在了他的脖子上细声呢哝,“清清。”
谢蕴清被她勾的弯了下了腰,唇畔微微扬着,轻斥道:“头发也不绞干了,手也是冰的,越发不乖了。”
若不看到他的笑脸,只听他清冷冷的声音还是有些让人心里发慌的,苏语凝却半点也不怕,贴贴他的脸含糊不清道:“都怪你,回来的那么晚,都没人帮我绞头发。”
谢蕴清捏捏她的耳垂,待怀里的人缩了脖子才笑出声音,“真是把你惯的娇气了。”
他话语里没有半分不满,反倒有些乐见其成的意味。
苏语凝松开他一些,眉心轻轻拧起,有些迟疑的问他,“你是不愿意了吗?”
是不是嫌她太不听话了。
“怎么会。”看着她有些不安的样子,谢蕴清眉眼间皆是柔意,“这回倒是不机灵了。”
苏语凝还是看着他,谢蕴清细细吻着她的眉眼,“妧妧可以再娇气一些,我愿意惯着。”
惯坏了才好,以后就离不得他了。
苏语凝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半晌才又欢欢喜喜的将他抱紧了些。
潇栖堂里,桌案上的龙凤红烛燃的已经过半,等在屋内的喜婆和全福人都开始嘀咕,“这新姑爷怎么还不过来,吉时都已经过了。”
“派人去请了没?”
“都去了两个了。”
苏菀烟攥紧了手里的喜绸,手心里已经捏出了印子,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出嫁时的喜悦,即便有红盖头罩着,羞耻依然让她抬不起头来。
春茵握住她的手,将她手里的喜绸理好,“少爷定是心里高兴,多喝了几杯,夫人别急。”
赵一往前院找去宴息处宾客满棚,唯独不见谢予安的影子,人不在新房也不在席上,还能去哪里?
他心里一急,又不敢声张,急忙去找。
最后在去往倾云轩的路上找到了已经有些醉意的谢予安。
他手里还拎着个酒壶,好在下人都在前院收拾,也没有什么人发现他。
赵一上前掺住他,“少爷,夫人还在等着你掀盖头呢。”
谢予安推开他,“你当我醉了?”
他看着面前的方向冷笑一声,往潇栖堂走去。
掀盖头,喝过合卺酒,屋内的人都退了出去。
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苏菀烟侧目看着坐在身侧的人,脸上染了些红,她轻咬了下唇,柔声道:“子衍。”
谢予安看了她一瞬,站起了身,“我去书房睡。”
苏菀烟愣了愣,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谢予安眉眼冷漠,转身往外走去。
至此,她心里对于这场亲事的期盼全部落了空,她仿佛置身冰窖。
“你站住!”
谢予安拉门的动作一顿,“还有什么事。”
“今天是什么日子。”苏菀烟看着他的背影,泪水氤氲了眼眸,颤声道:“你这个时候走,你要让我怎么办,一院子里的下人看着,你让我明天怎么跟母亲说。”
“子衍,你不能这么对我。”苏菀烟摇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谢予安回眸看着她泪水涟涟的脸,“你和谢蕴清合起伙来算计我的时候,就没想过有这一天?”
“我是因为爱你啊。”苏菀烟捂着心口,啜泣道:“你难道就真的一点都看不见我的心意。”
若是以前谢予安必定怜惜她,如今他的心早已冷硬如石,他转身往外走去。
“谢予安!”苏菀烟声音尖厉,“你今日要是走了,不如我们明日就和离,干脆谁的脸面都别要了。”
谢予安顿住脚步用力砸上门,冷笑着点头,返身阔步走到床边,捏住她的手腕将她压下,“不就是要我留下来吗,如了你的愿。”
成亲的第二日,新妇要敬茶认亲,苏语凝也备上了礼,是柳绾绾陪着她一起去挑选的一对嵌鎏金和田玉镯。
苏菀烟逐一奉茶叫人,谢老夫人将封红递给她,握着她的手和蔼道:“往后谢家可就指着你开枝散叶了,祖母可还等着抱曾孙呢。”
她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苏语凝一眼。
苏语凝原本高高兴兴地捏着镯子,闻言一愣,谢老夫人斥责的目光让她心里一紧,垂下眼眸无措的看了看自己平坦坦的肚子。
谢蕴清嘴角微沉,握住她的手轻抚安慰。
苏菀烟微微一笑,羞赧点头,“菀烟知道了。”
春茵端来茶盏,苏菀烟接过来递给了谢承,“父亲请用茶。”
谢承点点头,接过茶饮了一口。
苏菀烟又将茶端给顾氏,“母亲请用茶。”
顾氏满面喜色,接过茶盏笑道:“好孩子,记住你祖母说的话。”
她端茶欲饮,吴总管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老爷,夫人。”
吴总管向来持重,见他神色慌张,谢承皱眉道:“什么事?”
“官府差人来报。”吴总管顿了一下,才又道:“顾老爷……没了。”
顾氏手一抖,茶盏直接掉在了地上砸的稀碎,温烫的茶水溅在了苏菀烟膝上,她皱眉抽了一口气,脸色有些不好。
顾氏失态的站起身,脸上笑意化作震惊,“你胡说什么!”
不是流放吗?怎么好好的人会没了?顾氏脸色惨白,乍喜乍悲的冲击之下让她两眼发黑。
苏菀烟连忙搀扶住她,“母亲当心。”
刚才还一派喜气的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谢承脸色难看至极,他花了多少的功夫,多少的钱财,将谢家都置在了风口浪尖之上才将人保了下来,现在却跟他说人没了,暴怒的声音砸下,“到底怎么回事!”
吴总管道:“说是路上染疾,不治而亡,顾大爷……”
顾氏身子一晃,“我大哥怎么了?”
“顾大爷命是保住了,但落下了病根,恐怕以后都只能卧床了。”
顾氏大口喘着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两眼一翻向后倒去。
“母亲!”
“夫人!”
屋内顿时乱做了一团。
苏语凝也慌忙起身,谢蕴清将她揽在怀里,对下人道:“还不去请郎中。”
他淡看着屋内还未撤下的红绸和喜字,几不可见地扬了扬唇,红白喜事,不都是喜事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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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
顾氏从昏迷中转醒, 哭得泣不成声,苏菀烟陪在一旁安慰,“母亲, 你自己的身体要紧, 外祖父他在天有灵, 也必不忍看到你这样。”
顾氏双手发颤, 父亲身子骨一向硬朗,怎么会忽然染疾而死!还有大哥,究竟什么病会致人瘫痪!
她步履踉跄地走到谢承身旁,扶着他的手, 哀切道:“老爷, 事情蹊跷,一定是有人故意害死我父亲!”
谢承强压着心里的怒火, 脸上早已阴云密布。
“老爷,是太子……一定是太子要灭口……”顾氏神色张惶,语无伦次道:“我父亲已经顶了罪……他还要赶尽杀绝!”
“越说越疯!”谢承冷声喝斥她。
顾氏颤抖着,哀求他,“老爷, 你要替我父亲……”
“还不住口!”谢承暴怒, 他对顾家已经仁至义尽, 若不是顾平阳自己行事不严谨让人钻了空子, 也不会到这一步。
“官府已经查明落实了,他是染疾不治而亡, 你还想怎么样?”谢承抬手指着她, 脸色沉的像是能滴出水来, “你莫非是要谢家也给他顾平阳做陪葬!”
威严震慑的声音让屋内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顾氏抖了抖, 意识到自己昏了头胡言乱语, 只敢抹泪低泣。
苏语凝紧紧握着谢蕴清的手,害怕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看着一屋子的乌烟瘴气,哭哭啼啼,谢蕴清平静的不带一丝情绪,“事已至此,还是先想办法将尸身运回来,好让外祖父魂归故里。”
他抬眼看了看满堂的红绸喜字,“只是这些布置……死者为大,我看还是先撤了。”
顾氏又一次悲恸大哭,她儿子的大喜之事竟然冲上了父亲的丧事,红绸换白幡,这是要让她心痛死!
“撤……撤吧。”顾氏捂着心口,快要喘不上气。
苏菀烟垂着头,指甲掐到了肉里,这就是她拼劲一切争来的亲事,直到红烛燃净前一刻才挑了盖头,新婚之夜丈夫甚至要与她分房而睡,如今她连媳妇茶都没有奉完就要撤了这些布置……而此时此刻,谢予安眼里看着的还是苏语凝。
苏菀烟自嘲地笑,就是再来上些什么可笑的事她都能见怪不怪了。
谢老夫人恨恨道:“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她知道现在不是责怪谁的时候,但还是说了一句,“早知是今日的场面,当初何必趟这趟浑水,落的个赔了夫人又折兵。”
顾氏心里有怨,当初如果不是他父亲为谢家铺路,谢家哪如此能一帆风顺,有今时今日的风光。可她又不敢反驳谢老夫人的话,只咬着唇哭的更加悲痛。
顾氏伺候了自己二十来年,一体贴入微,家中也是操持的井井有条,见她哭成这样,谢承也不忍心,而且顾家现在也无人了,丧事该办的还是要办,“你也别哭了,我去找郡守要批文,将尸首运回来,再安排丧仪。”
顾氏抹泪点头。
谢老夫人转动手里的佛珠对顾氏,苏菀烟和苏语凝道:“后日就是初一,你们几个都随我去庙里礼佛,散散晦气。”
看出谢蕴清想要开口,谢老夫人先一步开口,“都得去。”
谢蕴清抿了唇线,眼中不着痕迹的划过讥讽,求神拜佛便有用了吗。
临出发前,谢老夫人才派下人道倾云轩通传,说是让多备上些衣物,要在庙里住上几日。
谢蕴清闻言皱起眉,对着来人道:“你去回禀祖母,就说夫人身子不适,不能同去了。”
“大少爷,这……”下人神色为难,明明人好好的就在眼前。
苏语凝扯扯谢蕴清的衣袖,“清清我想去。”
祖母已经很不喜欢她了,她不想再惹祖母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