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子回想起这些经历,忽然发现还是别让他想起来的比较好。
她转了转眼珠子,开始尝试以情动人:“我现在有难,作为朋友你忍心再次将我抛弃在马路上么?”
她把“再次”两个字眼咬得很重,意在提醒他下午已经抛弃过她一次了,但她大人有大量都没计较。
但显然宋秉文并不吃这套,眉梢微挑表示质疑:“朋友?”
“对呀,我们是朋友,救苦救难的朋友。”
“我怎么不知道?”
江澄子急忙道:“我每个节日都会给你发祝福呢你忘了?那是只有朋友间才会发的,我通讯录里上百号人呢,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待遇的。”
宋秉文轻瞟她一眼:“那个粪叉子祝福?”
说话的同时他把手机掏出来,解锁,按了几下,放到她面前:“你是指这个?”
江澄子低头一看,惊了。
短信的页面上整整齐齐地排列下来:
2009年12月31日
新年到新气象,把这条短信发给长得像粪叉子一样的人,就会祝他新的一年叉走一切坏运气!
2010年6月16日
端午节粽子香,把这条短信发给长得像粪叉子一样的人,就会祝他新的一年叉走一切坏运气!
2011年4月5日
清明节春光好,把这条短信发给长得像粪叉子一样的人,就会祝他新的一年叉走......
2011年5月8日
母亲节要敬老,把这条短信发给长得像粪叉子一样的人......
......
2020年10月1日
中秋节庆团圆,把这条短信发给长得像粪叉子一样的人,就会祝他新的一年叉走一切坏运气!
她没想到他竟然一条都没删!
江澄子:“......”
她还真是每个节日都没落下过啊。
她收回了视线,镇定地抬起头:“这说明你年年都长一样,不显老。”
宋秉文盯着她,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弧度,眼里却不含笑意。
江澄子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你不知道,在我爸的老家那里,说人长得像粪叉子是一种祝福。说明这户人家土地肥沃,来年收成好。”
宋秉文显然不会信这种鬼话,但他收起了手机,没再跟她纠缠此事。
江澄子见他没有再说反对的话,就当他是默许了,反正她现在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她干脆一溜小跑又进卧室去察看她要睡觉的地方。仔细打量了一番,其实空间真的挺小的,还不到她家里卧室自带的衣帽间一半大,但可能因为他东西不多,所以还不算逼仄。其中一张床就占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地方,床上的枕头放得板正,被子也铺得平整。
江澄子对着床呆立了片刻,她想象了一下,昨晚还是宋秉文睡在这里,枕头上、被子上还有他的体温和气息。而今晚她就要躺在他日常睡觉的地方,他的气息都会落到她的身上。
她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皱着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和尴尬。
宋秉文这时也进来了,他拿起遥控器,将房间的空调给她打开了。
江澄子指着枕头问他:“上面不会还有你的口水吧。”
“应该有,所以你别睡了。”宋秉文走到床边把枕头拿起来,转身出去扔到了沙发上。
江澄子:“......”
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宋秉文又回头:“你晚上如果起来去厕所或者喝水小心点,注意别碰到凳子......”
江澄子哦了一声,刚想说谢谢,就听到他接着说:“别把我吵醒了。”
“......”
宋秉文想到她今天在外面站了这么久,还冒着风雨,又道:“但是如果你感觉发烧了或者不舒服,还是要马上叫醒我。”
“我才不会打扰你的,放心吧。”江澄子想,少假惺惺了。
宋秉文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走进浴室里,从柜子里给她找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摆在洗漱台上,然后示意她先进去洗澡。
江澄子好好梳洗了一番,从浴室出来后,看到宋秉文坐在客厅的餐桌旁,正对着电脑在敲打着什么。
她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这人还在忙科研?也是够拼的。
“你还有事?”宋秉文察觉到她一直在旁边站着,视线从屏幕上移过来。
“没有。”江澄子指着卧室,“那我先去睡了?”
“嗯。”
江澄子钻进被窝里,在外面奔波了半天,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下了。床垫还挺柔软的,床单也很干净清爽,还有股洗衣粉的清香,被子不厚重但却很暖和,里面的棉花泡得像云絮一样,盖在身上很是熨帖。空调的热风从头顶上吹下来,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江澄子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就是脑袋这块......
她忍不住左右扭了扭脖子。
她从来没有不睡枕头的时候,现在头跟肩膀平行到一条水平线上,就好像整个人是倒立着的一样,有种很难受的感觉。
江澄子是不会忍的人,她立马坐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来到宋秉文的衣柜前,打开扫视了一眼,他的衣服不多,按照各个季度叠放得整整齐齐。她拿出一沓秋天的毛衣一类的,准备用来当枕头。
她刚将那沓衣服扔到床上去,关上柜门,人还没来得及进被窝,卧室门忽地被打开了,宋秉文站在门口处。外面的亮光霎时照了进来。
“你在干什么?”
江澄子被吓了一跳,愣在床边。
宋秉文视线扫到床上自己的毛衣:“你乱翻我衣柜做什么?”
“我想用来当枕头。”江澄子感觉到有些冷了,边说边坐进了被窝里将自己捂住,“没枕头我睡不着。”
还没等她躺下去,宋秉文已经走到了床头,一把拿起自己的衣服,重新打开柜子放了进去,然后转身往外走。
“哎!”江澄子在背后叫他,宋秉文也没有回头,直接走了出去。
这人真小气!
抢她的枕头,还抢她的衣服。
诚心不让她好好睡觉。
他是不是忘了今天这间房姓江!
但没一会,宋秉文又进来了,手里拿着枕头,一把扔到她被子上。
看起来是将枕头让给她的意思。
江澄子将枕头抓起来,来回翻转了几下察看:“你不说这上面有你的口水么?”
“那就别用。”说完宋秉文又往门外走去,顺手将门拉上,“赶紧睡觉。”
这次关上了门,看样子他是不会再进来了。
江澄子折腾这么一阵,困意又加深了些,打了个哈欠。将枕头放好,倒头躺了上去。
有枕头就是舒服,这棉花好软啊。
好像也没有什么口水味哈。
他用的什么洗衣液,还挺香的......
像花香,又像是草香......
江澄子思绪飘了飘,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也不知是凌晨几点,江澄子隐约感到有人在摸自己的额头。手掌的温度很高,传递到她的皮肤上。她的意识慢慢回笼,勉力睁眼,看到宋秉文站在床边。
他应该也洗完澡了,此刻换上了睡衣,一套棉质的淡蓝色长衣长裤,因为弯腰的动作领口微微斜开,瘦削的锁骨露出了大片。
他的脸离她很近,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盯着她。瞳孔对上,她一下子醒了。
“你干嘛?!”江澄子猛地往后一缩,拉开和他的距离。
“看看你有没有发烧。”宋秉文倒是很淡定地直起身,似是自言自语,“好像是没有。”
“就为这点事儿?”江澄子又气又好笑,还把她给弄醒了。她以为他是怕她半夜叫醒他耽误他睡觉,没好气,“你放心,如果不是你弄醒我,我就算发烧了,自己也察觉不到的。”
“就是怕你察觉不到。”宋秉文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
说完就朝着门口走去,重新关上门出去了。
——
这一整夜,江澄子睡得还不错,比想象中的好多了。虽然这算是从小到大住宿条件最差的一晚,但是出奇的踏实。
第二天起来,宋秉文已经走了。江澄子看到桌上有一袋超市里卖的那种全麦面包,旁边还有一瓶牛奶,应该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玻璃杯上还挂着水珠,下面压着一张纸条:【自己热。】
是宋秉文的字,笔锋如竹节,清峻有力。
另外还有张纸条,上面写着:【生物办公室301,电话85762301。】应该是他的办公室电话。
下面补充了一行字: 【紧急情况下打。】
这话就差没直接告诉她,别没事去烦他。在他看来,她只要不断胳膊断腿,应该都不算紧急情况吧。
江澄子撇撇嘴,将纸条随手一扔,看到旁边竟然还有一张银行卡。上面贴着便签,写着:【卡里的钱随便用,密码是13046。】
她大喜,看来他还不算完全泯灭人性,知道她现阶段最需要什么的。
有了这张银行卡,谁还吃面包牛奶啊,当然是出去吃了。她对早餐的要求一向可高着呢,家里厨娘一大早做十道早点,她都挑挑拣拣的呢。有次为了去米其林三星日本的瓢亭怀石料理餐厅吃早餐,她和金莺直接打了飞的过去的。
不过现在时日不同了,最起码目前,她还得靠宋秉文一阵子。那她就勤俭懂事一些,吃个二星吧。
江澄子回房间拿了包,将银行卡装进去,愉快地出了门。来到楼下,她迈向校门的步子停顿了一下,还是打算先看看卡里面具体有多少钱再考虑去哪家店吃。
不知道这偏僻的地方附近有什么好的早餐店啊,实在不行问宋秉文借车,开去市里吃也好,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就这样,江澄子边想着边进了路边的ATM隔间,将银行卡插进去,输密码,查询。一阵子机器声音之后,屏幕上显示了一个数字。
江澄子看到的第一眼就瞳孔放大,气血上涌,不可置信地又数了两遍后面的零。
1、2。
1、2。
没错,只有两个。
宋秉文竟然只给她卡里存了100块!
就这他还好意思让她随便用!!
第12章 早餐 她以前做了好多孽啊。
这年头居然还能有这么小的余额?!年费够么?什么家庭啊,家里有债啊?
她思忖了一下,宋家的产业该不会出什么危机了吧?
但是没道理啊,上个月她还看到央视新闻专门介绍清源制药成为国内第一家建成生物制药全产业链的企业,利润实现跨越式增长。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宋家的钱可能就是这样省下来的。
江澄子在ATM机前站了好久,直到超时后银行卡被自动吐了出来,她都懒得伸手去拿。
这下还吃什么米其林三星,她连米其林轮胎都啃不起。
没办法,江澄子只能灰溜溜回去吃面包牛奶。
不过她还是很乐观的,打算自己先凑合一天,然后晚上再想办法问宋秉文多透支点儿。
反正她跟家里迟早会和好,就算是借他的也行,到时候双倍还他。
——
晚上,宋秉文回到宿舍的时候,客厅里没看到江澄子的身影。他换了鞋走了进去,听到浴室那边有流水声,还混杂着江澄子的声音。
他将电脑包放到了桌子上,皱了皱眉,理性判断江澄子应该是在唱歌,但感性上,完全听不出调,像是在鬼哭狼嚎。
过了一阵,宋秉文实在受不了了,走过去敲了两下浴室的门:“江澄子。”
里面唱歌声停了,水流似乎被关得小了一些,传来江澄子欢快的说话声:“宋阿饼,你回来啦~”
“水有什么问题?”宋秉文问。
“没有啊,怎么啦?”
“我以为你被烫到了,所以一直在叫。”
“......”
里面没了说话,哗啦一声,水龙头重新被开到了最大,水流像是带着怨气似的噼里啪啦砸向地砖。
但是江澄子没再继续唱歌了。
宋秉文摇摇头,走开了。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江澄子洗完澡穿着睡衣出来。她的睡衣是长衣长裤的款式,只有弧度精巧的锁骨露了出来,还有一丝蜿蜒的肩线。客厅里开着空调,所以外面没有披外套也不觉得冷。
虽然是松松垮垮的一件上衣,但因为身材极好,曲线依旧明显。
听到她的脚步声,宋秉文并没有抬头,顾自忙着在桌前整理自己的文件。
江澄子走到他身边:“我申请额外的经费。”
“为什么?”
“100块一天根本就不够,连吃早饭都不够。”
“早餐我不是给你准备了面包和牛奶?”
“那种面包也太难吃了吧,还那么硬,都能砸死一头牛了!”江澄子大声抗议,她好久都没吃过这么难以下咽的食物了,她真怀疑他每天是怎么吃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