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上有着淡淡的檀木香,与记忆中的味道一个样,想到曾被他紧紧箍在怀中的事,沈娇一下面红耳赤了起来,她慌忙推开了他,后退一步站稳了身体。
之前勉强维持的镇定,瞬间散了个干净,她粉嫩嫩的唇抿了起来,眼中布满了懊恼和无措。
陆凝始终盯着她,温香软玉在怀时,也不曾放过她每一个神情,此刻突然道:“你很怕我?”
半夏瞧见沈娇差点摔倒时,一颗心紧紧提了起来,撒腿就想跑来,瞧见姑娘站稳后,她才松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止住了步子。
沈娇确实有些怕他,那晚过后,他就离开了京城,她却足足在床上躺了许久,连发热都持续了几日,沈娇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那样让她疼,疼到只是一想起他,她就腿软得站不稳。
她竭尽全力,保持着冷静,本想像大表姐那样扯出个从容不迫的笑,轻描淡写来一句,笑话,我为何要怕你,可是一对上他的眼眸,她就怂怂的避开了目光,只得临时改变策略,硬着头皮道:“听、听说陆公子杖毙过不少丫鬟,任谁见了你都会怕的吧。”
她声音都在打颤,小脸也紧紧绷着,瞧着战战兢兢的。
陆凝原本最讨厌软弱之人,也不允许自己身边的人展现出软弱无能的一面,此刻,瞧见她这个模样,他不仅不讨厌,竟莫名涌起一股奇怪的感情,只觉得她这个模样有种说不出的可爱,让他有揽入怀中的冲动。
陆凝将这种奇奇怪怪的反应强压了下来,他清楚自己是受到了梦境的影响,梦中的他对她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但梦终究是梦,他绝不允许自己连基本的克制都做不到。
陆凝眼神有些冷,盯着她的目光也有些不善,显然对她的解释有些不满,他朝她逼近了些,低沉的嗓音中带了点意味不明的感觉,“别人怕也就算了,你怕什么?都做过夫妻了,你有何可怕的?”
陆凝是在诈她,想看看她是不是也做了奇怪的梦,第一次见面,她瞧见他时的反应,太过震惊了,他们当时分明不认识。
陆凝不仅想弄清这是怎么回事,还想查探一下她究竟知道他多少事,他梦中的她,死在了皇宫内,两人又做了夫妻,那她呢,都知道些什么?
他最想知道的是,她是否清楚他的谋划,如果知道……放在以往,这个人他绝不会留着。任何对他复仇之事有威胁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然而此刻,他却明显迟疑了,竟不敢去想,如果她当真知道这么多,是不是要除掉她。
沈娇已经猜到了他会试探她,这会儿愣是控制住了想要逃跑的冲动,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他也重生了,沈娇仅懵了一下,就抬起了眼睫,“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夫妻?”
她脸上适时表露出了一丝羞恼和诧异,“你少胡说八道,我才见你三次,谁跟你是夫妻?”
陆凝紧紧盯着她,她脸上的羞恼和诧异都不似作伪。
陆凝审视了片刻,猝不及防问道:“哪来的三次?”
沈娇手心出满了汗,她别开了视线,不瞧着他,也没那么紧张了,她软声道:“去年呀,黎老太太生辰时,我没进去,在府外等姐姐时,瞧见你出来了,就是那时候知道了你杖毙丫鬟的事。”
沈娇鼓起勇气,扬起了小脸,对上了他审视的目光,“你、你真杖毙了好多丫鬟吗?”
陆凝自然没答。
见他正看着她,她又飞快移开了目光,显然怕极了。
沈娇知道,每年黎老太太生辰时,他都会过去,这才寻了这么个借口,那年她确实去接了沈婳,因为沈婳说了要带她去首饰铺子,她就在黎府外等了会儿,也不怕他查。
陆凝拧着眉,“在灵凤阁,你瞧见我时震惊什么?”
沈娇清楚,前面的话,他许是信了,便将事先想好的说辞拿了出来,“我、我没想到会遇见你,我梦到我近来有血光之灾,谁料就看到了你,我、我以为你要杖毙我。”
小姑娘说得磕磕巴巴的,还时不时拿可怜巴巴的目光瞅他一眼,仿佛他真的会杖毙她一般。
陆凝垂着眼睫,也不知信了几分。
等他转身离开后,沈娇才察觉到自己后背竟出了一身汗,半夏连忙跑了过来,伸手扶住了沈娇,“姑娘,您没事吧?”
沈娇摇头,半夏虽然有心询问陆凝为何会来寻她,见自己姑娘神情有些恍惚,一副累极了的模样,终究没有问出口。
沈娇也无心再逛了,看时间不早了,就想和半夏一道回府,李智放心不下,亲自将她们送入了城门。
回到安国公府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安国公府笼罩了起来,门口两个石狮子身上也添了抹暖色的光芒,不似白日那般威风凛凛了。
下了马车后,沈娇就瞧见白芍和白术都在国公府门口候着,瞧见沈娇,白芍连忙迎了上来,“姑娘总算回来了。”
白芍的身体前几日就无碍了,今日出府,她本来也想陪着,沈娇却让她留下帮着抄写经书,她这才没跟去。
“发生了什么事吗?”
白芍脸上这才带了笑,她一贯是个谨慎的,怕门口人多眼杂,也没多说,回到院中,才道:“您今日一走,镇北侯府的老太太就来了,说是想牵个红线,话里话外,都是想为您做媒呢。”
沈娇有些惊讶。
大姐姐的亲事都没定下来,怎么跑来给她说亲来了?
第17章 白对他好 她也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陆凝,……
上一世直到沈婧的亲事定下来,荣氏才带沈娇出去参加过几次宴会。在此之前,根本没人求娶她,这一世,难道是因为提前被荣氏带出去了?
沈娇正思索着,白芍已经将打听到的消息尽数告诉了她,镇北侯府的宋老太太想给她说的人家是李家的小儿子李齐。
李府虽无爵位可袭,老爷子却握有实权,如今已经升到了阁老的位置,连皇上都对他礼遇三分。李齐出自二房,是二房的嫡次子,娘亲也是名门闺秀。
安国公府虽瞧着荣光,实际上因子嗣单薄,已经有了没落的趋势。沈娇的父亲早就没了进取心,嫡子又才十一岁,二房和三房虽有几个年轻儿郎,天赋又不是很出众,就算入朝为官,也很难取得太大成绩,荣氏的儿子若争气,安国公府还有起来的可能,但这也已经是十年后的事了。
从实际情况考虑,沈娇若能嫁给李齐,也算是一桩好亲事了,李齐只是二房嫡次子,沈娇嫁给他后,也无需掌管中馈,在白芍看来,无需操劳,也是美事一桩。
她还特意着人打听了一下,这位李二少爷也并非纨绔子弟,他相貌俊朗,人也正直,据说还不出入烟花之地,年纪轻轻已经是秀才了,今年还要参加科举,说不得能中举呢。
白芍怎么看怎么满意,半夏听后眼睛也亮晶晶的,“老太太应下了吗?”
半夏在侯府只待了五年,经的事也相对少,眼界有限,这才问了这么傻的问题。
沈娇自然清楚老太太肯定没应下,先不说沈婧和沈婳的亲事没有定下,就算都定了下来,老太太又极其满意,也会矜持一下,直接答应难免有上赶着嫁女的意思。
白芍道:“老太太说三姑娘年龄尚小,等大姑娘和二姑娘的亲事定下后,再考虑不迟,不过她也没把话说死,说等个把月,天气暖和了,可以找个机会让男女双方相看一下,若是孩子们都满意,再定不迟。”
沈娇就猜是这样。
老太太再不疼她,她也是国公府的嫡女,明面上怎么也不会太苛待她,虽说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不少疼爱姑娘的家族,都会在定亲前,让女方相看一下男方,这也显出了府里姑娘们的矜贵,如今沈婧都已经相见过两个了,若一个都不让她相见,就直接给她定下亲事,多少说不过去。
见姑娘一点都不上心的模样,半夏都替她着急,连忙问,“镇国公府的老太太怎么回的?”
白芍笑道:“自然是一口应了下来。”
宋老太太的话说得漂亮极了,她说这次来是李齐的娘亲求到了她头上,原来沈娇去黎府时,李齐的娘吴氏也去了,她看中了沈娇的娇媚可人,打听后又得知这姑娘性子极好,才想为小儿子定下来。
宋老太太还说吴氏也清楚府里的大姑娘尚未定亲,她们本不该这么早过来,是怕万一有早来提亲的,她们岂不落后一步,干脆早点来了,提前通个气,等府里考虑沈娇的亲事时,能第一个考虑李府。
半夏笑道:“看来吴太太定然很满意咱家姑娘,才这么迫不及待地为儿子求娶,姑娘若能嫁去,起码不会受婆婆磋磨。”
沈娇有些无奈,“八字还没一撇,你快别兴奋了。”
许是上一世经历了一场失败的婚姻,沈娇如今对成亲一事看得极淡,如果可能,她甚至不想嫁人了。
上一世,她拖着病弱的身体,为韩国公府整整操劳了两年,也没落下一个好字,那种日子,只是回想起来,她就觉得压抑得慌。
她不如表姐聪慧,也不如表妹嘴甜,就算不再怯懦,本性也变不了,她依然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真成亲的话,肯定依然不讨夫君和婆母的喜欢。
她也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陆凝,想起了刚成亲时的事,替嫁前,她听说了许多有关陆凝不好的传闻,只以为他肯定面目丑陋,心性扭曲,是个很坏很坏的人,谁料洞房花烛,被他掀起盖头时,她对上的却是一张面若谪仙的脸。
他的五官是最上等的水墨画都描不出的好看,一双眼睛也格外漆黑,深邃的像是浩瀚的夜空,沈娇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像山巅上不染尘埃的雪莲,有种独特的清冷与魅力。
那一瞬间,她只呆呆盯着他,忘记了呼吸。许是觉得有这般相貌和气度的人,怎么也不会太坏,哪怕成亲当晚,他丢下她去了书房,她也没觉得屈辱。
刚成亲那段时间,她很努力很努力地想当个好妻子,会笨拙地给他做鞋子、绣荷包,就连给他熬粥时,都是亲自盯着,有时甚至一守就是一个多时辰,就为了这碗粥,能对他的胃好一点。
她也曾满怀期待地希望他可以喜欢,希望他能察觉到她的体贴,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是她努力,就可以弥补的。
见她情绪有些低落,白芍和半夏都愣了一下,白芍向来通透,瞧见姑娘这个模样,心疼坏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姑娘这么好,肯定可以遇到愿意倾尽全力爱你护你之人。”
半夏也连忙附和,“就是,姑娘日后的夫君,定然是天下最好最好的郎君!对姑娘肯定再好不过!”
沈娇不想让他们担心,闻言弯了弯唇,刻意转移了话题,“不说我,你哥真没姑娘喜欢吗?我看着不像呀,他这般细心周道,应该有不少姑娘喜欢他吧?”
半夏笑道:“他也就这么一个优点,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只不过我哥一心扑在攒钱上,根本没有讨媳妇的念头,许是还没遇到喜欢的姑娘吧。”
提起兄长,半夏脸上都是笑意,语气中甚至带着一种不自知的骄傲,瞧见她这个模样,沈娇不由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时的她,想起姐姐何尝不是这个模样,事实证明,并非所有人都值得被信任。
沈娇不由抿紧了唇,离大表姐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姐姐肯定会求到老太太跟前,准她出门吧。
不出所料,赵紫绣成亲的这一日,沈婳就被放了出来,她依然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身上着海棠色锦裙,发髻上插着镶宝石云形金钗,七颗宝石大小不一,颜色各异,就连耳坠都镶嵌着一颗硕大的明珠,打扮得极其耀眼。
哪怕曾收到了表哥的警告信,她在众人面前却还是一副疼爱妹妹的好姐姐模样。她笃定了表哥不会乱说,甚至在回信中将一切错都推到了琴儿身上,说自己根本不曾害过妹妹,让表哥信她。
她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出发时,笑盈盈挽住了沈娇的手臂,要跟她乘坐一辆马车,看着她虚伪的笑脸,沈娇弯了弯唇,歪了歪脑袋,“姐姐你不累吗?”
她粉黛未施,却依然漂亮得惊人,许是又大了点的缘故,一双天生带笑的眼,笑起来时,越发有了动人的意味。
望着她这张惹人怜爱的脸,沈婳唇边的笑淡去了些,心中也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
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
沈娇将她一瞬间的惊疑不定瞧在眼底,她歪了歪脑袋,指了指沈婳的头饰和耳坠,“姐姐打扮得真隆重,单看这么多颗宝石和珍珠,我都觉得分量不轻,戴起来肯定很重吧?老实说,姐姐是不是瞧上哪家公子了,才这般费心装扮?”
沈婳一颗心又落回了肚子里,捏了捏她的鼻子,“好呀,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连姐姐都敢打趣了。”
沈娇往白芍旁边缩了缩,躲开了她的手,瞧见白芍,沈婳神情微顿,只觉得这丫头真是个命大的,竟被抢救了过来。
沈娇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哪里是打趣?姐姐分明有心悦之人,姐姐不是最疼我了,难道连我都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