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长指又垂下,捡起桌上的一只腕表,抬臂,慢条斯理地戴在腕上。
任时让微微咬了唇,医生给的书,她已经翻了一部分,书上说,女性孕中也会有需求,她看到的时候想的是,怀着一个孩子像多一个人一样,做那事总有点不对劲,她反正没有想法,准麻麻完全的心如止水,昨晚,男人去了一趟卫生间,几乎是他刚离开,她就歪头睡着了,什么时候又回来的,她都不知道。
此时,看着男人穿衣服,她对他的喉结好有想法,别穿衣服了,脱下来,拿热热的胸膛,再过来和她贴一会吧。
高中对着他那张全校最帅的脸,刚与他产生情愫时,她的心跳也没有这么快过,啊,给准妈妈留一点活路吧!任时让抓过被子,盖住脸,试图平心静气,索性不看他了。
*
昨天任时让和周媛传了一通纸条,没想到,今天晚上她去学校教课,昨天的那个女孩又交给她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任时让,你知道吗,孩子们都说更喜欢我呢。
任时让觉得非常好笑,还有点好奇,然后就抬头问那个女生:“你们的周老师今天为什么会问你们喜不喜欢她?”
女生先摇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又回答:“她带我们今天上山摘了苹果和石榴,还叫我们可以拿回家,摘完就问我们,是更喜欢你,还是喜欢她?”
女生微一停顿,小声说:“任老师,我其实更喜欢你,但我和他们都拿了周老师的苹果……”
女生还主动说出原因:“周老师教的数学我还都没有学过,我说听不懂,她好像有点生气了,我有点害怕她。”
“我害怕她,但镇长说也要谢谢她,所以我也喜欢她,但更喜欢任老师,喜欢老师的英语课,还喜欢你长得好看。”女孩讲,“任老师每天都换不一样的衣服,很漂亮,我也想以后能每天都换不一样的衣服裙子。”
但也甚至不忘说:“也喜欢前晚过来教我们的程老师,我以后也要找像任老师您的,这样的老公。”
岛上也并不是穷到穿不起衣服,这不是小女孩对一件新衣服或漂亮裙子的渴求,是她对以后的一种野心,任时让先对她道:“你一直这么努力下去,不管是漂亮的衣服还是其它,想要的一定都会有。”
女生认真点了点头。
也明白了周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离开岛上后也希望他们继续好好学下去英语,昨天让林照去外面采购了几十套英语资料,昨晚分给了每个学生,第二天周媛就带他们上山去摘了苹果。
任时让埋头,原本已经在纸条上写下:学生们又说更喜欢我呢,说我漂亮。
笔停了下来后,看了一会,又直接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没意义。
第二天,原本就是她和镇长商量好的,让镇长统计家里真有困难又优秀的学生,她以自己的名义,资助到大学结束,本来是五个名额,程闻疏知道后,以他们夫妇俩的名义,又加到了十五位。
这件事情做了,传遍整个镇子上,周媛两天都没有动静。
这个人其实很好看透,要面子又虚伪,资助学生本就是计划之中的事情,任时让却猜到,周媛恐怕以为大手笔的资助学生,是她故意在针对她,让她做不到,在羞辱她。
任时让哪会去在意这一些,只浪费了一点时间想了一下,心思都在别的事情上。程闻疏这几天,身上的着装,开始渐渐与在东江时无异,腕表,衬衣,领口熨贴。
因此,她也发现了不行的地方。以前男人的肤色没有和她差太多,天生就是精致的冷白,在同样精致的着装下,整个人看起来冷淡矜贵,现在晒出了蜜色,皮肤也差了一些,变成了另一种感觉,更有男人味了一些,以前是有时他一个眼神会让她觉得强势,带有侵略性,但人看起来极为绅士。在镇子上他不怎么系领带,只穿简单的衬衣西裤,现在只抬腿走过来,不用特意给一个眼神,整个人身上都带有比较强的侵略性。
任时让更喜欢他现在的肤色。她不想承认,其实自己喜欢的,根本不是肤色,是程闻疏现在的样子,以前以为自己是喜欢他高中那副清冷的样子,现在才发现,她根本受不了程闻疏现在的模样,有种man到她心里、让她的心砰砰跳的感觉,看他走过来,孕妈妈总会产生想要拉他去床上的冲动,求求了,快抱起来她吧。
再在心里忍不住,也要考虑实际,回去就要办婚礼,一生就这一次,不要求叫他变回原来的白样子,但皮肤起码要保养回来一些吧。
这两三天,每天晚上,先让人敷两片面膜,再给他拍水乳,往他脸上直接倒精华,用美容仪,每天早晨,从脸到脖子,到手,她一定要全给他敷上一层防晒霜,继续拍水和乳。
堂堂成寰的总裁,说一不二,这几天,对老婆却连面膜可不可以少敷一片,这样的话都讲不出来。
程大总裁现在每天早晨连下楼的步伐都比以前急匆了一点,坐在隔壁,闻着自己身上的女人味,不能对老婆说一个“不”字,便叫林照快一点想主意。
林照嗅到从总裁身上传来的幽香,真实地感到一些同情,想到一个主意,说:“要不然,程总,您婚礼当天化下妆?”这些天便不用受罪了。
程闻疏直接对着人扔过去一叠文件。
以前程闻疏没有羡慕的人,他有事业,事业成功,长得也还好,又娶了一个非常漂亮的老婆,他现在的生活已经足够,天底下成群的男人会排着队羡慕他,他不需要去羡慕任何一个人。
现在,他多了一位羡慕的人,是他的老婆,每天只多吃一颗石榴,便可以一日比一日水嫩红润。
学生马上就要开学了,教完英语,在镇子上待的日子,掰着手指,现在都能算清楚,任时让最近心情一直不错,晚上再去上课,女孩再递给她一张纸条,就算现在是周媛,也丝毫不会影响她的心情。
只好奇看看又给她写了什么而已,起码任时让打开前一秒嘴角还是带着轻快的微笑的。
打开以后,看到那一行字:任时让,现在不要太得意,不要忘记你做过的错事,上天记着呢,一定会给你惩罚。
她做过的错事?一开始故意冒领对程闻疏的救命之恩那次。
任时让轻呵,眼里渐渐起了阴霾,整个人的情绪全沉了下来。
她低下头,开始轻轻喘息,愧疚,愧疚一层层开始席卷她,她这段时间,实在对周媛太好了!
她颤着,使劲地拿起笔,狠狠写下,笔尖要扎破纸张:周媛,你说的这些话,我也一字不差的全部还给你!
周媛凭什么就不用受到惩罚!因为年纪小?因为杀狗也不能判刑?
任时让好想问,从记事起,养了一只七年的拉布拉多,弟弟,就叫弟弟,她那时也只有十岁,七年是她一大半的人生,他和一个亲人还有区别吗?
周媛凭什么定义,一开始那是她任时让做错了事情,而不是她对她的惩罚呢!
任时让认为,叫周媛受到任何惩罚,都毫不为过。
周媛,你也不要忘记你做过的错事,你一定要受到惩罚。
任时让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平复下情绪,她还怀着孩子,不能有情绪,孩子最重要,闭眼了一会,再睁开眼睛,起伏的心绪平静,任时让将纸条再次扔在了垃圾桶里,开始给学生上课。
六点半钟,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她和学生们一起看过去,林照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任小姐。”
他站在门旁对她道:
“先下课吧,请跟我过来一趟。”
她放下手中的书本,走下讲台,到教室门口,低声问:“林特助,出什么事情了吗?”
“程总说,”林照直接说,“要让你亲眼看到周媛受到惩罚。”
第42章
任时让闻言微怔。
“您随着我来。”林照低声道。
任时让略一沉气, 回头和教室里的学生交代了两句,便抬脚走出去,看到李嫂也正等在外面。
由李嫂在身旁陪着, 林照带路, 一路穿过那片两边种着稻田和西瓜的空旷马路, 进到镇子里的居民区,平常天天在门口支着桌子打麻将的几个阿姨,今天罕见没打, 又慢慢走了一会,走过七八个房子, 最终停在了一栋二层小楼旁。
林照回头, 示意她朝另一边看。
站在房子的拐角,她抬脸朝外看,二层小楼的后面紧挨着镇上一段路灯坏了的路段上, 这边人家不多, 路另一旁是附近人家开垦的一小片菜地, 平常从农家乐的农舍去镇子上的中学, 一直会走这一段路。听李嫂说,路灯坏了有一个月了, 挨着屋后和菜地,影响不大,现在月亮明,晚上路看得很清楚,镇子上的电工师傅也正忙着收西瓜卖西瓜,就放着, 一直还没给修。
此时,静静看去, 安静的路段上,路旁站着两个模糊的身影,一高一矮,中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高的那一个,夜色也挡不住男人优越的身形。
有多久了,有多久没离这个男人这么近了,周媛望着眼前的男人想。
陈芋家的物流公司最近惹上了官司,陈芋她爸说是因为陈芋交了她这个朋友,骂陈芋倒是讲义气,为她两肋插刀,没有脑子,惹上了不能惹的人,赔上了自己家的公司,要不然谁会抓着一个小公司的漏洞不放。
连陈芋都这么认为,说帮了她太多,今天陈芋打来电话,电话里一直在求她回加州,要带她去程家认错,周媛这两天心情本来就不太好,更觉得陈芋和她爸凭什么把责任全推到她的身上,人生头一次质问了这位好友:
“你们家要是一直都在老实本分的做生意,怎么可能会惹上官司。”
周媛说完这些话后,电话那头的陈芋就没了声音,说完她就恢复了一点理智,在那一刻就知道,她和陈芋之间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陈芋沉默了一会,最后在电话里冷声对她说:“周媛,我爸这一次将我骂醒了,我才发现,你根本就是一个麻烦!”
陈芋将话说的很难听:“是一个神经病!我也是一个傻子,怎么就觉得你值得同情,就你的身份和长相,唯一突出的就是脸皮,怎么就觉得你配得上程闻疏!”
陈芋话一句一句往外蹦:“你这个甩不掉的麻烦,神经病,表面清高,其实跟个癞皮狗似的甩也甩不掉,要不是你一直纠缠不清,程闻疏怎么可能会被你这样恶心得,正值新婚,都要去散心,才掉到了海里!”
“承认吧!别再和我说你跑去岛上只是凑巧想去散散心,你就是表面高尚,根本其实就是想,趁着程闻疏失忆,满足你心底卑鄙的想法,趁人之危!你要真成了,就不怕他记起来,会恶心死你吗!”
“以后别再联系了,周媛!我不配和你做朋友。”陈芋说完,停都没停,当即就挂断了电话。
周媛从挂断电话,到此时此刻叫住程闻疏,站在他面前,她一直都在想,这不都是他们逼她,才使她从一个正常人,快要变成现在这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吗!
现在她看着程闻疏,已经不知道,是心中还喜欢着他,还是报复的心思更多一些。她也做过很多善事,认真努力,到最后怎么就成了朋友口中那么不堪的一个人,要是都觉得她恶心,那大家就一起都恶心好了。
她到最后,仍不承认自己内心深处无耻的心思——
还是想要眼前这个男人,无论用什么方式,做过的梦像真的会成真一样,任时让狼狈出国,她成了站在程闻疏身旁的人,这一切成真的转机就在岛上的这一个月里,时间马上就要过去了,周媛怎么可能不放手一博,试一下。
她对眼前这个男人微微笑,想她站在他经过的这条路上,叫住他,他还是停了下来,心中多了几分把握,被陈芋刺激,她已经失去一些理智,根本就没注意到异样。
程闻疏那双眸子是冷淡的,看着周媛,现在已经有些生理性地作呕,微忍胸腔内的不适,夜色隐去他部分神色,淡言问道:“你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