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闻疏在旁边坐了一会,她看累了歇了几分钟, 程闻疏就听她和李嫂谈话,话里用的全是“我们镇”,我们镇的孩子,我们镇的学校,我们镇的山上竟然还有苹果树……他听了真的是惊讶,完全不知道是他老婆跟着李嫂出去一趟,走到哪被夸到哪,短短半天,已经养成了镇花的自觉。
下午程闻疏又回来一次,看了一遍她写的教案,任时让跟着网上做了一点笔记,打算今晚第一节 课教学生按照形象记忆法记单词,程闻疏看完后,就听她抬脸问:“怎么样?”
程闻疏没对她做的教案发表意见,先给她讲了一点实情。学生现在正在放暑假,但镇上的中学每一天都会开放,有一些镇上的学生,白天和晚上都会过去主动上自习,大概有五六十个孩子吧,初一到初三的不等,他问了镇长,镇长说,就算是学习好一些的学生,看到英语单词就算认识,也不会读,更别提句子和文章。
任时让听完就意识到了他们的问题:“英语音标没学好?”
程闻疏弯唇轻嗯,对她道:“你可以先从这种基础的教起。”
任时让当即就改了教案,打算先用三天教他们学熟音标。
第一天去学校的晚上,任时让由李嫂陪着走去学校,到了以后,上完第一天晚上的课就发现了,能主动来上自习的小孩,都是愿意学习的一类,教他们并不觉得累。
上完课收拾讲台上的东西,刚合上书和教案,还没拿起来,一只大掌就从她手中接了过去,另一只手拿起她的女士包,将书本,笔,和水杯一一给她装了进去,他替她拿着包,两个人就慢悠悠地散步回去。
第二天晚上,六点半她就发现了外面男人的身影。
第三天是他陪着她来的,他陪着她,一个在台上教,一个在台下纠正学生的读音,任时让听他说过法语,这是第一次听他讲英文,上高中时她其实也根本没听过程闻疏念过英文,但透过他现在念英文的样子,好像叫任时让从现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他高中时的影子。
在镇子上这几天都过得很快,直到第四天给学生上课,晚上刚到教室,就被一个女生塞了一张纸条,说:“任老师,这是白天给我们补数学的周老师叫我给你的。”
任时让有些疑惑,他们不是假期只来上自习吗?怎么还多了一位补习数学的周老师,打开纸条后,任时让就知道是谁了。
周媛在这里半个多月了,前半个月也没说要来教数学,她一来教英语,周媛就成了这里的数学老师。
就算程闻疏真失了忆,他们现在也已经领了结婚证,有了孩子,全村镇都传遍了,任时让不相信周媛没听说,他们当众亲抱这一件事情,感情也没有问题,她如果还是不甘心就是道德问题了,世界上不只程闻疏一个男人,和她任时让这一个女人,她老是和她较什么劲。
纸条上写着:任时让,你要是再一次将我送到国外去就是无耻。
哈?难道这就是她来岛上这么多天,周媛一次都不敢出现在她面前的原因吗?
殊不知,一直有人散在她的周围,周媛连接近她一点都没有办法,要不然怎么会想到写纸条的方式。
任时让拿笔当即洋洋洒洒地在纸上回了九个大字:爱在哪在哪,毫不关心。
然后皱眉思忖了一会,又写了一排小字:周媛,我发现你这人实在是太容易高看自己了,早点去看医生吧,医生应该会诊断你有轻微的臆想症和神经质。
写完后就又重新交回了那名女生。
其实任时让有些想开了,她就算是这样会回怼人又能怎样呢,她是个孕妇,内分泌都失调了,难道还不能有点坏脾气吗,同理,她上一次在东江时和周媛对上,她那时候已经怀孕了,会想多,有脾气,情绪失控,对于一个初受孕的孕妇来讲,这不都是正常的吗?
或许,她根本没必要想到,是背后有东西在控制她这方面去。
一开始怀不上孕或许也正是像刚开始程闻疏所讲的,是她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也没必要联想到其它的方面去,第二个月她不就正常怀上孩子了吗。
她回国就是因为心中放不下程闻疏才回来的,任时让现在在心里坦荡荡地承认,这样一想,除了最开始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之外,剩下的只要她无视,她突然觉得她的世界整个都是正常的了。
任时让突然在这一刻,一下子想通了,剧情控制,不存在的,一切发生的事情都有迹可循,她身处的就是一个正常的世界。
现在她就是和老公来岛上度假的,教完孩子就回东江市,背后有东西控制,这个假想,在她这里都是不存在的假设了,怎么还会想着和它抗争。
不是要再去打破剧情,任时让现在完全是无视它了。
程闻疏晚上又来接她回去,看到人,就看到她嘴角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便问她: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她将包递给他,突然对他表白:“老公,辛苦了,我爱你。”
说完人就背着手踱着轻快的步子走了,留下程闻疏微攥手中的包,怔在原地。
然后便追了上去,问:“你刚才说什么?”
“再说一遍。”
任时让就嘻嘻笑了两声,想要小步跑到了前面,程闻疏立马抓住了她的手腕,道:“不能跑,慢点。”
月亮悬在天上,发着白色的光,照的大地也明晃晃的。
离开学校,走在宽广的马路上,先经过一片稻田,前面还有一大片西瓜地,再前面,才是镇上居民住的房子区。
刚走到西瓜地,任时让竖起耳朵,就听到西瓜地里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声音。
她立马够头察看。
程闻疏也听到了声音,看了过去。
叫任时让想到以前课本上的闰土与猹。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地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
她问程闻疏:“那是有人在偷我们镇上的瓜,还是在刺猹?”
都不是。男人的身高在,看得更清楚。
程闻疏想说,那是有人在偷情,老婆。
第41章
“程闻疏, 你见过猹吗?”
倒也不是孕妇的好奇心也会加重,总是会想到奇怪的方向,程闻疏明显感觉到小妻子今晚无比轻松的心情, 先告诉她:“不是偷瓜。”
她今晚这么高兴, 真担心她忍不住要为自己的镇子上去伸张正义。
搂住她的肩, 叫她的脸偏向他的怀中,不再让人往那边看,边揽着人走, 边告诉她,吸引她听, “之前看过一种说法, ‘猹’是鲁迅先生根据瓜农形容的声音,生造出的一个字。”
任时让跟着他走,抬脸听他说, 头顶轻轻蹭到男人的下巴。
“大概是獾一类的东西。”他低头对她说。
任时让听着, 那她倒是见过, 之前在动物园中见到过芝麻獾和蜜獾, 很凶,原来这就是爱吃瓜的猹。
等她再想起来回头看一眼, 西瓜地里那两个站着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天上那一轮圆圆的月亮。
进到村镇里,有在门口灯下吹着风扇打麻将的阿姨们,见到他们俩,就有人先说:“阿程,你又去接媳妇啦。”
“是, 去接媳妇了。”程闻疏应他们,既然都知道他们这一对年轻的夫妇爱搂抱, 他连搂媳妇的手都没有放开。
农舍在镇子里偏中的位置,穿过半个镇子,就这么样被人问了半路,或也有人向任时道一句“任老师下课了”,“任老师辛苦了”。
现在山上的石榴苹果和地里的西瓜都能摘了卖了,晚上镇子里路边就有卖的,任时让看着路边卖的石榴长得又大又红,就停下来,想要挑几个。
边上还有个女人在弯腰挑苹果,他们过来,女人偏头看一眼,然后直起身,微有惊讶,先看了程闻疏一眼,然后两只眼睛就看向了任时让。
任时让指尖才刚碰到一只石榴,注意到对方的打量,先停下,眉头间刚泛起疑惑,就听程闻疏凑近,低声告诉她了来人是谁。
“周平的大女儿。”
哦,他差点犯重婚罪,要当人家女婿的那个,被对方盯看着,任时让也回看着她,想,周媛的表姐会和周媛有几分像吗。
双方互相看着,就见这位表姐微一移眸,看向了她的脑后,对她道:“你头上的发夹很好看。”
是她将人想的有点差了,任时让稍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夹,道一声:“谢谢。”
然后,两个人就继续挑各自的水果。
周家的大女儿余光就注意到,身旁的这一对夫妻。周丽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东江市,去打了几年工,长过几年见识,现在就在她身边不远处的这个男人,可以说是她前半辈子见识过的人中,长得最英俊的一个男人,之前看到过长得不错的并不少,走在那种繁华大城市里的街上总能碰到很多,但跟他一比,那些人的身上总觉得少很多东西,男人本身自带一种沉淀沉稳的感觉,跟他一比,那一些人浮于表层的帅气,在他面前根本撑不起来。
此时此刻,男人正弯着腰,眉眼温和,手中替他的老婆撑着一只塑料袋子,陪人一起挑着水果,一只手中还提着包。
周丽余光看过便收了眼,她不像她的堂妹和小妹一样不切实际,或许是去过大城市,世面见多的缘故,早在她爸第一次在一家人面前透露想要阿程做周家的女婿时,小妹撒娇和她说不要和她抢,那时候周丽就觉得,就算阿程是个穷小子,但只要他想,镇长的女儿,县长的女儿,甚至市长的女儿……只要他想,只一张英俊的脸庞,不论其它,恐怕就能让无数有钱有势的女人无条件地趋之若鹜,他来了岛上以后,因为身上什么都没有,都说他是村镇上最穷的年轻人,但镇子上大多数的小姑娘,包括镇长的女儿,在他老婆没上岛之前,都跑去偷看过他,穷也挡不住她们的脚步。
哪轮得到她们周家姐妹俩。
挑完石榴,上秤,称完,付钱后,程闻疏将水果袋子和包提在一起,另一只手揽着任时让回农舍。
程闻疏可不知道周平还在任时让面前提过打算让他当女婿的事情,遇到周家的大女儿,男人不知情,便根本不怎么在意。
任时让很快也将人抛之脑后,她可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是的,毕竟两个人之间,只有程总,因为老婆的魅力太大,恐怕只要勾勾手指头就会有无数个男人凑上来,才会每天心生担忧,两只眼睛时刻盯着有可能凑到他老婆身旁的每一个男人。
这个在很多人心目中有钱有颜的男人,他的地位,使他起码在东江市的任何地方,都能叫别人捧他为首。
而这样一个男人,其实,早在很多年前,少年时期,就为一个人单独俯首称臣。
这种越不容易沦陷的男人,一旦沦陷,石头一样的一颗心上只要开了花,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站在他的面前,他的眼中恐怕也只有她。
而今晚,程总根本不知道的是,幸好他老婆太了解他,使他与今晚不能睡床,惊险擦肩而过。
回到农舍,晚饭后,洗完澡,进到卧室,程闻疏几乎是护着她的肚子,两个人一起滚到了床上,揉着她的X,俯身亲吻一顿,肚子里的孩子还不到三个月,最后又只能克制地忍住停下。
第二天一早,清晨干净的曦光透过没拉窗帘的窗户,洒进房间。
男人比她起得早一些,听着身旁轻微的动静,任时让微睁开眸,看着下床,站在床边的男人。
任时让枕着枕头,眯眸看着,男人侧身,微抬下巴,抬手扣着衬衣的纽扣,他的头发长了一些,从发丝到高挺的鼻梁,再到流畅的下颔线、喉结,修长的指,优越的身形,朝日没有完全升起,天还没有大亮,他朦胧的身影轮廓,就叫任时让这位孕妇,在大清早,心跳就开始变得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