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也不想失了宝珊这个知书达礼的侍女,遂道:“还不快接来。”
得了这话儿,宝珊的心才算落下,几不可察地舒口气。
三公子张罗事情的能力不弱,很快将婉芋姑娘接了过来,来的路上许诺了很多好处,诸如以后世子爷会对她多加关照,婉芋姑娘也不是贞烈之人,既已入了寒窟,委曲求全是早晚的事,初夜能伺候世子爷这样冰魂雪魄的公子,也是求之不得。
人被带到时,赵氏遣退了其余侍女,只留李妈妈在旁,帮忙教习男女之间的尤花殢雪。
而此时,帐中的男人已经忍到了极致,再不阴阳调和怕是要逆血而亡了。
李妈妈带着婉芋姑娘走到帐前,恭敬道:“世子,人到了。”
里面毫无回音,李妈妈转眸对婉芋姑娘交代两句,挑开了帷幔。
拔步床上,霞姿月韵的男人靠坐在软枕上,昔日清冷的眉眼染了几许春色,眼尾猩红的可怕,当他闻到一股胭脂香时,本能地伸出手,可眼前的女子哪里是那个仪静体闲的女人!
男人蹙起眉宇,“传宝珊过来。”
“......”
李妈妈和婉芋姑娘皆是一愣。
陆喻舟冷声道:“聋了?”
“是,老奴这就去传。”
世子爷鲜少发怒,但发起怒来,连公爷都打怵,是以,李妈妈赶忙打发了婉芋姑娘,径自去往二进院。
此时,宝珊正坐在耳房里,被几名大丫鬟调侃,打趣她假清高、欲擒故纵。宝珊不以为意,嘴角还挂着庆幸的淡笑,却不想,李妈妈带着扈从破门而入。
几个大丫鬟吓了一跳,淑儿刚要发问,就被扈从一把推开,二话不说,拽住宝珊手腕,粗鲁地往外拽。
宝珊深觉不对,单手扣住门框,“李妈妈......”
李妈妈也是无奈,劝道:“我就说你命好,果不其然,叫世子爷看上了,今晚伺候好了贵人,以后荣华富贵还能缺了你的?”
圆润饱满的指甲泛起白泽,宝珊轻轻摇头,“我不想......”
“宝珊!”李妈妈走近她,附耳道,“你若真不愿,世子也不会强逼你,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但你要清楚一点,今夜不救世子,你今后在府中的日子会寸步难行。”
宝珊美眸一闪,是啊,若是今夜忤逆了府中最金贵的公子,以后的日子,她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了。她生来就不知亲生父母是谁,被养母以二两银子卖到国公府,无依无靠,若是连府中的主子也得罪了,别说是赎身,就连能不能完好走出国公府都难说。
扣着门框的手渐渐松开,被李妈妈拽着亦步亦趋地走向梅织苑。
古朴简约的世子卧房内,李妈妈撸起宝珊的袖子,当见到雪白之上的一点朱砂时,欣喜道:“世子,宝珊过来了。”
宝珊跪在脚踏上,低垂眉眼,牙齿打颤道:“奴婢来服侍世子...安寝。”
帷幔被挑开一边,陆喻舟静静看着连枝大灯下的女子,靡颜腻理、体态婀娜,优美的雪颈微微前倾,像一只飘浮在湖面的天鹅,又似烟雾中朦胧的琼花,空灵婉丽,不忍撷取,可腹部强烈的不适吞噬了理智,已忍得快要七孔流血,怎会因为一个婢女手软。
“下去。”
这话无疑是对李妈妈讲的。
李妈妈嗫嚅道:“老奴为世子讲解......”
“下去。”
男人又重复了一遍,伸出手拽住了宝珊的手臂。
宝珊惊呼一声,反应过来时,整个人趴在了男人脚边。
见势,李妈妈躬身退了出去,为两人带上隔扇。
菱形镂空木门如一把油伞,遮蔽了曈昽,湮灭了宝珊眼里的光。
帷幔垂落,她认命地跪坐起来,将长发拢到一侧,低眸道:“奴婢...伺候世子更衣。”
陆喻舟最烦女子身上的胭脂味,可当他闻到宝珊身上的冷香时,并不反感,撩起眼帘问到:“你很会?”
宝珊忍着酸涩摇头,轻轻柔柔道:“奴婢愚笨,恐伺候不周,还望世子见谅。”
她答话时,目光落在男人那双修长的手上,此时,那双手的手背上凸起青筋,看起来有些狰狞,可男人面上还是一派风光霁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是喝醉了。
正当宝珊伸出手,试着褰起他的衣摆时,男人忽然大力扼住她的手腕。
宝珊嘤.咛一声,倾斜了半边身子,“世子......”
美人的嘤.咛宛如燎原的火种点在棕油上,一发不可收拾。
陆喻舟抬起另一只手,扯下帷幔上的流苏玉带,摊开在她面前,“蒙住眼睛。”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失控的样子,即便腹部炙灼,也要占据绝对的控制地位。
宝珊依顺地蒙住双眼,反手系结时,衣袖垂在臂弯,露出纤细白皙的小臂,那点朱砂映入男人精致的眉眼。
系好蝴蝶结,视线一片漆黑,宝珊有点不知所措,“世子,要...要熄灯吗?”
陆喻舟熄灭连枝大灯,只余一盏荧黄的小烛,之后,他坐在床沿,凝睇床上的处子。
陶瓷般细腻的娇躯引人遐想,陆喻舟抬手抚上她的面颊,灼热的指尖一点点向下勾住她齐胸襦裙的系带。
被蒙住的双眼轻颤,宝珊咬住朱唇,恨不能立即到天明,这般慢吞的折磨,还不如给一刀来得痛快,而且,他不是中了药,为何不像话本里说得那样猴急?
掌心下的姑娘并没有表现出抗拒,陆喻舟嘴角挂着一丝不屑,将她压在了锦衾上。
由于后仰,宝珊朱唇半启,又轻轻咬了一下唇瓣。顷刻间,鬓发凌乱,柔情似水,美得不似人间客。
陆喻舟眸色渐深,吹灭了最后一盏烛台。
明月躲进云层,雾岚漫上木牖,屋外万籁俱寂。李妈妈悄悄推开牖缝,倾身细听,却迟迟听不见屋里的动静。
老人显露疑惑,刚要阖上窗子,倏然听得一声呜咽,那哭声断断续续,轻柔曼妙,引人遐想。
第3章 你就值五两银子?
翌日天刚亮,李妈妈捻手捻脚走到隔扇前,贴耳听着里面的动静,憋着嗓音道:“世子,该上早朝了。”
半晌,陆喻舟拉开门,面色平常地走了出来,“备膳。”
李妈妈偷偷打量着世子爷,见世子爷衣冠楚楚、步履生风,心下稍安,至少那药没有伤及身体。
陆喻舟蟾宫折桂,本该在翰林院就任修撰一职,却因能力过于出众,被中书省联名举荐,升任中书侍郎,也是大启皇朝历任中书侍郎中最年轻的一位。
绯色官袍将他原本干净的气质衬出了几分凌厉,革带上的锦绶、玉佩随着步履摇曳,这样一个翩翩玉公子,受过多少闺阁贵女的思慕,李妈妈一边赞叹,一边瞟向里间,“世子,能否容老奴进去照顾?”
陆喻舟面色淡淡地站在铜镜前整理衣襟,“让她今晚留在这里,下值后,我还有事要交代她。”
“...诺。”
得了首肯,李妈妈快步走进隔扇,轻绡暖帐中,宝珊横躺在锦衾中还未睡醒,长发遮挡了半张娇靥,雪白的肩头露于赭色锦被外,如被风雪打蔫的娇花。
室内飘散着暧昧的气息,李妈妈推开窗,转身来到床边,“宝珊。”
睡梦中的人儿拧下黛眉,神色很是不安,可没有醒来的迹象。
李妈妈慢慢掀开锦被,瞧了一眼锦被之下的光景,倒吸口凉气,饶是见惯了美人,也从未见过身段如此婀娜的尤物,难怪昨晚云雨初歇后,世子爷没有叫她离开,想是舍不得了。
宝珊的美胜在清丽温蕴,殊不知衣裙包裹的娇躯如此曼妙,只是......
锦褥上为何没有落红?
李妈妈心中一惊,难怪看着世子面有愠色,想来这丫头并非处子!可她手臂上明明点了朱砂。
在李妈妈心思百转间,宝珊悠悠睁开睡眼,眼前天旋地转,坐起身时,锦被滑至腰间,春色半露,美艳动人,眉眼间还多了一抹娇媚。
这明明是被滋润过的媚态啊!
李妈妈急切问道:“怎么回事?”
语气有些冲,弄懵了宝珊。
见她不说话,李妈妈心里来火,“你可知,世子爷今早生气了。”
宝珊用被子拢住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妈妈在说什么?”
“你还装!”李妈妈扯了扯小褥,“落红呢?”
问话时,她心里打鼓,若昨晚世子发现宝珊并非完璧之身,为何没有传人进来?难道是受药效控制,不得不进行下去?她一直认为宝珊是个八面莹澈的妙人,可如今看来,不过是个善于伪装的白莲。
锦褥上并不整洁,但的确没有落红,宝珊低头抠了抠床沿,羞臊的无地自容,“世子昨夜没有...临幸我。”
“什么?”李妈妈更为惊讶,却发现宝珊的右手手掌有些红肿,顿时反应过来,可昨夜女子的轻吟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世子不知如何行房?
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李妈妈脸色稍霁,捡起地上的衣裙,“我去跟夫人打个商量,从今日起,你就留在世子身边伺候吧。”
这话如冰封了春华,让万物凋敝,葳蕤不复,宝珊拽住她的手臂,“求妈妈在世子面前替宝珊说个情,就说宝珊福薄,承不起世子的厚爱。”
李妈妈摊手,“你觉得老身的话有多少分量?”
宝珊眼中的色彩渐渐淡去,红衰翠减,连表情都凝重了几许,她是真的想寻个踏实肯干的男人过日子,即便辛苦一点儿也无妨,如今清白虽未完全失去,但传出去终是败了名声。
整理好仪容,宝珊来到赵氏面前,等着赵氏发落。
赵氏端坐在玫瑰椅上,手捧热茶,闭眼把玩鸡心核桃。两侧的丫鬟们各揣心思,有的幸灾乐祸,有的醋缸发酸,只有淑儿替宝珊觉得不值,她知道宝珊已经凑了不小一笔钱两,就等着给自己赎身。
府中的公子们多半在朝廷任职,这个时辰只有几名女眷在场,分坐两侧磕着瓜子、喝着果茶,唧唧喳喳玩闹个不停。
陆氏家族庞大,宗亲众多,缃国公又是个和颜悦色的长辈,是以,宗族晚辈时常在府中小住。
被一双双眼睛盯着,宝珊如芒在背,头压得更低,但心中冷静,知道赵氏不会拿她怎么样,昨日床.笫间,她从世子的质问中,听出了弦外音。
世子这次中药,或许与赵氏有关。虽不知这对母子各自打着什么算盘,但知道自己搅入了暗流中。
陆喻舟的表妹阮绮儿站起身,将鬓上朱钗插进宝珊的发鬟上,笑着跟姐妹们打趣:“我就说表哥不会一直念着慕夭,以致眼里容不下别的美人,这不让我说中了。”
听此,众人一阵沉默。
阮绮儿摸摸宝珊的头发,笑意幽幽,“我们宝珊这么美,表哥又不眼拙,怎么可能看不到。”
宝珊垂目,“小姐笑话奴婢了。”
一旁的二房媳妇插话道:“珊丫头昨儿没少受罪吧,待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些滋补的膳食。”
谁人不知二房媳妇是个善嫉的,之前因为二公子的纠缠,没少受这女人的算计,如今最高兴的应该就是她了,宝珊心里叹息,嘴上感激道:“多谢二奶奶。”
一直缄默的赵氏睁开眸子,看向李妈妈,“宝珊既已得了世子宠幸,就让她到世子身边伺候吧,等日后新媳妇进门,再给她找个人嫁了。”
众人没顾着宝珊的意愿,连连应“是”,心里都知,在新媳妇进门前,宝珊可谓平步青云。
檀栾参差的梅织苑中,宝珊坐在秋千上,撸起衣袖检查手腕上的紫痕,清凌凌的眸光泛起水汽。
万家灯火夕照日,倦鸟归林栖枝头,晚霞翻过高墙,映在宝珊的背上,包裹住清瘦的身子,可她丝毫感受不到温暖,一想到昨晚的种种,就不寒而栗。
陆喻舟下值回府时,夜色已浓,如往常一样,他先去了二进院与父亲议政,之后不紧不慢返回自己的院落,一进屋子,见一清妙佳人站在椸架前,这才想起今早交代的事。
宝珊弯下优美的脖颈,询问道:“世子可有用膳?是否需要奴婢传膳?”
陆喻舟淡淡眨眸,“嗯”了一声,径自去往屏风后,将官袍脱在一旁。
宝珊深呼吸几下,拿起官袍,用火斗熨烫平整,挂在椸架上,随后为男人传膳。
因陆喻舟厌弃油腻,国公府有专门为他备膳的厨役,晚膳更是清汤寡水。
饭菜端上桌,宝珊站在一旁,刚要挽起袖子,忽然想到什么,悄然捏紧袖口,按部就班地为男人布菜。
她的手纤细均匀,陆喻舟定格了一瞬,移开视线。
世家名门的大丫鬟并不用自己做粗活,还可以蓄长长的指甲,涂抹红艳的蔻丹,可宝珊喜欢素净,从不刻意侍弄指甲。
看陆喻舟食用完一碗米饭,宝珊轻声问:“世子可要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