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珏脸色微沉,朝他走了过去。
那誉亲王这才看见太子也在,回过神儿来,微微正色,负手过去,端了端皇叔的架子。
萧珏边走边唤了他。
“二皇叔别来无恙,好似好久未见。”
誉亲王“嗯”了一声,口齿含混,“是啊,好久没见到太子了。”
萧珏垂眸,瞅了一眼他的右臂,“看来二皇叔的手是养好了?且不知,这眼睛,会不会有什么事?”
那誉亲王本还有些惦记瞅那可可爱爱的小玩意,突然一听太子说话,猛然反应过来。
他一年多以前有一天晚上酒后回府的途中不知道被哪个胆大包天的人劫了,套麻袋暴打了一顿,右手骨折,伤的极重,差点便废了,便是现在还有些不如原来受用。
这事儿后续他怎么查也没查到是谁干的!
但此时听萧珏如此说话,猛然间明白了!
原来是他干的!
因.......因为他摸了他小妾的脚?
不就是一个低等的小妾么,他竟然?!
誉亲王顿时来了火,但听了他那后半句话后,火顷刻又灭了,眼睛一下子就从那小人儿的身上移了开,再不敢看。
“什么眼睛?什么意思?本王怎么听不大懂?”
这话说完,便急着要走,“本王还有事,恐太后等久,先行一步。”而后,人便立马走了。
小簌簌还是稀里糊涂的。
她一不知道萧珏昔日为她打过誉亲王;二不知道“眼睛会不会有事”是什么暗示,只知道那个好色的誉亲王不看她了,也走了。
而后沿途一路,萧珏一直领着她的手。
簌簌无知无觉,自己始终攥着他的一根手指,也没注意。
这般出了宫门后,一股风好似是与她作对一般,忽地就吹掉了她挂在脸上的面纱。
宫门口,原本目不斜视的士兵,很自然地把视线移了过来,瞬时猝不及防,竟是无一例外,全看楞了。
但所有人皆是只有一瞬,须臾之后立马就低下了头,尤其是看到太子的脸色,胆子都吓破了,谁还敢再瞅!
俩人直到上了车,萧珏方才开口。
“你倒是会勾人。”
簌簌这一听,想起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儿,尤其是那誉亲王,怕极了他生气,娇艳欲滴的唇瓣颤颤,赶紧解释,“妾身不是故意的。”
萧珏“嗤”地一声,而后便不紧不慢地捏起了她的小脸儿,唇角噙笑,“是不是故意的,生的美,人又可爱,倒也不是你的错。”
听他这话,簌簌当然小脸儿发起了烧,但接着也没等说什么,便见那男人的视线下移到了她的小腹上,而后开口道:“皇祖母说有胎动了?”
簌簌一看他转了话题,赶紧回答,“是,有了呢!”
岂料那男人接着松开了她的脸,竟是不紧不慢地凑了过来,“孤听听。”
说话之间,他探身向下,一张俊脸已经朝她的小腹靠了去。
这般,簌簌如何受得了,顿时慌张了起来。
“殿下.......”
但那男人已经贴上了她的小腹..........
第105章 前世(萧珏视角)上 前世(萧珏视角)……
小簌簌一动都不敢动了, 两只手紧抓着座位,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嗓子中又发出很小的声音, 道着, “殿下,好了, 好了好了。”
萧珏微微抬头。
他没听到胎动,倒是听到了她的心跳声。
男人唇角微扯, 起了身, “你这小家伙, 紧张什么?”
簌簌被他这般打趣的一唤, 小脸儿更红,嘴唇嗫喏, 没说出话来。
萧珏不紧不慢地回了去,也便就此罢了。
返回竹苑,马车停了, 他抬手挡着车檐,单手抱她下来, 这宿, 他没走。
小簌簌沐过浴后出来, 便瞧了出来, 他的意思似乎是要睡在这儿了, 是以, 她上了床后, 乖乖地去了里边儿,给那男人让出地方来。
那男人洗过澡后敞着怀儿回来,坐在了外头。
簌簌把自己裹在香衾中, 只露个小脑袋。
萧珏上了床后,曲肘抵在床上,侧身朝里,大手很随意地扒开了小姑娘的被子,打眼儿一看,只见人穿的严严实实,正仰着雪白的小脸儿,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男人“嗤”了一声,剑眉微蹙,旋即凑近了那香喷喷的小人儿,哑声道:“你这是有多怕孤睡你?”这说话之间,嗅着她的香气,与她鼻尖相碰,含住了她的唇瓣,但裹了两下而已,倒是松开了她。
如此簌簌也吓坏了,手下意识便摸向了小腹。
萧珏倒是没继续要怎样,唤人递来书,坐起了身去,让她睡了。
簌簌这方才放了心,转眸扫了一眼那男人手中拿着的书,瞧着名字,那好像是本佛书?
她心下极为好奇。
萧珏竟然还看起了佛书?
在簌簌看来,他是一个鬼神不惧的人,还能静下心来,看佛书么?
夜晚很快静了下来,屋中烛影摇摇。
簌簌枕边放着的那半块白玉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萧珏是看上了佛书,且恰恰是在看那婆娑蛮咒.......
早在桃花庄,他便零零星星地做过一些奇怪的梦。
梦中有他,有顾簌簌,还有那桃花庄他与顾簌簌所居的小屋,甚至连那猫狗都是一模一样。
梦很清晰,他的感受也很真实,甚至连疼仿佛都亲身经历了一样,但那梦,却与现实有些不同。
他比现实伤的重,也并非是和这小姑娘一起到的那村庄,而是在此初遇。
他独自一人漂来。
而她本就生活在此。
是她,救了他。
一切还要从头说起。
那时四月之初,阳光明媚,他遭了萧奈的暗算,右腿与心口均中了箭,与今生一样,跳下了矮崖,而后被湍流的河水冲到了未知之地。
那未知之地,就是桃花庄。
他不知道他是遇难后过了多久才有的意识,只知道自己睁开眼后,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的第一人便是那小姑娘,听到的第一个声音,也是那小姑娘在唤他......
但他不认得她。
非但是不认得她,便连他自己是谁,他都不记得了。
他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接着他便再度失去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等再睁开眼睛后,已经躺在了床上,胸口和腿上的伤已被那小姑娘处理,包扎好了。
但他昏昏沉沉,一直发着高烧。
那小姑娘在他身边忙忙碌碌,也在他耳边叨叨咕咕,不断地在安慰他,告诉他别害怕。
他依旧脑中一片空白,昏昏沉沉,好似一直在死亡的边缘徘徊,醒了昏,昏了醒,意识很浅很淡,记忆中只有他初醒时看到的那张她的小脸儿,耳边也只有她一个人软柔的小声音........
那个声音,在他生死之间,不断地唤着他,不断地把他从死亡中唤醒,不断地告诉他要振作。
终是整整过了七天,他方才脱离了危险,真正地醒来,但他的右腿一动也不能动了,且除了她以外,他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就到了这里,更不知道是谁把自己害成了这样。
他什么都不知道,半丝记忆都无。
那种感觉,好似人黑夜中走在钢丝之上,什么也看不见,不知他人的目的,不知自己的仇人是谁,在哪,亦不知自己的目标和方向,好像随时可能跌下万丈深渊,如此,让他阴郁,甚至自闭。
与他的阴郁恰恰相反,见他醒了后,那小姑娘极为欢实,更很兴奋,在他身旁,软软的小嗓音一直没闲着,笑吟吟地与他说话。
“你终于醒了!”
“你还疼不疼?”
“你叫什么名字?”
“你家住哪?”
“你怎么漂到这来了?”
“是谁伤了你?”
“你几岁?”
她问了他许多问题。
他一句也回答不上,加之肉-体的疼痛,让他愈发地烦躁,终是冷冷冰冰地吐出了一个字。
“滚。”
他冷着脸,沉声如此道着,她显然一怔,小嗓子中发出了很小很软的声音,而后又小心地望了他好一会儿,终是走开。
但不时之后,她又跑了回来,还是那一副天真烂漫,欢天喜地的模样。
她不知从哪采了许多的花儿,捧在手中给了他,道着,“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又很疼,所以心情不好,但不要难过,至少你还活着!活着,便会有希望,你看这花儿,多美,多香,等你好了,过阵子复原了,就可以出去看花,看草,看天,看地,跑跑跳跳了,多好!所以别难过,开心起来呀!”
她说着把那一捧花递给了他。
但他依旧,“我说,滚。”
她一脸茫然,也很无辜。
“你别这样,我走了,谁照顾你呢?你想想开心的事,多笑一笑就好了。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相信我!还有,不要总说‘滚’好不好。”
他没再说,但也没笑。
那小姑娘忽闪着长长翘翘的羽睫,很小心地看了他许久,而后将花儿插在了一个瓶子中,摆在板凳上,又将板凳挪到了他视线所及的地方,摆好了后,很是满意,终是回眸,朝着他微微一笑。
彼时阳光正浓,那笑像他阴郁内心中的一束光,就那么不经意间,照进了他的心里,刻在了他的心上。
她是五日后方才知道他失去了记忆的。
他没主动与她说。
他没主动和她说过任何话,态度依旧恶劣,只是她再度问起之时,他冷淡,言简意赅地答了话。
然她对他的冷漠一点都不在意,相反对他更好,照顾他,开导他,始终暖的像一个小太阳一般。
“连名字都不记得了,那我给你取一个吧,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四毛!”
她眉眼弯弯,笑成了月牙形,抱着怀中的小白猫,拎起它一只爪子,朝着他挠一挠,跟他挥挥手,逗他笑,哄他开心。
但他依旧没笑。
他笑不出来。
他行动不便,已经残废了,更什么都记不起来,依旧话很少很少。
但却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注意了那女孩儿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注意起了她说的每一句话,不论是与他所说,还是与他人所说,亦或是与家中的猫狗所说。
他的全部世界,整个记忆之中只有她一个人,她一个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每一个表情。
便就这样,他开始为她牵心。
每听她在厨房中,亦或是绣花之时,不经意的一声呻-吟,或是见她什么时候微微蹙了眉,仿若哪里不适之时,他都会有牵心之感。
而后当她再来到他身边,他便会把她从头到脚地仔细查看一遍,去寻找她有无受伤之处,有无妆容变化的地方。
他也曾几次三番地想直接问她,关怀她,但终是没有说出口。
她每天都笑盈盈的,为他洗衣做饭,端茶倒水,逗他笑,给他讲邻里间的趣事,教他心怀希望。
她是他黑暗内心中唯一的光。
但他依旧从未主动和她说过话,更从未关怀过她,从未为她做过什么。
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
她去河边洗衣,招来了别村的两个无赖。。
他在屋中听她软软地声音,反击着别人,听到两个男人在外嬉皮笑脸地朝她吹着口哨,说着一些不三不四,大胆放-浪的话。
他缓缓地攥上了手,且越攥越紧。
终,他不知道他是怎么站起来的。
他拎着一把椅子便出了去,直奔门外那俩个男人,一下便将那椅子抡在了其中一个的头上,且骑在了那吓惨了的男人身上,将他置于死地般的往死里打........
第106章 前世(萧珏视角)中 前世(萧珏视角)……
枕边的白玉犹在火光下闪着珠光, 身边儿已经传来那小人儿憨憨的睡声。
萧珏渐渐从回忆之中回过神儿来。
他在桃花庄,那些零零星星的梦加之一起,便就梦到了这里。
原本他也没深想。
梦过后当时想想, 而后也便罢了。
若非那禅师所言, 他今日翻看起那婆娑蛮咒,怕是也不会再度想起此事。
萧珏瞅了瞅旁边熟睡的小姑娘, 将书随意地扔在了一旁的几案上,缓缓地摘下了手上的扳指, 看着那小姑娘, 笑了那么一下, 倒也觉得颇为有趣。
他叫人吹了灯, 而后便躺了下。
枕旁的白玉在黑暗之中仍闪现过一丝亮光。
萧珏渐渐地入了梦。
且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说来荒唐, 他竟是又做起了那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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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六月的阳光透过灼灼桃花,在地上投下了斑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