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鸳鸯——咬春饼
咬春饼  发于:2021年0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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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余星抿紧唇,脸色已分不清是苍白还是灰沉。
  “我知道你不想也不愿意跟我说什么,但姐姐还是真心的想问问你,到底怎么了?”林疏月眼里重启期盼,声音都有点发抖。

  又是一阵安静。
  几秒后,魏驭城自觉地背过身,欲往门外走。
  “魏舅舅,你不用避着。”林余星把人叫住,然后看向林疏月,还是那句话,“我不想跟你一起生活了。”
  林疏月呼吸顿时急促,那股气再也压不住,她提声质问:“那你要跟谁一起生活?!林余星,姐姐从没有对你说过重话,但这一次,我真的真的很生气。”
  眼见形势在失控的边缘,魏驭城快步走来,直接揽住林疏月的肩,把人往外推,“今天就到这,不说了。”
  林疏月的情绪很差,一把想推开他。但魏驭城不由分说,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一分,在她耳边落话:“弟弟身体受不住。走。”
  这话打中林疏月的软处,她不再反抗。
  魏驭城先把她带出去,在她臀上轻轻拍了拍,“别上火,我来。”
  安顿好林疏月,魏驭城想找林余星谈谈,他敲门半天,里头没吱声。再一拧门把,竟是落了锁。
  林疏月在车里等他,看到他出来得这么快,满眼失望。
  水在手里一直没拧开,魏驭城见了,从她手里拿过,帮着拧开后递回去,非要见她喝了两口后才放心。他也坐上后座,握住林疏月的手,“房门锁了,他没开门。”
  林疏月长呼一口气,另只手撑着额头,脖颈埋低,后颈那一截修长白皙。因为愤怒和不甘,上头染了一层薄薄的红。
  林疏月摇头,哑着声音说:“我不知道哪里出错了,我真的不知道。”
  魏驭城没多问,他能想到的可能,林疏月一定比他思虑更周到,唯一的出口,他说:“明天我约见杨医生。”
  林疏月说:“没用。我早就找过了。其实星星的病情这半年控制得还算稳定,他心脏的毛病从小就有,要为这事儿突然消极,真的不至于。”
  “他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我们每天见面,出差的时候也会保持联系,我察觉不出异常。我也问过小衍,他说也没有特殊情况。”林疏月沉了沉气,眼睛涩得生疼,“我妈在美国,不可能回国。”
  感觉不对时,林疏月就看过辛曼珠的朋友圈,前几天还发了九宫图,海边篝火晚会,左拥右抱国外小鲜肉,她越来越会修图了,根本不像年近逾五十的人,说三十都不为过。
  “你那个哥呢?”魏驭城忽问。
  “我也让夏夏托人去他家看过,一直没有回,据说还在北京治病。”林疏月思绪乱透了,正因为理智地查过因缘,才更加无措。
  魏驭城说:“我晚上留下来陪你。”
  “你回去吧。”林疏月深叹一口气。
  他皱了皱眉,“你不会觉得,余星是因为我吧?”
  林疏月低落道:“我也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可平心而论,这有点病急乱投医了。林余星怎么可能不喜欢魏驭城。
  这一晚,林疏月一夜未眠。
  次日清晨,林疏月早起,轻轻叩了叩林余星的卧室门。就在没抱什么希望时,门“咔哒”一声,竟然开了。
  林余星穿戴齐整,白T恤宽大,衬得他眉朗目清,头发软在前额,气色比昨晚好。相顾两无言,还是林疏月打破僵持,轻声说:“吃早餐吧。”
  林余星“嗯”了声,“放着吧,我就来。”
  都是他爱吃的,生煎包冒着香气,瘦肉粥余温正好不烫口。牛奶也是温过的,习惯性地放在右手边。林余星一口一口地吃,给林疏月一种,什么都没发生过,依旧岁月静好的错觉。
  她甚至庆幸,或许真的只是闹情绪,弟弟已经想通了。她露着笑容,努力找着话题,“今天想拼什么,我陪你一起拼。”
  林余星说:“倦了,什么都不想拼。”
  “不拼也好,坐久了伤眼睛和颈椎,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别太远就行,主要怕你吃不消。”林疏月嘟囔了句,“夏天太热了。”
  “我也不想出去走。”林余星停了下,又说:“伤眼睛和颈椎又怎样,对我来说,有区别吗?你忙吧,不用管我。”
  林疏月忍了又忍,既无力又颓败,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好,那你自己安排。”
  林余星种种反应,显然是不想和她共处一室。她在的地方,他绝不出现。姐弟俩一个楼上一个楼下,一早上,半句话都没说。林疏月给他做好午饭,三菜一汤摆放在桌上,叫了他一声。
  林余星漠然说:“你先吃。”
  林疏月食之无味,扒了两口也放下了筷子。她什么都没说,拿着包,沉默地出了门。关门声一响,躺在沙发上的林余星翻了个边。他一手把毯子罩着头,一只手抚在心脏的位置,视线空洞得没有半点内容。
  而门外,林疏月委屈得掩嘴痛哭,又不敢太大声,于是顶着烈日,躲到院外的梧桐树边,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林余星不想跟她同处一室,林疏月自觉离开。没处去,她跟游魂似的,乘地铁去了汇中集团。到大厦门口了,又犹豫要不要进去。
  “林老师?”李斯文正从外办事回来,车里就瞧见了人,“怎么不上去啊?”
  林疏月扯了个勉强的笑,“他上班呢。”
  李斯文也笑,“你要不上去,我明天可能就不用来上班了。在魏董那,公事远没有你重要。”
  魏驭城身边的亲信做事稳当,待人接物滴水不漏,且总能以合适的切入口,让你无法拒绝。
  魏驭城在开会,林疏月在他办公室等。楼层安静,温度适宜,清淡的海洋精油香入鼻催眠,林疏月撑不过几秒,在他沙发上睡着了。
  魏驭城散会,还有部下跟过来继续完善汇报。他推门进来,一眼看到蜷在那的人,立刻收了脚步,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像开关按钮,一瞬安静。
  魏驭城眼神示意,李斯文即刻会意,压着声音说:“那就到外面说吧。”
  门关上,汇中集团最中心的位置,留给了一位“睡美人”。
  林疏月醒来时,就见魏驭城坐在对面。斜靠着沙发扶手,叠着腿,腿间放了一本书。林疏月诧异,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魏驭城戴眼镜。
  极细的金丝镜框,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微微下滑,他抬头的一瞬,手轻轻扶了扶,然后吊着眼梢对她笑。
  那一刻,林疏月真的忘却了烦恼。
  “我睡很久了?”
  “嫌你睡得太少。”魏驭城把书放置手边,走过来挨着他坐,揉了揉她的虎口,“昨晚是不是没睡?”
  林疏月摇摇头,“睡不着。”
  魏驭城重新起身,折回办公桌的抽屉里,拿了个文件袋给她。
  “你看看。”他说:“我托人打听李嵊和他父亲的情况。跟你讲的差不多,两人去北京治病,一直没有回来。”
  林疏月蹙眉:“什么病?能去这么久。”
  “肾。”魏驭城示意她打开文件袋。
  林疏月看不懂专业描述,目光落在最后的诊断上,迟疑地念出几个字:“左肾坏死的意思吗?”
  “可以这么说,我找小杨看过,尿毒症,并且右肾衰竭速度也很快。”
  林疏月思考许久,无力地摇了摇头,“我实在联想不到这和余星有什么关系,他们根本没有见过面。”
  魏驭城宽慰道:“我做这些,是希望你明白,不管多困难,我都陪着你。”
  林疏月认真看了他几秒,眼睛一亮,“会不会是因为你?”
  “我?”
  “余星接受不了我和你在一起,故意闹脾气耍性子!”
  魏驭城半声冷笑,“所以呢?跟我分开?来验证这种可能性。”
  林疏月意识到危险,猛烈摇头。
  魏驭城自信道:“他不要你,都不会不要我。”
  林疏月:“……”
  —
  钟衍最近忙着返校的事,他虽吊儿郎当,但真决心做一件事的时候,还是很上心的。魏驭城没替他一手包办,该盖的章,打的证明,跑上跑下的活,都让他自己去办。钟衍跑了一周,忙得顾不上林余星,自然也不知道姐弟俩发生的嫌隙。
  周四这天,林余星主动找他。
  钟衍正在搬寝室,C大在明珠市属中等,学校不算大,但建筑风格很独特。东门有面大湖,湖边杨柳垂垂,有凉亭假山,很好避暑。
  钟衍到的时候,就见林余星坐在亭子里发呆。
  “想什么呢?”钟衍走过来,递给他一瓶常温的水,“我去,这学校宿舍也太小了,四人间,下边是桌子,上边是一米宽的床,空调巨小,我估摸着我那间的还坏了,开半天一点都不制冷。”
  林余星安静地听,心不在焉的。
  钟衍后知后觉,想给自己一嘴巴,“对不住啊,我就随便说说,你要想来,以后过来听听课,我带你吃食堂,管饱。”
  林余星笑了笑,“没事小衍哥,我没那么敏感。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钟衍挠挠脸,皱眉道:“你最近没碰上什么事吧?总觉得你闷了好多。”
  “我这样的身体,也开朗不起来呀。”林余星自嘲地一笑,“我一直都这样,只不过碰到了你,魏舅舅,我的人生多了两束光,真的真的很开心。”
  钟衍皱眉更深,“别跟我扯这些,文绉绉的听不懂。”
  风过,杨柳晃,湖心涟漪一圈圈地向外扩散,然后渐渐消匿,重回静止。林余星盯着它完成一次轮回,才慢慢开口:“小衍哥,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你要觉得苦难熬不下去的时候,就想想我。我这么差劲的人,本不该得到很多人的爱,甚至不该有活着的资格。”
  “滚你妈的蛋!”钟衍暴躁地踹了一下石凳子,“收回去,这话哥不爱听!不是,林余星,你到底怎么了,奇奇怪怪的,你不说是不是,我打电话给你姐了啊。”
  乍一听“姐姐”,林余星的手揪紧了裤子,眼里的光瞬间灰蒙,伤心和难过掐着喉咙眼,哪里都跟缺血似的。
  “你打也没用,”林余星扯了个笑,“我姐最疼我了。”
  钟衍冷声,“既然知道她疼你,你想过没,听到你这样的话,她该多伤心。”
  林余星低了低身体,绞痛的感觉充斥胸腔。
  钟衍忒不放心了,“我现在送你回家。”
  “不用,我自己搭车。”
  “我放个屁的心,等着,我回宿舍拿一下车钥匙。”可等钟衍快跑一个来回,凉亭里,早已没了林余星的身影。
  手机响了下,林余星发的信息:
  —小衍哥,我先走了。
  林余星回来时,林疏月也在工作室。她忙着整理资料,电脑前奋笔疾书,头都没抬,“回了?”
  林余星“嗯”了声,一贯的沉默以对。
  “你歇会汗再上去吹空调,厨房里有洗好的樱桃。”
  “我不吃。”
  林疏月手一顿,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得不见半点情绪,“你最喜欢吃樱桃,不用为了跟我赌气委屈自己。这几天高温,少外出,按时吃药。我下午出差,这一周都不会回来。你安心待着,我不会再在面前烦你。”
  林余星定在楼梯处,迈上去的脚步一下子忘了抬。
  林疏月说:“就当我欠你的吧,这些年,我这个做姐姐的太失败。但我能力有限,也只能怪我能力有限。我现在没别的想法,就一个,多挣点钱,给你把后路铺长一点。可是星星,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你都伤了姐姐的心。”
  说完,她没再看林余星一眼,合上电脑,拿好包,推着玄关处的行李箱就这么出了门。
  门关的声音切割耳膜,林余星乏力举步,慢慢蹲下身体,死死按住了胸口急促喘息。他从口袋里摸出药,囫囵吞了两颗,又在楼梯上坐了会,才渐渐顺过气。
  —
  两天后,林余星出了一趟门。
  门口有车早早等在那,似是轻车熟路。林余星在门口站了会,副驾滑下半边车窗,约莫是跟他说了什么,林余星上了车。
  五十米远的梧桐树后,林疏月戴上墨镜,开车跟了上去。
  前方的车沿明珠路往东边开,林疏月始终隔着三个车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最后,车停在职校附近的一家普通宾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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