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鸳鸯——咬春饼
咬春饼  发于:2021年0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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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钟衍和阿姨都不知道这回事。
  钟衍认定,“不用找借口,你就是舍不得我。”
  林疏月自己都想笑,点点头,“你高兴就好。”
  钟衍的笑意真情实感,眉梢眼角上扬,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气质。林疏月忽然觉得,这也是很好的结果。
  等了十分钟,没有等到魏驭城。
  林疏月刚走出院外,黑色欧陆恰好停在门口。车窗降下,露出魏驭城的脸,他语带歉意,“久等。”
  从语气到神情,无一不诚挚妥帖,无可挑剔。
  魏驭城今天是自己开车,他按开车锁,“药在车上。”——并没有去拿的意思。
  林疏月会意,拉开车门。药确实在后座,但离她稍远,伸手够不着。林疏月不作他想地坐上去,随即“砰”的一声闷响,车门关。
  林疏月的心跟着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魏驭城已回到驾驶座。他没回头看她,低头系安全带,四平八稳的语调,“看看是不是。”
  林疏月反应迟钝,“是。”
  车已经启动,魏驭城说:“送你。”
  不过几秒短暂,车速提了上来,根本不给林疏月拒绝的机会。
  林疏月抿抿唇,下意识拽紧装药的塑料袋。
  魏驭城从后视镜瞥见她的细微反应,沉吟片刻,说:“聊聊钟衍。”
  林疏月暗暗松气,“好。”
  “钟衍在酒吧遇麻烦,你本可以带你弟弟离开,为什么又要回去?”魏驭城问得自然,随手调高车内温度。
  “没想那么多。”林疏月实话实说,“他跟我弟弟一般大,每次看到他,都会想到我弟弟。”
  魏驭城大概没料到是这个回答,抬起头,与后视镜里林疏月的目光撞成一条线。
  林疏月嘴角微微扬笑,本来紧张的手指渐渐放松,“不想让他被欺负,才多大,舍不得。”顿了下,她反问:“如果是你,你会选择相信他吗?”
  魏驭城说:“信。”
  林疏月笑意更甚,“那就对了。”
  车里的气氛温和、缓慢。像送香的出风口,自然又舒适。
  红灯,魏驭城将车缓停,“钟衍母亲过世早,他便一直随他父亲生活。其实在这之前,他是个很好的孩子,数学尤其出色,他母亲生前,给予厚望。”
  林疏月不自觉坐向前了些,“后来呢?”
  “他在滨城生活三年,性格大变。两年前,他父亲给我打电话,说人在医院,快不行了。”
  钟名建打电话的语气,他至今还记得。
  哆嗦的,惧怕的,求救的,说钟衍可能救不过来。
  魏驭城那年正在北京谈项目,连夜飞回滨城。两月前才见过的精神少年,此刻病骨支离躺在ICU。钟名建局促不安,躲在墙后不敢看魏驭城。
  魏驭城从探视房出来,脱了外套,摘了手表,对钟名建晃了下手指,示意他出来。
  到室外,魏驭城反手就给了钟名建一拳,怒火攻心上脸,是真发了脾气,“我姐就这一个孩子,人要出事,你也别活了。”
  钟名建怯懦胆颤,一如既往。
  魏驭城闭了闭眼,真不知道魏芙西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废物男人。
  钟衍转入滨城一中后,遭受了长久的校园暴力。他面冷心酷,得罪了不少纨绔子弟。钟衍被孤立,被差别对待,被排挤。
  丧母之痛还未完全消融,少年桀骜敏感,在一切还来得及疏导时,亲近的父亲却对他置之不理。
  那群人以作弄钟衍为乐,把他骗进男厕,反锁门。几个人对他一顿揍,钟衍咬牙硬受,愣是不吭声。拖把棍往他脊梁上敲,断成两半。钟衍这耐受力,让人瘆得慌。
  有人退却,下不了手。钟衍瞪着血红的眼睛,轻蔑一笑,“就这本事?”
  混账头子怒了,把他往便池里塞。
  钟衍掰着边沿,誓死不从。爆发力一甩,对方反倒一个踉跄,摔得满头屎尿。钟衍面不改色,从地上爬起,未曾回头看一眼,三步爬上窗台,推窗跳了楼。
  林疏月已听得变了脸色。
  “三楼,摔成了大腿骨折,内脏出血,昏迷了两天才捡回一条命。”
  林疏月嘴唇翕动,得知真相时,一切言语都无力。
  “他是我姐唯一的牵挂,我想让他母亲安心。你带钟衍的日子虽短,但他的状态,是这两年最好的一次。”
  又遇红灯,车停得无声无息。
  等林疏月回过神,魏驭城正侧着身,目光不遮不掩将她全部包裹,没有说出口,但传情在眼角眉梢——
  你别走。
  世上就有这种人,能把公事公办,包装得动之以情。
  林疏月尚且存留理智与清醒,断不会被魏驭城轻易拿下。她拿捏好分寸,话术得体大方,“谢谢魏先生与我说这么多,我会慎重考虑。”
  之后一路沉默,直至目的地。
  再次道谢,疏月拿好药,伸手开车门。
  “聊完了钟衍。”魏驭城滑下车窗过风,说得如此自然,“我们再聊聊别的。”
  林疏月发愣,“嗯?聊什么?”
  同时,很轻的一声响,车门落了锁。
  车窗升闭,魏驭城将手里的火柴盒放回储物格。
  他的声音四平八稳,目的性极强,如冷酒灌喉,直白辛辣——
  “聊聊那一晚。”
  作者有话要说:  那能聊的可太多了。
 
 
第13章 烈焰
  林疏月的肩膀无意识地抖了抖,虽极力控制,但仍被魏驭城看出端倪。
  “如果林老师忘记了,”他转过身,不给她躲闪的机会,“没关系,细节我记得。”
  事情好像到了一个非解决不可的地步。
  事实上,林疏月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需要解决的。
  露水姻缘,你情我愿。成年人的世界,某些默契应该是共情的。绝非是几年后刨根问底、誓不罢休。她迅速分析魏驭城的心理,思来想去,应该是自己的不告而别,忤逆了他的男人自尊。
  林疏月不想过多纠缠,于是顺着这份揣测,要彻底圆掉这件事。
  没有什么,比开诚布公更有效。
  不等魏驭城继续,林疏月看着他,主动说:“要是介意,我以后不会再出现您面前。”
  这话给魏驭城添堵,拿捏死死,显然不是他要的答案。
  “为什么走?”他索性问得更直接。
  “因为该走。”林疏月的回答行云流水,“我以为,这是共识。”
  魏驭城冷呵,“共识。”
  “如果魏先生是为了先后顺序恼怒,”林疏月倒大度,“我道歉,不该是我先走。”
  她强调的是“先”,并且打心眼地认为,魏驭城往事重提,是因为自己占了所谓的上风。以他的身份地位,主动权必须在他手中。
  要玩,要走,要不要,那都得是他先选择。
  林疏月态度顺从,目光带着真诚的歉意以及理性的清醒。魏驭城心升躁意,想伸过手,狠狠盖住这双能灭人自信的眼睛。
  林疏月同时观察到他的神色微变,猜想是不是不满意。于是更加妥帖地作保证,“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尤其钟衍面前。”
  魏驭城眉心落霜,不耐道:“我们的关系……”
  林疏月打断,目光笔直清亮,“魏董,我和你没有关系。”
  这句话,如刀入心,拐着弯地相劝,多大的人了,做个干脆体面的男人不好吗。
  直到林疏月背影远去,魏驭城眼里的爱与欲,便再不加克制与遮掩地紧追其后。
  —
  到家,林余星将航母的探测灯拼装完成。林疏月将刚才的插曲抛之脑后,很是欣慰地给作品拍照。
  林余星欲言又止。
  “怎么了?”
  “姐,你把照片发朋友圈吗?”林余星小声:“那小衍哥也能看到的吧。”
  林疏月放下手机,转头看向弟弟,“你不怪他吗?上次在酒吧,你被他吓着的时候。”
  林余星把头摇得飞快,“他其实挺好的,他带我玩儿,不觉得我是麻烦,有时候不耐烦,其实很细心。”顿了下,他问:“姐,我以后还能见小衍哥吗?”
  在弟弟小心翼翼的解释里,林疏月明白了。
  林余星这病特殊,自幼就没什么同龄孩子愿意跟他玩儿。这条路是孤独的,贫瘠的,他没有同等交流的伙伴,没有把他当“正常人”的朋友。
  林疏月意识到此,心揪着痛了痛。
  她将手轻扶着林余星的肩膀,扬出一个让他宽心的笑,“嗯,会见到的。”
  这边,林余星把拼装成功的乐高发过来时,钟衍从床上直接蹦起,哔哔叭叭一顿语音:“小子,挑衅我啊。”
  “你这难度系数太低,等着,哥拿个更难的给你。”
  钟衍像起死回生,劲头足足的。林余星能联系他,这也证明,是林疏月的默许。
  两人约好晚上七点见。
  钟衍在家翻箱倒柜,把剩余的乐高通通往车上搬。阿姨瞪大眼睛,“你这是要去摆摊吗?”
  钟衍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酷哥形象,“太多了,收拾收拾。”
  五点,魏驭城破天荒地这么早到家。看着一地狼藉,他不悦皱眉。钟衍又抱了几盒出来,意外了一下,忙不迭地请假:“我晚上出去一趟。”
  “去哪?”
  “林老师家。”钟衍答得响亮。
  魏驭城脱外套的手一顿,不动声色,“什么事。”
  “乐高送她那个弟弟去,上次不是连累他嘛,算赔礼道歉了。”
  魏驭城冷呵,“倒有良心。”
  钟衍闭嘴。
  这些个词语搁他身上,自己都觉得违和。
  “舅,我晚上不在家吃饭啊。”说完就要走。
  魏驭城神色微动,侧了侧头,“这些太简单,你拿过去没有意义。”
  “啊?”钟衍果然迟疑。
  “之前客户送了套新系列,国内还没上,在斯文的车里,你绕个路,顺便拿了去。”魏驭城平声说。
  钟衍倒高兴,激动道谢。下一秒便兴致冲冲地开车去集团,到大厦楼下给李斯文打电话。
  结果李斯文微微诧异,“嗯?”
  “我舅说,你那有乐高。”
  魏驭城的行政秘书当了十几年,举一反三的敏锐力极强。李斯文瞬间反应过来,面不改色,“嗯,但我现在在城东,临时有个应酬。小衍,辛苦你跑一趟。”
  于是,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差,又碰上晚高峰,足够拖住钟衍的脚步。
  六点五十,如魏驭城所料地接到小子电话。
  “舅,我堵路上了,也不好爽约。您能替我跑一趟林老师那儿吗?先把家里的那些给他送去。”钟衍语气沮丧,还带着迫切与愧疚的乞求。
  —
  七点五分,林疏月洗完苹果端来客厅,“钟衍还没到?”
  林余星站在餐桌边,“还没。”
  “可能堵车。”
  话落音,钟衍发来微信。林余星边看边说:“他说他堵在路上,让他舅舅过来一趟。”
  果盘差点没拿稳,林疏月皱眉,“谁?”
  “你忘记啦,他舅舅,那个不怎么年轻的……”
  魏驭城在门边,声音透过门缝,这一句正好钻进他耳里。
  林余星说:“叔叔。”
  他是背对着门,正面对着林疏月,所以并不知晓当事人已经站在后头。
  但林疏月已经看见了魏驭城。
  “叔叔啊。”她语意深远。
  “年龄差不多吧,也不是特别显年轻,总不能叫伯伯,那还没老到这程度。”林余星起先还认真分析,可眼皮一掠,从桌上的一个玻璃瓶身的反光中,猛地看清了门口站着的某位叔叔。
  “其实叔叔也不适合,他和钟衍站一块,像兄弟。虽然和他只见过一次面,但他的品味、长相,还有稳重气质,真的让人过目不忘。”

  林疏月被弟弟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弄得哭笑不得,不客气提醒:“你刚才还说他不年轻。”
  林余星的小心脏就快不行了,魏驭城推开门,替他解围:“你姐是不是很坏。”
  林余星窘迫得红了脸,单纯性子,连忙道歉,“对不起,魏舅舅。”
  “没事。”魏驭城神色无比宽容,手上象征性地拿了两盒乐高,看完林余星,看林疏月。平移的视线里,有短暂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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