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反观自己,倒像是处心积虑挖空心思想的那些招数,显得过于无趣,也过于无用了些。
温明深若有所思,隔着窗子望了温苏苏一眼。
这个妹妹,的确是个劲敌。
虽然是个女孩,但也不容小觑。
温苏苏似无所觉,继续看着温江诚,待到隔壁传来一阵远走的脚步声,她才飘然瞥了一眼。
她轻嗤,慢吞吞转身,进了屋子。
温苏苏换了衣服下楼吃饭时,正碰见温江诚喘着粗气从门外进来。
他一大早起床运动,扰民是扰民了些,但一条蛆好不容易振作起来,多数人还是觉得欣慰,并未因此对他生出不满。
温苏苏不咸不淡地瞥了温明深一眼,眼底有嘲讽和戏谑。
温明深顿时觉得,浑身难受的不行。弄巧成拙的悲愤,在心里越来越大。
他真是没想到,温江诚真的能够振作起来打他的脸。
温明深眼神微闪,遮住满心郁气,笑着看向温江诚,持续输出阴阳怪气:“爸爸终于起床了,我还当您准备当一辈子废物呢!”
他不想再这样给温江诚力量了。
但温爷爷在旁边看着,他说好了要帮助温江诚振作,就不能半途而废。
温明深恨的心里泣血,只能继续说着话,一边打压,一边试图抹杀温江诚奋斗的毅力。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
到最后,他心底挫败,无声叹息。
温苏苏看他一眼,淡淡问了句:“妈妈最近在做什么?离婚后她是不是以泪洗面,恨不得早日去死?”
提及孟悦如,温江诚顿时来了精神,目光灼灼,盯着温明深,企图温明深说出他想听的话。
温明深笑笑:“妈妈最近很好,她本身就是设计师,最近正在自学E国大师的最新理论,准备设计一款新的首饰。”
说着,他也不忘刺温江诚的心。
“我记得爸爸有款表就是妈妈的得意之作,现在她准备再设计一支,替换掉原先的代表作。”
温江诚脸色黑沉沉的。
对于离婚后的人来说,尤其是离婚时闹的很不愉快的人,听见前任过得好,就会跟吃屎一样难受。
此刻,温江诚听着温明深的话,听着孟悦如的生活,就是这种感受。
他冷笑,嘲讽温苏苏:“你此刻倒是关心起她来了,真是孝死人了。”
温苏苏是绝不会受他气的,闻言答道:“我对她的日常生活一点都不感兴趣,主要是为了让你不开心。”
“毕竟,你不开心,我就开心!”
她侧目讽笑,“你该不会觉得,你们夫妻两个还有值得我关心的地方吧?不会吧不会吧?世界上真有你这种普信男啊?”
她嗤笑一声,阳气下颌,满目不屑。
温明深低头不语,四处一片寂静。
唯有温江诚深深吸了几口气,怒极反笑,颇有几分往昔做霸道总裁的气质:“温苏苏,你想的太远了,我怎么会为她伤心。”
“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温苏苏耸肩:“随便你怎么说。”
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慢悠悠走到餐厅,问:“今天有我喜欢吃的小油条吗?”
这幅模样,好似真的只是随手给温江诚添个堵,她自己并不在意。
比起以往的咄咄逼人,更让人难受。
气氛安静,温明深也站起来,走向餐厅,没再说话。
温爷爷看温江诚一眼,深深叹息一声,教导他:“既已仳离,那么她是好是坏,都与你无关,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温江诚诺诺称是。
但也没有听到心里,唯有他自己知晓。
会不会按照温爷爷的话去生活,也唯有他自己去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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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结束,温苏苏去上学。
下个月,她接到温明深的电话,得知了温江诚的消息。
温江诚果然振作起来,不仅不再继续躺尸,反而把自己名下仅剩的房子和车子都抵押贷款,从银行弄了一个亿的资金,重又开了一家科技公司,取名为caros科技。
这家公司不像以前的青禾科技那么涉猎广泛,而是专业做扫地机器人。
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组建起专业的团队。
温江诚是成熟的商人,深知一个企业想要成果,品牌效应,产品质量和营销一样都不能少。
只有快速打开名气,才能够迅速回笼资金。
在caros的第一款产品现世之前,关于商品营销就已经铺天盖地渗透进每个平台。
温苏苏随便搜了搜,到处都能看到“caros全新智能扫地机器人”的营销。
几乎称得上是无孔不入,力争让互联网上每一个人都认识这个扫地机器人。
温苏苏没多大反应。
她对电话的那头的温明深说:“你难道没有办法吗?这件事不用跟我说,我不在意。”
“我现在高三,你再打扰我学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太了解温明深了。
一个刚刚起步的科技公司,产品单一,全靠营销,就像是没有地基的空中阁楼,轻而易举就能推倒。
温明深想对付温江诚,有一万种办法。
特意给她打电话,不过是想要借刀杀人,不想让温爷爷发现,他实则是个无父无母的混账东西。
温苏苏说完,便挂断电话。
温明深不死心地继续打过来,却又被挂断
几次过后,终于清静了。
温苏苏吁了口气。
一旁,有人凑上来找她说话,那人笑嘻嘻的,带着少年时期特有的调侃与起哄特色,“蔺成墨来了!”
温苏苏抬眸,正好跟门口的蔺成墨对视。
蔺成墨大步走进来,在她旁边坐下,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温苏苏瞥了一眼,“欧草欧家的蛋糕,你去排队了?”
蔺成墨睁眼说瞎话:“没有,运气好,这个点没人。”
温苏苏没拆穿他。
欧草欧是一高附近生意最好的门店,每天都排长龙。蔺成墨说没人,才是瞎扯淡。
还不知道排了多久。
温苏苏从袋子里,拿出一块蛋糕,拿小叉子舀着,小口小口的吃。
蔺成墨不知道排了多久队才买到的,她不舍得分给别人,准备自己吃完。
见她吃的认真且开学,蔺成墨这才伺机问:“谁给你打的电话?”
他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看得见温苏苏的手机一会儿一亮,她却根本不管。
他心里揣测,到底是什么人,能让温苏苏生这么大气,干脆不理他了。
蔺成墨难得生出几分忐忑来。
一直以来,温苏苏都不会对其他同学,这么冷淡。她只会对他生气,根本从不对别人生气。
现在,难道多了一个人吗?
温苏苏看他一眼,忽然想逗逗他,便故意说:“是个挺重要的男生。”
蔺成墨脸色沉下来。
温苏苏以为他会问下去,问一问是谁。
谁知过了一会儿,蔺成墨语重心长地跟她说,“苏苏,我们高中生最重要的是学习,是学业,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不该想的事情,耽误学习。”
“你这个岁数,正是清晨□□点钟的太阳,不要学那些老太阳的做派,那样不适合你,知道吗?”
“老师说的对,等我们考上大学,学校里都是优秀人才,到时候再找对象,找的都是好的,不要现在就被人引诱了。”
温苏苏没有反驳,托腮,“可是他一直给我打电话,就算不接也一直打,怎么办?”
她快搁心里头笑疯了。
蔺成墨劝的如此真心实意,不知道当他得知那个“挺重要的男生”是温明深时,会是什么表情。
蔺成墨脸色更难看了,“他骚扰你?”
温苏苏点头。
蔺成墨有点愤怒,又有点不解,“那你怎么没打他……”话到此处,他有点迟疑,却不得不说,“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所以才纵容他。
温苏苏实在忍不住了,伏案大笑。
蔺成墨迷惑不已地看着她。
温苏苏笑够了,这才开口:“那个男生,是温明深。”
她边说边笑,边观察着蔺成墨的神情。
好在他开始生气的时候,及时逃跑。
蔺成墨脸色明显僵硬下来,努力平复心情之后,才轻声说,“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蔺成墨突然变得很认真,定定望着她,对她说,“苏苏,这不好笑。”
温苏苏蓦然怔住,呆呆望着她。
蔺成墨没再多说,只是抬手将温苏苏落到眼前的一缕头发捋到耳后,静静看着她,一言不发。
温苏苏愣了半天,耳根不知不觉,忽然发红。
她低低“嗯”了一声,乖乖答应:“我以后不这样了。”
第119章 秋天过去就到了冬天,……
秋天过去就到了冬天, 燕京城纷纷扬扬下初雪的那天,是11月17日,温苏苏的生日。
这一年, 她满了十八岁。
前世没能等到的十八岁。
温苏苏站在教室外的走廊里, 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望着地上一片银白。望着雪色中穿梭的人群。
轻轻眨了眨眼, 唇角微弯。
真好,她见到这一年的雪了。
没像前世那样, 死在十八岁之前。。
温苏苏对别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 唯独不记得前世她死的那天, 是几月几日。
只记得, 那时候爸爸妈妈正准备给温明澜办十八岁的成人礼。
在她的记忆中,温明澜穿着灼艳的晚礼服, 一套又一套的在镜子前照来照去,问每一个人是否好看。
她记得孟悦如的话:“我的小公主怎么打扮都好看。”
也记得温江诚的话:“明澜天生丽质。”
那时温明澜和蔺成越订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未婚夫妻, 人人都道他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温江诚和孟悦如为此十分骄傲自豪, 越发将温明澜捧在手心里。
她记得, 自己战战兢兢从房间里出来, 想要偷偷看一眼温明澜美丽的华服, 却被温明澜发现了。
温明澜笑着拉她的手, 神情温和, 语气温柔, “苏苏,上楼来看呀。”
可低下头,避开监控的地方, 她却忽然阴沉了脸色毫不遮掩满脸的恶意:“说起来你也十八了,可惜这个成人宴,是给我自己的。”
“你这种废物,没有资格出席的。”
她不服气地辩解,温明澜便声音时高时低的精神分裂,一会儿温柔如水,一会儿阴森毒辣。
最后,温明澜就抬手,将她从楼梯上推下去。
临死前,她睁着眼睛,看着楼梯上温明澜得意一笑,很快又露出惊恐的神色,失声尖叫。
于是她的爸爸妈妈从楼上下来,没有管快死的温苏苏,反而纷纷围在温明澜身边安慰她。
那种滋味,又痛苦,又难过,还有一种麻木的可笑。
可笑,她这一生就是个笑话。
一切的记忆都清晰如昨。
可唯独不记得,那天到底是初几。
不过,时到今日,总算是过去了。
她再也不必为此伤心,不必为此忧心。
今生的温苏苏已是新生,与前世再无瓜葛。
温苏苏闭了闭眼,松一口气。随后就见走廊那头跑过来个人。
蔺成墨手里捧着一个小雪人,献宝似地递给她,笑吟吟说:“生日快乐。”
小雪人堆的精致至极,背着双肩包,长马尾,秀丽的眉眼都勾勒出来。
俨然是温苏苏的模样。
她接在手里。
雪人落在温热的掌心中,边缘便融化了一层。屋内开着暖气,十分温暖,不过一会儿,雪人逐渐有了融化的趋势。
温苏苏盯着半晌,轻声开口:“谢谢。”
蔺成墨笑:“你喜欢就好。”
温苏苏抬眼看向蔺成墨,望着他漆黑的眉眼,望着他瞳仁里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她蓦然觉得,堂堂的魔尊,蹲在雪地里,团好一团团的雪,亲手堆砌出雪人。
最后,又一点点雕刻出她的模样。
真的是,很用心很用心了。
她将那雪人放在窗户外面,努力让它存活的更久一点,时不时的看一眼。
后来的天气越来越冷,雪人便真的没有融化,一直撑到来年开春。
雪人开始融化的时候,蔺成墨从燕京一高退学,踏上了出国的旅程。
温苏苏没去机场送他,只给他送了个自己手工制作的飞机模型。
给他发了个短信。
“好好学习。”
四个字,再无其他。
蔺成墨也只回了一个“好”。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一切都没有说的必要。
心照不需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