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破坏抑制环——
　　宋沂事后想想，都在惊愕凌河怎么能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他知道对于AO来说，在公开场合外溢信息素是多么危险的事吗？
　　他明知道她的腺体强度高, 但凡袒露，就很容易让一些即将进入发热期的Omega提前发热，却还是这样做。
　　宋沂只能推理出一个合理解释：凌河太过自负，也太过傲慢。
　　他以Beta的身份揣测她身为Alpha的生活，觉得她要有伴侣才算符合社会上Alpha人种的形象。
　　他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出于好意，却从没想过可能会给她带来的恶劣影响。
　　在她察觉，婚礼现场说出有言下之意的话时，她等待过凌河的道歉。
　　但没有。
　　宋沂清醒知道，即便凌河向她真诚道歉，她也不会再继续维持这段交情。
　　一段已经开始崩盘的友谊，一方无法接受对方的所作所为，能做的就是及时止损，断绝交往。
　　而凌河不知抱着怎样的念头：沉默，只有沉默。
　　仿佛他没做过这件事一样。
　　宋沂厌倦地等待了数日，她等着他的解释，最后没等到。
　　那么很简单，拉黑、断了这段交情。
　　这是她会做的事。
　　看起来太过冷淡漠然，可对于她来说，这样的友情不如不要为好。
　　是很苛刻，但她的处事准则一直都是这样运作行事。
　　……
　　K市，裴青勉从研究所下班回家，路过超市，买了不少生鲜蔬果。
　　他一边推着购物车，一边和宋沂视频通话，“还有什么想吃的？”
　　宋沂戴着金丝框眼镜，视频通话的画质清晰地映出她那张轮廓美好的脸蛋。
　　眉头是微微蹙着的，思考得很认真：“再买点黄瓜？”
　　裴青勉：“黄瓜？要生吃还是做沙拉？”
　　宋沂：“做沙拉吧，我今天学了一个做沙拉的菜谱，想试试看。”
　　裴青勉应好。
　　挑好嫩生生的细黄瓜，还从旁边的奶制品冷柜拿了几盒酸奶。
　　原本是只打算拿两盒，后来想想，又拿了两盒。
　　裴青勉理直气壮地想：他喜欢吃酸奶，宋沂也喜欢，那么多拿几盒！
　　回到家，宋沂还在书房电脑前敲着文档，听到他回来的动静，喊了他一声。
　　裴青勉应了一声。
　　收拾超市购物成果，需要冷藏的放进冷藏柜，需要冷冻的放进冷冻室。
　　收拾完，裴青勉直接将宋沂已经洗好、切好的菜下锅炒炒，没用多久时间就把晚饭做好了。
　　新婚夫妻俩，一个擅长做饭，一个不擅长做饭。
　　宋沂目前还在认真学习厨艺中，成果还不太显著。毕竟她算是新手，为了避免饭菜没熟，让两人吃得闹肚子，裴青勉大手一挥，让她别做了，要吃饭等他回来做就好。
　　在有过一次宋沂把饭菜炒焦，当天以外卖度日的经历后，宋沂只能听家里掌勺的话。
　　不过，她还是舍不得让裴青勉一下班回家，就匆匆忙忙赶去做饭——只要有空，她都是提前将菜洗、切好。主食什么的不太需要厨艺，水、米比例正确，就能蒸出一锅香喷喷的饭来。
　　这样，裴青勉回来，在厨房里十多分钟就够捣腾出合适的饭菜。
　　今天也是如此。
　　裴青勉做饭的时候，宋沂从书房走出来，看着他围着围裙，哼着歌在做饭，就坐在餐桌边，忍不住托着脸看他。
　　Omega一转脸，就看到Alpha难得的少女模样。
　　——真的超级少女，明明长得又仙又靓，偏偏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减龄好几岁。她用细长雪白的手指托着脸颊，眼神亮亮地看他，像是有星星在眼里盘旋、打转。
　　他不知道为什么，脸腾地一下热起来。
　　默默地又侧过脸，继续炒菜，这回他唱歌的声音弱了很多，调子都有点走。
　　做完饭，把菜装碟摆盘。
　　裴青勉努力硬气起来：“去盛饭！”
　　宋沂也好乖的，她点着头，笑眯眯地去电饭煲前盛饭。
　　而且还给他盛了好大一碗——她最了解他的饭量了。
　　面对面坐着，夹着热腾腾的家常菜，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今天在研究所遇到什么，宋沂在家里准备了下学期的授课项目，以及，宋沂冷不丁告诉他：“还记得婚礼上，我给你说的那个发小吗？”
　　“嗯？”裴青勉回忆一下，想起来了，他看宋沂吃得很慢，旁边的汤碗的汤都不热了，又拿勺给她添了点热汤。
　　“凌河？”
　　他记忆力不错，还记得宋沂说的那个发小的名字。
　　出于Omega的直觉，他在那次婚礼与凌河见面后，就意识到宋沂和他的关系可能并不好。
　　要知道，宋沂说过的发小中，明枝枝算一个，那个Omega妹妹可是会在他们回宋家时，乐颠颠来宋家玩的小孩。
　　而凌河……
　　抱歉，这位在婚礼后就再没见过。
　　宋沂咬了一下筷子尖，她斟酌言语，沉默了半分钟，简洁、平静地说了她与凌河的事。
　　语气是那种冷淡的，飘在空中的，很难伸手摘下的缥缈。
　　甚至，他还能听出几分厌倦来。
　　“……太过分了。”
　　裴青勉放下碗筷，皱着眉，愤声道。
　　他之前就奇怪，为什么宋沂会这么注意在公开场合里佩戴抑制环的事。他在宋沂说完后，回忆了当时他们的初见：她在最开始甚至是保有理智地要带他去医院，只是他不争气而已，最后诱引得她进入易感期。
　　如果说，是因为抑制环破损，而让她……
　　他生气且愤怒，因为凌河极度恶劣的行为。
　　诚然，他推动了他和宋沂的关系，让她因他发热期时散发出的信息素气味进入易感期，后又完全标记了他。
　　他们的婚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抑制环破损。
　　但，他甚至宁愿没有这件事。
　　他宁愿宋沂不要遇到这种事。
　　宋沂像是察觉到他的念头，她继续说：“是的，很过分。我很讨厌这样的行为。”
　　凌河家境优渥，与她相似，他们都是同属K市上流圈子里的年轻人。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地位，这样的家庭背景，让他过分自负、视法律法规为无物。
　　他不在乎破坏他人抑制环的行为有多低劣过分，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样的道德水准，让宋沂无法接受。
　　她说完后，又告诉他：“今天他找一个朋友做中间人，来联系我。”
　　“为什么？”
　　裴青勉几乎要被凌河的行为气笑了。
　　他皱着眉，英俊好看的脸上难得浮起几分戾气：“他还有脸来找你？”
　　她可爱又英俊的Omega很不体面地骂了一句脏话——用词之精准、用词之低俗，让她瞬间没绷住，笑了。
　　裴青勉就看着宋沂露出笑靥，他眼中的火焰还在燃烧，最后在她伸手握住他的动作下和缓、平静为一池水，只稍稍晃动涟漪。
　　“谁知道呢？我短暂地把他拉到白名单里，和他聊了一会。”
　　宋沂无所谓地耸了下肩，眼里流泻出冷淡而尖锐的情绪：“我问他，是不是他弄坏了我的抑制环。”
　　“他默认了。”
　　“我又问他，为什么不道歉——他支支吾吾，最后说是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
　　宋沂眼睫低垂，声音冷凝，之后，在裴青勉忧心的表情中抬起脸，她冲他璨璨一笑：“我和他说，‘所以你现在没有我这个朋友了’。”
　　“然后呢？”裴青勉愣愣地看她。
　　宋沂拉着他的手，轻轻地拿脸贴了下他的手掌心，小声哼哼：“所以我现在没有发小了。”
　　“除了明枝枝那小朋友外。”
　　“……”裴青勉心疼死了。
　　下一刻，他又听到她说：“我现在只有绵绵一个了。”
　　“……”他面红耳赤，吱吱呜哇：“你为什么喊我绵绵！”
　　“不可以喊吗？”宋沂用纯净的眼神看他，又委屈又可怜。
　　裴青勉挣扎着不被她的“狗狗眼神”袭击，他硬起心肠，“不可以！我是成年男性，不要这样叫我。”
　　“……”
　　默了默。
　　宋沂爽快了接受了他来自“成年男性的自尊”，甜甜地把下巴搭在他的手掌心，蹭来蹭去，“好吧，老公。”
　　裴青勉：“……”
　　裴青勉脸红心跳，最后也只能憋出一个，可怜兮兮地：“嗯呢，老婆。”
 
 
第31章 裴青勉的发热期/可以抱……
　　宋沂和裴青勉搬进新家的第二个月。
　　花织视频来电, 问裴青勉什么时候会休周期假。
　　她问得直白：“你的发热期今年才来过一次，要记得估算一下时间，及时请假。”
　　花织看着裴青勉那张呆呆俊脸, 忽地想到他的发热期总是不规律, 一时间头痛不已, 叹着气，小声喃喃：“希望你有伴侣, 被标记后, 周期能正常点。”
　　挂了电话，裴青勉懵逼, 他犹犹豫豫，到底也不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时候请假。
　　原因很简单，就如花织在电话里所说的那样——
　　裴青勉的周期一直不算太规律,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会意外发热，陷入狼狈境地。
　　如同两性社会中, 很多女性因生活压力或服用药物，体内激素分泌出现问题, 例假总是不规律一样。
　　ABO社会里, 第二性别为AO的人种也有可能遭遇“周期不稳定”的情况。
　　绝大多数AO人种在分化后几年内，易感期/发热期都会慢慢趋向有序可循。
　　只有很少一部分, 才会出现周期不规律的毛病。
　　裴青勉给自己做过记录：分化后的这些年，最多的一年他来过五次, 最少的一年他来过两次。
　　这也就导致他在今年调任K市, 在街头观览时, 意外进入发热期。
　　事后他检讨了自己：明知自己的发热期不规律，还在信息素杂糅的酒吧一条街闲逛。
　　有数据表明，信息素杂糅、外溢的环境有百分之四十的概率让即将进入发热期的Omega, 受到影响，提前或是加重发热期中的症状。
　　他当时神志不清，无法控制自己，兴许就有以上的原因。

　　裴青勉婚后和宋沂说过自己周期不稳定的事。
　　某次单位里，同事们闲聊时，谈过周期假。他没说什么，回家就郁闷得像是没有蜂蜜吃的熊，可怜道：“我的发热期不太规律。”
　　当时宋沂就安抚过他一次，安抚后的结果就是把裴青勉拉上床，亲亲抱抱睡一觉。醒来，裴青勉就快乐了。
　　这件事被短暂地抛之脑后。
　　这次，花织提起周期假，夫妻俩不得不坐在一起，开始讨论起裴青勉的发热期究竟何时会来。
　　“今年是五月来了一次，”他掰着手指算，那一次他是和宋沂初遇，在酒店度过的，“现在八月了……”
　　“也许，可能，快要来了？”
　　英俊男O算着算着，扭头问宋沂：“Alpha易感期快来前，有什么症状？”
　　宋沂很认真回他：“在没有你以前，我的易感期快来时，情绪会变得激烈、暴躁——”不过这对她来说没太大影响，一般一针抑制剂下去，再憋在自己房间里，老老实实地待几天，也就没事了。
　　她回忆着拥有了Omega后，在婚礼上的易感期状态。
　　“在有了你以后，我的领地意识变得非常强烈，”宋沂并不羞于谈这些，她平铺直叙，说出自己当初在婚礼上的感受，眼睛慢慢弯起来，“当时所有Alpha都是我的情敌。”
　　“在别人看来，那时候的我应该很凶吧。”
　　裴青勉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他还没经历过“被标记”后的发热期——上次被宋沂的易感期诱导出的不算，这种被诱导出的发热期是跟随着伴侣的情绪、信息素而涌动的；被标记后生理上的发热期对他来说，还是神秘的领域。
　　裴青勉告诉她：“我之前发热期要到的时候，其实和平时没有太大差别。”
　　他和普通Omega有着显著区别。
　　很多Omega在发热期临近时会感到虚弱，会感到疲惫，但他精力一直充沛、活力四射。
　　正因此，他总是很难察觉到发热期临近。
　　顿了顿，裴青勉又道：“发热期来临时，感知就和寻常Omega差不多。”
　　“……那时候，脑子里都是Omega的渴望，”他脸红了一下，很难为情：“就是Omege基因里刻入的生育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