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车厢里, 费不语点开了朋友圈，出差的疲惫让他很是昏昏沉沉——如果不是因为机场打车预约至少五十分钟起跳, 他会选择乘坐出租车而非造价上千万的公共交通设备。
　　好在距离他的公寓只剩下三站。
　　费不语长叹一声。
　　夜晚的K市，鲜活而生动，地铁车厢内传来幼童的笑声, 白领谈着公事，情侣窃窃私语。
　　空气里各种各样、淡淡飘浮的信息素气味, 在公开场合的人类大多遵守法律法规，抑制环老实扣着。
　　季节原因, 汗水外溢裹挟的信息素无法苛责。
　　他站定在地铁里, 就听到有人掏出喷剂，将药水喷入鼻腔的动静。
　　手指滑动, 费不语刷到一条朋友圈。
　　来自同办公室的老教师。
　　【照片】【照片】【照片】
　　几张旅游美照，标准的年长者拍照姿势, 他在这条下面点了个赞, 又继续浏览。
　　刷过一系列同事们的旅游照, 他在其中找到一个“清流”，属于难得发一次朋友圈的宋沂老师。
　　宋沂的朋友圈更新次数很少，他的朋友圈时间流里经常刷不到她这号人, 看到最多的只是她在同事的朋友圈内容下点个赞。
　　费不语听着地铁站播报下一站的女声，点开宋沂发的朋友圈内容。
　　和她这个人一个气质的文字，简短几句，内容精炼，言简意赅。
　　【电影好看，爆米花好吃。】
　　附带两张电影票、一个吃空的爆米花桶。
　　费不语默默地啧了一声。
　　他给宋沂点了个赞，往下继续滑，刷朋友圈，直到今天的内容刷完了。
　　到达下车站点。
　　费不语下车前，听到靠近车门的白领说了一句：“九月快到了，我家小孩终于能滚去上学了——”
　　他思忖着临海大学要开学的时间，掐指算算，也就这一两周的事。
　　直到回到公寓，费不语收拾好自己，他再度打开手机，收到了几条消息。
　　分别是教务处安排的下学期课程——依旧是生理课相关，他已经就任这项选修课几年，学生们在期末的教师评价上给了他高分，于是年年他都被安排授课。
　　然后是朋友圈的红点，戳开一看，发现居然是宋沂在她自己的朋友圈下回复了一个共同好友，办公室里的老教师。
　　老教师询问她这部电影怎样，他有意带伴侣一块去看。
　　宋沂诚恳回复：【不错，值得一看，带爱人看很合适。】
　　不愧是宋老师，就这么一句话，就够他这个单身狗酸了。
　　他草草掠过，唉声叹气，心里只有一个感慨：宋老师的婚后生活真是够幸福的。
　　==
　　距离临海大学的开学日期只有十多天，不到半月。
　　宋沂抓紧准备授课课件，在家里，裴青勉去上班的时候总是待在书房里办公。
　　周期结束后，他们回归了正常的生活节奏。
　　裴青勉回到研究所上班——他的工作能力自然不需要操心，法定休假也不会让他在工作岗位上受到歧视，所里不少Alpha、Omega都会进行周期休假，他并非独例。
　　当然，有Omega同事看出这个年轻、新婚Omega在休假回来第一天时的尴尬羞涩。年长者的经验丰富，等到中午空闲时，她找了个空和他聊了会天，总算是让年轻小伙平静下来。
　　“放宽心，没人会在意你身上的气味。”年长的Omega冲他顽皮地眨了下眼。
　　“大家只是觉得你闻起来变了——变得很好闻。”
　　“你的伴侣有着很好闻的信息素气味。”她甚至还夸了一下。
　　裴青勉忍不住揉了下鼻子，他的身上有Omega性种浑然天成的纯真——年长的Omega想，明明长相并非传统Omega有的柔美恬静，但他身上那种活力四射、英俊明朗的气质真的很容易让人心生怜爱，让人母性大发。
　　Omega笑眯眯地看着他做着动作，然后慢吞吞地笑弯眼，交换秘密般窃窃私语：“你知道我是什么味道的吗？”
　　裴青勉和同事相处久了，犁鼻器虽说迟钝，可也能从平时的日常交流中得知同事们大概是什么味道的。
　　他在刚入职时，是AO同事们口中那个“奶油裴裴”。
　　当然，因为外号太过亲昵，大家都是私底下喊喊，不会当面这么叫他，他也是某次碰巧路过茶水间，听到同事们开玩笑时才知道的。
　　“橙子味，对吧？”裴青勉回答她。
　　Omega托着脸，长叹道：“想当年，我刚分化，可是最纯正无比的草莓味。”
　　裴青勉瞪大眼睛：这可差得有点大了，完全是换了个口味。
　　Omega：“因为和我的伴侣在一起，再加上生了小孩，所以身上的气味变了很多。”
　　“我的腺体检测气味种科还是草莓味，但他人的犁鼻器嗅到的总是橙子味。”
　　“你的伴侣——”
　　“一个橙子味的Alpha。”
　　这个回答并不出乎意料。
　　裴青勉干巴巴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同事耐心地看他，眨了眨眼，戏谑道：“Omega常常如此，尤其是和Alpha拥有联结后，我们的信息素气味总会被Alpha的包裹住。”
　　“Omega啊——未来还有的变化呢。”
　　这句话，简直箴言一样。
　　在将来，裴青勉经历了不止一次的信息素气味的变化。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裴青勉的周期假结束归来第一天，他被同事好好地宽慰一番，回家时也没那么不好意思了。等宋沂问起他今天在研究所的日常时，他认真回复了自己在食堂吃了什么饭，又和同事们解决了技术上的小问题，实验成果有了不错进展。
　　晚饭的时间到了，他准备进厨房炒菜，被宋沂拦下，拿了挂在墙上的围裙围住了腰。
　　抱着他的腰，认真地打结。
　　美丽女Alpha看着被她用围裙围了起来的英俊男人，点了下头，道：“今天刚拆的快递，围裙很适合你。”
　　裴青勉一低头，就看到围裙上缝着的蕾丝花边，上头甚至还印着卡通人物，他无奈地用手指弹了一下，嘟囔道：“太可爱了吧。”
　　“其实是情侣款，我的在这。”
　　宋沂从墙上又取下来一件同款花色的围裙，要小上一号。
　　她口吻里的情绪显然很愉快，表情也露出了几分得意，小孩子气得很：“我看过了，很多同居的情侣都会买这种围裙。”
　　“在网购APP里，这款围裙的文字详情写了——”
　　“情侣款，我知道。”裴青勉感觉自己的伴侣真的太可爱了，她恐怕都意识不到自己用那张仙女脸，冷淡清澈的语气说话时，有多么可爱。
　　是那种可爱到能让人忍不住抱起来亲两口的程度。
　　他这么想，实在情不自禁，伸手揽住她，硬是把她抱起来搁在厨房流水台上，亲了两口。
　　宋沂扬着脸，毫无防备，被他抱着亲懵了。
　　裴青勉：“……”做完以后，他镇定地又把她放下来。
　　“啊，今天想吃什么？”
　　背过身，他打开抽油烟机，准备热油下锅，炒菜——他当然还暗中观察着身后宋沂的动态。
　　直到余光瞥见她慢慢地抬起手，捂住被亲到的地方，然后翘起嘴唇笑了下，脸颊也浮起很淡的红，像是胭脂般。
　　他也跟着笑了。
　　裴青勉自鸣得意地想：他也总算是把她给弄害羞、弄懵了一回吧！
　　裴绵绵，好样的！
　　带着这种洋洋得意，他开始炒菜做饭，而身后宋沂时不时地给他搭把手。
　　他们把婚姻变得像热恋一样甜蜜。
　　这时候的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这点，直到数周后，宋沉来他们家做客时，看到他们之间的相处，忽地来了这么一句：
　　“你们这是热恋吗？”
　　裴青勉抱着宋沂给他从花店订来的鲜花，时不时地吸一口香味，满足得像只四仰八叉的猫在吸猫薄荷。
　　他喜欢植物，也喜欢把家给装点得鲜活生动。
　　虽然不擅长插花，但是宋沂擅长，每回订来的鲜花，他看过瘾、吸够香味后，就被她接手，挨个插·进玻璃花瓶里。
　　摆放在客厅里，美得客人来时都要夸一声插花有审美。
　　Beta嗅不到信息素，可他长了双眼，能看出他的妹妹、妹夫有多甜蜜。
　　带着单身汉的奇妙心思，他笑吟吟地挑明了两人“婚后热恋”的事实。
　　宋沂不轻不重地递来一眼，平静说：“怎么了吗？”
　　宋沉连忙摆手，示意自己没有什么不满，他就是忍笑：“我就是太羡慕了啊。”
　　裴青勉被哥哥搞了个大红脸。
　　于是，过了几天，他收到宋沂给他买的领带，鲜花时，问了她今天是什么纪念日。
　　宋沂答：“没什么纪念日，就是想给你买，不可以吗？”
　　裴青勉看着她，挠了挠脸颊，小声地说：“我们不能总是热恋，我们结婚了。”
　　他被宋沉一“提醒”，才觉得他们的婚姻好像和别人的不太一样。
　　宋沂意识到他为什么这样说，她很冷静地一手掏出手机，给宋沉发了几句话，然后立刻关掉屏幕。
　　用很寻常的语气，告诉他自己的回答：
　　“亲爱的，恐怕我们这一辈子都要这样谈恋爱下去了。”
 
 
第35章 幸运狗狗！幸运猫猫！……
　　宋沂的少年时代, 是在K市的某所重点中学度过。
　　她分化得迟，十八岁那年才正式分化。
　　同班同学就看着高二假期一回来，他们班上那个漂亮班花分化成了Alpha。
　　还是Omega一靠近就忍不住心潮荡漾的Alpha。
　　即便宋沂没有公开说过自己的腺体等级, 同班同学也有猜测——必定是很高的等级, 才会让她看上去比从前更有吸引力。
　　宋沂至今还认为她是因为分化、腺体强度高, 才有那么多追求者。
　　实则不然。某些时候，过分地将自己的“追求者多”归之于腺体, 是个错误的想法。
　　与裴青勉提及各自的年少时光, 宋沂平静说：“我从分化后，很多人开始追求我, 多是Omega——”
　　“大概率是因为我的腺体强度。”
　　她嘴上说着“大概率”，内心早已确信，自己就是因为分化后腺体的优势而让许多人追求。
　　裴青勉听着, 没多做声，他有点困惑地想：她怎么会觉得自己的讨人喜欢仅仅是因为“腺体”呢？
　　不过, 他没有当面反驳她，只是附和两声。
　　裴青勉心里知道, 宋沂的追求者中必定有很大一部分, 不是因为她的腺体等级而喜欢上她的。
　　事实也正如他所想。
　　九月，临海大学开学没多久, 宋沂的高中同学们准备举办一次同学聚会。
　　宋沂在高中的朋友不多，凌河曾经算一个, 现在已经被她排除在外。
　　高中同学的班群依旧热闹。高中毕业至今, 已有七八年之久, 年年都有同学在群里发言讨论，从考研信息到就业报道，从时政新闻到生活日常。
　　她在里头极少发言, 也很少点开班群看消息。
　　这次同学聚会，是班长亲自打电话来邀请她。
　　电话里，年轻Beta笑着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参加。
　　宋沂最初没意识到这个同学聚会是以她的“空闲时间”来前提来组织的，换言之，如果她一直没空，兴许这个同学聚会还办不下去。
　　是裴青勉听她复述时，冷不丁提起，她才恍然。
　　“听你班长的意思，同学聚会还没定地点、时间，只先问了你？”
　　宋沂迟疑地点了点头。
　　裴青勉又说：“听起来，你像是班上的风云人物。”
　　宋沂被这个很偶像剧的形容词逗得一笑，她摇了摇头说：“我在高中时代，没有太熟络的朋友。”
　　她肯定地说：“可能是因为我大学在K市、就业在K市，对这几年K市发展比较了解。”据她所知，她的高中同学有很多出国留学，留在K市读书、就业的屈指可数。
　　“可以找我问问哪家酒店聚会比较好。”
　　毫不搭边的回答，在她肯定的口吻中，居然显得有那么几分可信度。
　　裴青勉看着她一会，无奈地摇了下头。
　　他：“你长得这么好看，就算高三才分化，高一高二肯定也有很多人喜欢你。”
　　——只是，或许碍于她这张对待外人的冷脸，没人敢告白。
　　裴青勉心里头默默追了一句。
　　宋沂：“……”
　　她皱了下眉头，不想再思考这个问题了：没什么意义，她也不是很在乎别人是不是喜欢她，又究竟是为什么或什么时候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