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真人并不在意缘一和岩胜的眼神,他是个以人类恶意为食的标准熊孩子,不仅阻止蜜的解释,还喜欢专门做点煽风点火的动作。
“不不不,我太开心了,我最喜欢看这种要杀我,又不好动手了的眼神了!”
“来来来,富婆抱抱我。”
银线般光滑美丽的银发,异色的桃花眼,真人明明有着不亚于缘一的美貌,只可惜笑起来时,又会呈现溢于言表的恶劣气息。
“打起来!打起来!”蜜很清楚地从他脸上看到了这行大字。
你们这些男人有时候就是很难懂欸。
但算了,你们开心就好……
不过蛇莓接下来讲明的“落魄贵族花魁与曾经青梅竹马的悲伤爱情故事”,听起来与真人也不大搭配——
她,是丝绸店家的小公主,是父母掌心珍贵的明珠,是天上的月亮,是倾城绝色的高岭之花。
【来讨好我吧,来为我争斗吧】
【把那颗无趣而丑陋的心呈现给我,再让我把它切得鲜血淋淋吧。】
这位小姐因绝色的外表与高贵的身世而傲慢,将追求者的真心视做可以任意把玩的物件,无情地发出嗤笑。
而浓烈的爱情的背面便是偏执的恶意,那些被她伤害过的男人们联合在一起,甚至买通了嫉妒她的侍女,让这位小姐在外出游玩的时候不幸遭遇了事故……
骄傲的小姐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有花街深处被权贵圈养的花魁。
她被人耻笑,视为虚荣又可悲的存在,却仍有人将她当只不过是被溺爱的可爱女孩。
那个男孩又来见她了,他为她倾其所有,只为将她带离噩梦的牢笼。
而她是受伤的小兽,她嘲笑他,她怀疑他,她贬低他,用恶劣的话语,以愤怒与不甘掩饰脆弱而动摇的内心。
【怎么你这种人也会来花街这种地方?你不是高洁的武士么?怎么,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哈?只是为了得到身体么?无所谓啊,想要就给你吧】
【赎身?你的家人怎么可能答应?而且我为什么不选更有钱的,要跟你走?】
我已经恨透了男人,我已经不想要再拥有感情了,怀着这样想法的她,最近被店家转手到了那座被诅咒的花魁街,而男人也锲而不舍地继续追寻。
这次,会捉住那只坚持不懈向自己伸来的手么?
总是无法坦诚相待的他们,真的能够得到幸福么?
真不亏是话本资深爱好者与神明无脑吹的联合力作,这个故事概要一说出来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桐寿郎的眼角甚至出现了泪花。
“真是太感人了,蛇莓阁下!”
“您有出书么?我是否有荣幸买本拜读呢?!”
“书的话,其实一直有写啦。我之前不在大人身边,就是在神社那里写神明的传记。”
“本意是想宣传‘爱与美与繁衍女神教义’的,因为反响太好了,现在已经变成女性励志型连载小说了。”
为了能让神明的形象更加正面,且增加神社收入,蛇莓私下里也做了不少的努力。除了当作家,它还无师自通地点了销售技能。
“现在买三套有优惠,多人团购还有番外故事送呢,一套打榜,一套阅读,一套收藏,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是吗!那缘一阁下,岩胜阁下,您是否愿意一起买呢!”
作为著名的败家子,炼狱非常容易地就进入了促销陷阱,甚至向别人卖起了安利。
眼看着缘一和岩胜就要跟着参团了,脸色通红的蜜立刻出声制止了他们。
“请,请等一下,现在讨论的是任务人选吧?先不要说这个好不好嘛!”
毕竟蛇莓编人设还可以当演戏笑笑略过,这种带点个人经历的小说被认识的人看到就有点羞耻过头了吧!
经过她的提醒,讨论终于回到了正轨,和不善言谈的缘一和不喜说话的岩胜不同,热情开朗的桐寿郎首先抢到了发言权。
“我觉得我可以!我一直没有谈过恋爱!我真的好像尝试一把浪漫剧男主角的感觉啊!”
“虽然我没有相关经验,但是我有一颗积极进取的真心!请选择我!”
拥有通透世界的缘一总能第一时间把握到问题的关键,再加上他还记得桐寿郎之前过激的发言,作为恋人的他自然是选择出声反驳。
“我觉得不太好吧……”
“为什么不好!我们不是感情深厚的战友么?!我们之间培养出来的深厚信任呢?”
“你已经谈过恋爱了吧!可我还没有啊!让给我把,我去做任务吧!”
桐寿郎这种毫不掩饰的发言,深深震撼了缘一的内心,他表情一片空白,仿佛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但缘一组织了下语言,还是把要说的话慢慢讲了出来。
“……这不是我们之间的信任问题。”
“就是有些东西是不能让的。”
虽然他们那边讨论的好像很起劲,但是男演员光有参演意图是不行的,选角关键还是要看导演的意见。蛇莓早在写剧本时,就于心中内定了角色。
这种带点悲□□彩的故事,还是做事严谨,气场阴郁的岩胜更符合那个“爱在心口,口难开”“傲娇互相折磨不说爱”的男主形象。
为了说明自己选角有理有据,蛇莓甚至在公布人员的时候,特地贴心地讲了会儿戏。
“如果是兄长的话,我没意见。”
这一决定得到了缘一的认可,只不过他这双标的反应引发了桐寿郎的反弹。
“缘一阁下!那我为什么不可以!”
由桐寿郎的发言,触发了让岩胜感到头疼的回复。
“因为这是我品行高洁值得信赖的兄长。”
“我们的友谊好像出现裂痕了啊!缘一!”
他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牛头不对马嘴的讨论,成功地让获得男主演身份的岩胜心情更加沉重了几分。
“……”
你们闭嘴好不好。
岩胜用手按上了自己的太阳穴。
第44章
花街最大的那家“莲屋”, 在“那件事”之后终于迎来了新的一任花魁, 说是店老板托关系花大价钱从南边调来的头牌。有留宿的男人惧怕娘家回来的妻子拆穿自己的丑事, 就在第二日一早, 便急急系上了裤腰,踏上了归家的道路。
然后他在花街空荡寂寥的路上, 无意间撞见了花魁的轿子,那艳丽的色泽与华美的饰物无一不在彰显女主人身份的名贵。似乎不想花街这么早会有人出没,一只苍白的手掀开了轿子的帘子,绝色的花魁向街边投出了慵懒的一瞥。
……
极致的美和极致的暴力都是可以杀人的, 男人那一刻感觉自己被杀死了,他感到一片空白,他感到万念俱灰,他想要哭泣,想要膜拜,他在最后失魂落魄,落荒而逃, 茶不思饭不想地呆坐了一天后, 才把自己的经历分享给了他人。
这样的遭遇引起了一些猎艳者的兴趣,然而远道而来的花魁还在静养, 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来接客, 只让满脸堆笑的老板给出了个明确的倒计时,像这般的噱头让男人们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轻笑。
只是个美丽的女人而已,这在游戏花丛的浪子们眼中,并不是什么值得特别瞩目的大事。
然而有关她的故事并没有随着他们的忽视而消退。开始只是零星的传闻, 接着传言随着时间的推进而升温,在跟着花魁脚步从南方赶来的粉丝加入后,舆论变得更加喧闹,呈现出了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到了最后,花街里那些会更新游女信息写诗作画的诗人们,这几天仿佛中邪一样,近几日传唱的全是那个女人的故事,从她美貌到身世到那些残酷又天真的发言无一不有。
这样铺天盖地而来的信息,营造出了一种极为焦灼,极为撩人的氛围,仿佛这个女人已然成为了莲屋存在的理由,好像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他们舔着自己干燥的嘴唇,一下又一下,以这样的动作将倒计时吃进自己的肚子里。
要来了,要来了,日子一天天逼近了,就连被持续不断的信息轰炸得心烦的路人,都生出了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
喧闹的三味线声,宣布着花街的夜晚正式拉开了帷幕。为了这一天的到来,莲屋边慕名而来的男人们将窄窄的道路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带着自大的表情,却像是聚在一起的麻雀一样吵闹不已,猜测着所谓的花魁是否如传言般貌美,然后在目睹女子真容时,一起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那女人不像是其他游女般搔首弄姿,也不像贵族小姐般端庄正坐,她看起来更像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安静地垂下眼眸,猫着柔软的腰肢,全神贯注地凝视身前的一缸金鱼。
那种不可侵犯的凛然美貌,与这专注的姿态,让在场的男人们与她同坐的游女一同摒住了呼吸,呈现出了一种噤若寒蝉的安静。
女人伸出苍白的手指,用那被蔻丹染的鲜红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水面。于是那不消美人恩,只知啄食水藻的鱼儿,似乎将她的手指视为了鲜甜的耳食,终于摇曳着薄纱似的尾鳍向她凑了过来。
她在金鱼忽视自己时玩得不亦乐乎,看到它游近时反而突然失去了兴致,那仿佛被鸽血染得鲜艳的嘴唇,因为不快一下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用妩媚的眼眸平静地凝视着愚笨的鱼儿,在它的小嘴即将啄上自己指尖的前一刻,猛然张开了手掌,像捕食中的猫儿一般,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轻呵。
可怜的金鱼哪里受过这种捉弄,它惊慌地掉转身子,因为挣扎于水盆里溅出了一朵漂亮的水花。
这狼狈的姿态逗笑了残酷如幼童的花魁,让她美艳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愉快的笑容,那如开至荼蘼的罂灬粟似地表情,轻易摧毁了意志不坚定之人的矜持,有人因为脱力,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声音打扰了女人自娱自乐的好兴致,花朵在她白雪似地脸上凋零了,剩下的只有冷酷与傲慢。她顺着声音的起源,朝栏坊外投去了无情的一瞥。
为了方便客人们欣赏游女的美貌,以及催发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莲屋”作为展示的房间,是比地面低上不少的。可这个美丽的女人却给人一种,他们才是被俯视被选择一方的感觉。
“吵死了,猪猡。”
名为“紫”的花魁轻启朱唇,发出最为恶劣的嘲讽。
这种和身份不相符的傲慢与恶劣,本应遭到人们的嗤笑,被贬为不知现状的,但结合他们之前听闻的有关她的故事,却给人们一种她本应如此的感觉。
怜爱、渴求、占有欲、征服欲,理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于人群中传开了,在现场涌现出了一种极为狂热的氛围。甚至为了第一个冲进茶屋,向老板提出自己的诉求,男人们险些引发一场恶斗。
屋外的吵闹让“紫”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极为不快的表情,她有一双如水柔情的美目,在此刻因为冷酷凝成了冰。那种冰冷的视线不但没有浇灭人们的热情,反倒激发了他们某种情怀——
逼良为娼,劝妓从良。
他们在她纯洁无暇的时候,将她拉入极乐的淤泥,当她深陷其中时,又开始打着爱的旗号,要领她走向幸福了……
“这是我全部的家当,我愿意为紫小姐赎身!”
“哪里来的穷鬼?哦?原来是你,你家的那位不是有名的凶悍么?怎么偷偷溜出来还想用感情牌欺瞒这位美人么?”
“滚开!我愿意遣散所有的妻妾!一生一世一双人。”
……
对于他们各式各样的“真情表白”,花魁显然早已习以为常,她带着那种嗤笑的表情,心里很清楚会来花街这种地方的男人很难有什么正儿八经的承诺。
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让她清冷的眼眸内出现了一丝动摇的痕迹。
“让开。”
那是年轻男子低沉而有充满磁性的一声低语,似乎因为主人心情不佳,而沾染了一层薄怒的意味,让人打心底萌生出了一份敬畏。
原本排在他前面等待进入“莲屋”的男人,在听见他的声音后下意识就让到了一旁。他的老实引起了友人的嗤笑,友人一边说着“你怎么这就怂了,你这时候心意就不如我了吧”,“我可是赶着见‘紫姬’的,绝不对让步的”,他说着说着就一脸挑衅地去看发声的男人。
这一眼望去,原本不可一世的男人也露出了“安静的像个鹌鹑”的表情。
是他!肯定就是他!
看这英俊不凡的外表,看这挺拔的身板,这贵族男子凛然傲慢的气场。
就是花魁传闻里的那个痴情不改的男主角哇!
现在这个男人正自上而下,用一种看害虫似冰冷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再加上男人腰间那把绝非凡品的佩刀,一下让他因为心底的自卑与畏惧而半天说不上话来,只能老实地往旁边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