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玉,信我,我现在就派人去打探她的下落。”
“我们回去吧。”
第36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准备册封公主大典【双……
陆君平连哄带骗,终于将容珺劝了回去。
其实他也不确定云娆到底还有没有活着,刚才那些话,也不过是他急中生智随口胡诌的。
容珺明显承受不了失去云娆的打击,陆君平没办法,只能一口咬定云娆还活着。
马车上,容珺始终很安静,那张向来时时带笑玉琢般的脸庞,如今没有任何表情,微微上挑的凤眸里,全是不带温度的冷漠,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消极的阴郁气息。
陆君平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容珺这副模样了,毕竟容珺从小就擅于隐藏自己的情绪。
他其实不懂容珺为何会如此,他还记得两人在班师回京的路上,容珺跟自己说过什么。
当时容珺非常冷静地替他分析着,他说,如今朝中势力复杂,其中以皇后母家何氏为大,但温氏及岑氏势力也不容小觑。
几个势力之间彼此纠缠,待他被皇上认回,恢复皇子的身份,恐怕没那么容易迎娶温澜清,要他先做好最后可能要放弃温澜清的心理准备。
陆君平自然听不进去,当下就说他仇要报,温澜清也不会放弃。
容珺只是微微笑着问他:“战场上,两军交锋时,若杀一人可胜,你可杀?”
陆君平毫不犹豫:“杀。”
容珺又问:“那么为了报仇夺嫡,为了江山,若舍几人可赢,你为何不能舍?”
“文若,您若想坐上大位,不可有妇人之仁,当断则断,当舍就舍。”
容珺说得极有道理,陆君平却听不进去,反问他:“难不成你就能?”
陆君平还记得,当时容珺沉默了下,却很快就扬唇微笑:“能。”
陆君平不以为然,直到回京后,容珺立刻让人打探尚未入仕且品行良好的寒门学子。
说是要帮从小一把拉拔大的小丫头,寻个好儿郎嫁了。
就连国公府奴仆都看得出容珺对云娆不同,陆君平就更不用说了:“我一直以为你喜欢那丫头。”
容珺微笑着,倒是爽快坦承:“是喜欢。”
“喜欢你还要帮她物色夫君?”陆君平难以置信,“你疯了?”
容珺笑而不语,神色一如既往的冷静,眼底却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狼狈。
陆君平回过神,透过微弱的月光,看着坐在对面容珺。
男人眼中的泪虽然已经干涸,一双眼却还是猩红得可怕,表情难过得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脸色苍白,无助而又脆弱。
陆君平忍不住问:“子玉,难道你真的要为了那个叫云娆的小姑娘,放下这十多年来隐忍,放弃未报的血海深仇?”
容珺的声音充满了浓浓的倦意,低沉而又冷淡:“嗯。”
前世他为报大仇,一世不敢放纵感情,但最后他得到了什么?
“你可还记得你一个多月前还想把她嫁掉?”
陆君平目光复杂,心想,难不成容珺是十多年来一味压抑情绪,过于苛求自己时刻保持理智,将自己逼得太紧,隐忍压抑到了极限,终于再也克制不住,爆发崩溃了?
“记得。”
容珺沉默片刻,再开口,声音里全是苦涩:“我后悔了。”
陆君平还想再劝,容珺却已经闭上眼:“殿下,臣累了。”
若舍一切可得她,他有何不能舍?
-
翌日。
陆君平一大早就派人出去四处打探有关云娆的消息,就连出京的各个城门,天都未亮就已派人留守,交待今日每个出城的人都得仔仔细细的盘查。
容珺醒来之后,昨夜的疯颠已不复见,看上去冷静许多,就是面无表情,两眼无神死气沉沉的模样有些瘆人。
陆君平有些头疼,这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岂不是摆明告诉别人他心里有事吗?
“子玉,你振作一点,控制好你的情绪,不要让别人发现你的异样,像平常那样,笑一笑。”
容珺撩起眼皮,非常配合的冲他微笑。
男人的笑容却不似平时那般温柔,犹如春风,反倒透着一股子阴森恐怖。
他的眼神空洞,如玉俊颜上带着森然冷意,微微勾起的唇角十分僵硬,虽然散发着一种病态的美,却让人看得毛骨悚然,背脊发凉。
“……”艹!你还是别笑了!
陆君平连忙抬手制止他继续笑下去:“我错了,你笑不出来就不要勉强自己。”
“有消息了吗?”容珺瞬间抿直嘴角,面无表情,眉眼冷峻。
“我已经派人跟着岑煊,很快就会有消息。”
容珺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半晌,转身就要走。
“你冷静点,越是这个时候,越不可打草惊蛇。”陆君平立刻将人拦下,他哪里不知道容珺在想什么。
容珺现在就是个毫无理智的疯子,他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冷静思考一切,肯定是要去找岑煊打架,追问云娆下落。
“子玉,她逃了那么多遍,明显就是下定决心要离开你,难道你都没想过为什么吗?”
“想过。”
“但是想不通。”
“……”陆君平哑口无言,这世上居然还有容珺想不通的事?
“她说她想找亲人,我也答应她,一旦岑煊帮她寻到亲人,就让她回去跟亲人相认。”
陆君平点了点头:“放她跟亲人相认之后呢?”
“我上门提亲,娶她为妻。”
“……”陆君平突然觉得有点窒息,他好像有点理解那个小通房为什么一心只想逃了。
陆君平沉默许久,再三斟酌用词,才又开口:“我记得,你将人捉回来之后,就把人关在宅子里,哪里也不让她去?”
“我怕她逃。”
陆君平其实挺能理解容珺的做法。
那小通房第一次出逃前,容珺不止没有限制她的自由,还给她令牌自由出府,带着她四处游山玩水,她却利用他对她的信任,转头就逃。
毕竟是她背叛容珺在先,容珺将人捉回来之后,怕她又跑,限制她的自由,实在是人之常情。
但有一点,他实在想不通。
“你说过,她曾经弄来假死药,想要死遁,在这之前,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否则那小通房不可能用这么激烈的方式。
容珺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就不说话了,沉默许久。
陆君平等了将近一刻钟,都不见容珺开口,终是皱着眉再次追问,并要他不能有任何隐瞒。
容珺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七巧节那日及后来云娆被他锁在屋里,关出来病来,包括钟钰骂他的那些话,一字不漏地娓娓道来。
陆君平面色凝重,甩开扇子狂扇。
他实在有点难相信眼前向来冷静沉稳的挚友,居然会做出这些事。
半晌,陆君平看向容珺,表情一言难尽:“我大概知道她为什么要逃了,子玉,你且听我说,如今各个城门都有我的人,岑煊跟你一样,行事极为谨慎,他肯定不会选在今日将人送出城,她一定还在城内。”
“但是,”陆君平见他又想走,强硬地按住他的肩,“你昨晚那么疯狂,他们现在肯定认为,你觉得云娆死了,这个时候你更不该去找岑煊,只有让他们放松戒心,才有可能找到她。”
容珺浓黑如墨的眼神微微亮了起来,微唇的唇角多了几分真实笑意:“她真的没死?”
“对,她肯定还活着,”陆君平哪里敢说云娆没了,只能一口咬定她还活着,“在找到她之前,你都不能去质问岑煊,让他发现你已经知道云娆还没死。”
容珺此时就像个溺水的人,毫无思考能力,见到浮木就拼命想抓。
陆君平的话,就像是非常确定云娆还活着,对他而言无疑是最大的鼓舞。
他站在原地,愣怔许久,昨晚仿佛被人狠狠撕裂成碎片的心脏,逐渐拼凑回原状,半晌,他终于再次感受到缓慢的心跳。
男人的眼神迅速地恢复清明,狭长漂亮的双凤眸弯起来,笑得温柔又开心。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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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
温斯年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让下人们准备好院子,这是专门为知知准备的院子,当时他想,无论知知日后回来,是要留在相府或是回到岑府,他都该为她准备这个房间。
是以昨日云娆一说要当温家女儿,温斯年就带着她来到早就准备好的院子。
院子整理得非常好,不止有个小凉亭,还有着不大却极其精致的池塘,池塘里开满了荷花,简直比容珺的飞羽苑有过之而无不及。
温释月见云娆看呆了,不禁笑道:“喜欢吗?这可是我爹亲自监工的,我这个长女可都没这个待遇。”
云娆听见她的声音,缓缓瞪大眼:“你……”
她的容貌虽与印象中完全不同,声音及说话语气极为耳熟。
与当初她离京时,岑煊安排在她身边的丫鬟一模一样。
温释月狡黠一笑:“对了,你还不知我的闺名吧?我叫释月,以后你可以叫我长姐或大姐姐。”
温澜清并不楚清她们两人的过往,脸上全是疑惑。
云娆捂着嘴,眼里亮晶晶的,开心的笑了起来。
早上云娆是被丫鬟叫醒的。
相府下人们虽然不知为何府里突然多了个三姑娘,但温斯年早上亲口交待过,云娆是他的亲生女儿,是二姑娘温澜清双生妹妹,任何人都不得怠慢。
温斯年虽然没有说是因为什么原因,隔了这么多年才将人接回来,但光看云娆住在当年由丞相大人亲自监工的明珠阁里,还指派了四个丫鬟、六个婆子跟在她身边伺候,相府众人就知道大人有多重视她,自然不敢怠慢。
明珠阁的主事妈妈姓赵,四个丫鬟年纪约莫十五、六岁,分别叫春梅,春兰,春竹,春菊。
云娆一早醒来,被几个丫鬟们围着伺候洗漱更衣时,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直到温澜清笑盈盈的过来接她一块到膳厅用早膳,这才不得不相信,昨日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真的找到家人了。
云娆抿了抿唇,完全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温夫人已经不在,离世之后,温斯年也没有再娶,他本来就没有纳妾,相府一切大小,从很久以前开始,都是他一个人掌管。
几人刚用完早膳,下人们便说岑太傅来访。
温斯年昨晚梦魇,没有睡好,脸色有些差,听见岑太傅来访一开始不以为意,毕竟知知才刚认回来。
直到他见到岑太傅整个人极为憔悴,这才觉得有些奇怪。
岑太傅几乎是一看到云娆,瞬间就红了眼,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温斯年见情况不对,立刻将他们父女二人带到书房。
可惜到了书房之后,岑太傅依旧不发一语。
云娆有些不安地开口:“是因为我说要当温家的女儿,所以您才这么难过吗?”
可是昨晚岑太傅虽然难过,却也没有如此。
她不禁觉得奇怪。
岑太傅听见女儿的话,浑身一僵,以一种难以言说的苦涩目光望着她:“不是。”
他抬头看向温斯年,语气沉重:“玄成兄现在就进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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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知失踪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寻回来,恢复身份一事自然刻不容缓。
温斯年一大早就进宫向明帝禀明此事。
明帝听见当年的小娃娃终于找回来了,微微一怔,旋即眉开眼笑,让人到翊坤宫通知温贵妃这件喜事。
“温爱卿,你即刻带着朕的口喻回府,朕要召她进宫,昭昭这些年可对她挂牵得紧,赶紧带那个叫……”
明帝顿了下:“你刚才说她叫什么来着?”
温斯年眼底掠过一抹怒意,微笑道:“温娆。”
明帝微微皱了下眉:“怎么?她不回岑家,要当温家的女儿?”
温斯年笑容温和,语气却微微发冷,透着几不可透的恨意:“娆儿流落民间时,曾因身份过于卑微被岑时卿欺辱过。”
“皇上,娆儿才是正正经经的岑府大姑娘,岑时卿如今的一切身份地份、荣华富贵本该都是她的,她却虎落平阳被犬欺,您说,她如何再当岑家的女儿?难道还要她回去看那‘岑大姑娘’的脸色?”
明帝原本充满喜悦的笑容里忽然多了几分尴尬。
当年自己的一意孤行被温昭昭发现后,温昭昭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对他不冷不热,还是他再三保证,待日后知知寻回来后,绝对会给她无上尊荣,弥补她这些年受的苦,才终于再次博得美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