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绝密,只有闻泽本人以及寥寥几名心腹知晓。
闻泽碰了碰腕表,视线转向侍卫长,语气平淡:“是你。”
杨诚承认得极其爽快:“抱歉殿下,属下不得已而为之,对不住您!不敢请求原谅,只愿陪您赴死。”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却并不后悔。
“知道了。”闻泽很平静地说,“矿业是杨氏命脉,你肩负大家族兴衰,可以理解。”
“殿下……”杨诚掩住脸,缓缓蹲在地上,泪水从指缝间溢出。
“不是,等等!”覃飞沿从休眠舱里摔出来,双手狠狠薅着头发,暴躁且软腿地往前冲,“太子殿下!黑弹来啦!您怎么还有空在这儿瞎逼逼?”
孟兰晴的俏脸也白到了底,一双浅蓝色的眼睛惊恐地睁得滚圆,里面盈满泪雾:“殿下……怎么会这样?”
闻泽抬手,整了整领口,淡定地向姐弟二人颔首:“黑弹锁定的是是植入你二人体内的芯片,建议你们在休眠舱下暂避。”
说罢,径直转身走向一旁的合金舰壁。
孟兰晴:“???”
覃飞沿:“???”
拜托,他刚刚从休眠中醒来啊,脑子还混沌着啊!突然来了那么大一个黑弹,那么大一个黑弹啊!
让他们在休眠舱下面躲避?这特么躲地震呢?
不是,等等,自己是黑弹的标靶?!老皇帝心好脏!灭口之前还要拿他们当饵来钓个鱼?侦测到他们两个,闻泽肯定会让他们上船啊——皇帝未免也太会废物利用了吧!
姐弟二人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寒毛就像被电流烫过一样,齐刷刷地立正,竖得整整齐齐。
只见闻泽一步一步走向舰壁,舰壁在他面前打开,一台深渊般的纯黑机甲正从舱道另一头奔来。
“轰轰轰——”
覃飞沿和孟兰晴看直了眼睛。
黑色的架桥搭到闻泽脚下,他登入操作舱,依旧维持着完美无缺的风度。
“深渊”启动,这位承载着暗影烈焰的王者迈开大步,疾速掠过舱道。
他已经看见,他的胖星星开启了最大功率,正迎着黑弹袭来的方向直直冲过去。
*
返回主战舰的中途,云悠悠接到了黑弹警报——一枚黑弹正在飞向主战舰,30秒之后将予以致命打击!
她下意识看了看光屏右下角,只见即将见底的能源条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它用光了殿下的能源。
漆黑的主战舰静静悬念在深空,她知道3%能源不足以为它提供逃脱速度。
她的动作快过了脑子。
精神和身躯的疲倦一扫而空,她睁大了眼睛,操纵着星星向黑弹袭来的方向全速飞掠!
她的眼睛里亮起了黑幽幽的精光,一边较准方位,一边按照闻泽教给她的步骤启动了装载在机甲内的那枚黑弹。
她得让对冲湮灭的区域尽量远离主战舰。
她和黑弹的相对速度十分惊人,两者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
……碰撞之后,哪里是波峰,哪里是波谷呢?殿下知道说了她也听不懂,所以根本没提。
此刻她也没有时间研究这么复杂的物理问题,晃眼之间,那枚恐怖的毁灭弹头已经出现在真实视野!
‘殿下,我会对您负责的!’她这样想。
“哥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储存卡!”她这样说。
第104章 千万不要放弃治疗。……
即将遭遇打击的主战舰上。
“那现在……”覃飞沿双眼发直, “钻吗?”
他和孟兰晴齐齐望向把他们带到这里的休眠舱。
太子殿下为什么让他们钻休眠舱?钻、钻在休眠舱底下,真的有几率从黑弹打击之下逃生吗?
这怎么看都是玄学啊!
“玄学是研究神奇领域的科学……”覃飞沿决定死马当成活马医,“不怕一万, 就怕万一。宁可信其有!”
他把衣袖一撸,撅着腚爬进了休眠舱底下。
孟兰晴:“……”
好叭。
以最优雅的风度闻名贵族圈的孟兰氏三小姐也蹲下了身子, 小步小步地蹭到舱底。
姐弟二人对视一眼,闭上眼睛,默默向脑海里面有印象的各路正统和野路子神仙祈祷。
*
云悠悠盯住那枚平平飞来的黑弹。
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快要燃烧起来的火鸟, 正在迎着烈日勇猛前行!
“滋。”
短暂的干扰声之后,通讯装置中传出闻泽冷静镇定的声音:“发射。”
殿下在看着她!
她总是无条件地信任他。
她果断激活发射按键,把手指放入光屏上跳出来的基因确认框。
波纹一样能量光芒掠过框体, 机甲进入自动操作模式,机身前倾, 背部敞出发射窗口,校准,发射!
“呜嗡——”
云悠悠抿紧了双唇, 打算凭借直觉试着躲进波谷。
两枚黑弹冲向彼此, 在它们的弹头即将碰撞的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下来。
她清晰地看到,略尖的弹头率先微微变形,就像铁皮在融化。
下一霎那, 她看到了恒星!
两枚挨在一起的“小太阳”瞬间爆发,耀眼的光斑在纯黑的深空中美得如梦似幻。
真实视野最大限度地避免了她的眼睛受到灼伤,却无法防御即将到来的恐怖幅射。
云悠悠微微矮下了身子,浑身紧绷,预备迎接即将抵达的冲击。
视野忽然一暗。
一个高大的黑色身躯帅气利落地降到她的面前,机械双臂一合, 将这台能源不足的白机甲往胸前一扣,带着她疾速穿行在幅射密林之间。
云悠悠看到周围的景象呈现出诡秘的扭曲。
一切都变得粘稠、浓密、厚重。透过幅射光波望向四周,只见战斗中的舰群和巨大的只能看到一半弧线的绿林星体都被染上了厚油漆般的浓墨重彩。
闻泽撑起了磁力防御盾,一阵阵电磁震爆声被系统捕获,反馈给她。
听起来好像一万只电钻在同时钻击!
她看到黑色机甲的背部泛起了七彩斑斓的辐射光芒,就像最猛烈的暴风雨击打在上面,然后溅向四方。
她的心脏“怦怦”直跳,热泪涌入眼眶。
他把她护得密不透风,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他都挡在她的前方。
“殿下……”
“嗯。”平稳的机械音,就像发在聊天框里面的字样,不带标点。
他扣紧了她,几次腾挪飞掠之后,干脆利落地从一个奇异的角度掠出了那片锥形的区域。
远方的主战舰撑起了防御罩。
少部分幅射击中防御罩,就像用水流拍击一只比较牢固的气球一样,在它的表面激起一圈一圈的震荡的泛光波纹。
舰体也随之摇晃,巨型战舰就像在深海遭遇风暴的大船一样,跟随波涛上下浮动。
云悠悠的精神和身体都已经撑到了极限,但她不放心闻泽,强行绷着眼眶,不让自己睡过去。
捱了漫长至极的几分钟之后,主战舰上的防御光圈渐渐停止摇晃,爆炸点的“小太阳”也熄灭在冷寂的深空,结束了。
闻泽把她拎回了战舰。
金属感应服弹开之后,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完全没有支撑点的一条破布,软绵绵一动,大头朝下栽出操作舱。
幸好闻泽及时接住了她,抱个满怀。
“你需要治疗。”他的脸上挂着一层霜,声音隐隐有一点喘。
他把她打横抱起来,大步向外走去。
“殿、殿下……”她发出微弱的气音,“您,您还好吗?”
“后遗症必定加重。”他没有选择安慰她,而是实话实说。
她的眼睛里涌起一层水雾。身处昏厥的边缘,她努力地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殿下!”
“你负全责。”他冷冰冰地说,“在我需要的时候随时为我治疗。”
云悠悠:“……”
她很慢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殿下需要的治疗方式是……
心头涌起怪异的攒动。
确认他暂时没有大碍之后,她再也无力支撑,头一歪,晕倒在他的怀中。
昏迷之后,云悠悠很快就回到了曾经的梦境。
她手中拎着星空箱,站在二楼小别墅门口,转身、抬头,望向站在阳台的哥哥。
在上次的梦境中,哥哥的脸是一片深邃炫美的星空,她受惊脱离了梦境。
这一次她的心已经做好了准备。她知道,哥哥曾站在二楼,对她再次进行了催眠。
她看着他。他的脸并没有变成星空,而是将那块星空怀表悬在面前,阳光下,它反射出璀璨耀眼的光。
镀上了星光之后,那张毁过容的脸温柔得不得了。
但他的语气却是冷硬的。
他说:“悠悠会永远喜欢我,只要见到我,就会无条件地信任,一切不合逻辑之处自行忽略。”
他并没有在看她,而是看着面前的星空怀表。
她记得,上次催眠她,说他未毁容前是殿下的样子时,他也是这样看着那块表。
云悠悠怔怔地看着他。
催眠结束之后,他收起了怀表,脸上露出她熟悉的温和微笑,冲着她挥了挥手。
“要好好照顾自己啊,那么弱!”他说。
她站在原地,看着梦境凝固,一点点破碎开,就像风化的旧照片。
原来还有过这样一次催眠。
难怪那么长一段时间里,她从未意识到哥哥长着和殿下一模一样的脸有什么不对。难怪她下意识地忽略了从前和哥哥在一起时,自己曾观看过闻泽殿下照片和视频,并给他点赞的事情。难怪无论遇到多么匪夷所思的状况,她还是无条件地相信哥哥。
只是……
她遇到了和记忆中的“哥哥”一模一样的殿下,他就像破除迷障的引路星星一样,帮助她正常地思考、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她知道刚才在地下看见的那个家伙不是哥哥。
她熟悉的哥哥,绝对不会说出“你再也不需要勉强自己和另一个长得像我的人在一起”这种话。
真正的哥哥只会微笑着调侃她,笑她找到了男朋友。
而且……那个家伙和以前的她一样,以为哥哥长着十七八岁的闻泽殿下的脸。那个家伙以为,无论任何情况下她都会无条件地信任它。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它应该就是潜藏在星网之下的那个“东西”。
这就很奇怪了,那个东西难道不是全知的吗?
她感觉到脑海中浮着若隐若现的灵光,仿佛马上就能抓住什么近在咫尺的线索。
可是思绪游荡过去,那抹灵光却像最细小的小银鱼一样从指缝中溜走。
滑不溜秋。
是什么……是什么……
她有些着急,越急越抓不住头绪。
心绪一乱,她很快就坠进了乱七八糟的梦境。
*
云悠悠醒来的时候,身体仍然十分虚弱。
毕竟是用药剂强行维持了几十个小时的清醒,身体必定有所损伤,需要一段时间来慢慢修复调理。
悬浮板将她送出治疗舱。
“您终于醒了。”一名面孔圆圆的中年男医师快步走过来,问道,“有没有哪里不适?”
她轻轻摇了下头:“除了虚弱之外,没有不适。”
医师飞快地在胸口划了个祈祷标志:“真是谢天谢地!您的勇敢和智慧拯救了我们这艘战舰,我会一直在神的面前为您祈福的!您的无畏精神值得任何赞颂,您的……”
“啊……那是该做的,”云悠悠害羞地低下头,“您不用那么客气。”
眼看这位医师还要继续大拍马屁,云悠悠忽然深刻体会到了闻泽式的尴尬。
她强行转移话题:“呵,呵呵,医师您有教会信仰啊。”
医师猛地点了下头,眼睛里闪烁起推销员式的光芒:“真诚建议您也尝试一下呢!神总会保佑心灵纯净虔诚的人们,给他们以启示,帮助他们渡过危难,让他们得到健康的身体和心灵……最重要的是,免费,完全免费!”
云悠悠:“……这样啊!”
闻讯而来的太子殿下拎走了这只傻乎乎的准信徒。
他打横抱着她大步穿过银白的合金舱道,军靴落地的声音坚定有力,让她的心尖也随之一颤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