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十八秒后,飘红的能源条注入了全新的活力,蓝莹莹的能量冲至全满。
充满高科技感的“嗡”声响起, 真实视野刷新,从带着噪点的暗屏恢复到清晰如洗的全真屏。
连接恢复了!
云悠悠祭出激光剑,一个箭步跃进虫潮,顺流直下。
‘殿下比我想象中更快!’她愉快地想,“见面之后一定要赞美殿下!”
*
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流逝。
云悠悠的感知越来越麻木,她渐渐觉得眼下在做的事情与从前开着矿车在地下长时间工作也没有什么区别。
都是凭着本能漫无边际地穿梭,偶尔遇到值钱的原石/虫子,就收割它们。
她深入地下已经超过40小时了。
代表“星星”的绿色光点已经进入巨大的红色警示圈,再往前行,每一个通道中的节点巢穴里都有可能存在着“亲王”级别的高阶成虫,甚至有可能撞进母虫的巢穴。当然,如果运气足够逆天,说不定她会直接找到哥哥。
她相信他有能力活下来。
哥哥常说,只有强如恒星,方能保护自己。
在云悠悠的眼中,哥哥和殿下都像恒星一样强大。
机甲飞掠,越过一间较为宽敞的巢室。
一只虫壳呈现出金属态、通体乌黑、背部有披风状红色倒三角的巨虫缓缓转动复眼,盯住了她。
见到它的那一霎,云悠悠的脑海里本能地蹦出两个字——“亲王”。
追在她身后的虫群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轰隆”一下,整整齐齐地向着通道里面倒灌。
巢室中只剩下一台机甲和一只顶级虫族。
云悠悠反手握紧激光剑,一掠而上!
“亲王”的速度超乎想象。
它的动作带着居高临下的味道,满是轻蔑不屑。
“滋嘤——”
激光剑斩在虫钳上,金属态的纯黑虫钳溅起火星,出现细小的白色划痕。
僵持片刻,云悠悠明显能感觉到能量消耗加剧。
不能和它硬拼!
她收剑,后掠,正好避开了“亲王”挥来的另一只钳子。
凛冽的劲风擦过机甲外壳,就像有风吹过湖面,令机身微微震荡。
可想而知,“亲王”拥有多么骇人的力量。
云悠悠压低眉眼,紧紧盯住对手。
它太强了,把后背暴露给它是极度危险的举动——不能退、不能逃,只能干掉它!
她上了。
迎着“亲王”加速飞掠,激光剑扬至头顶。
它冷冷盯着她,在她近身的时候,斜斜扬起右边前钳,自上往下斜斜劈向她的机身!
如无意外,这台空门大开的机甲将被它拦腰斩断。
前钳的锋角泛着寒光,在贴近机身的时候,云悠悠几乎同步感觉到自己腰间传来锐痛。
再有一瞬间,它就会切破机甲的外壳,发出撕裂的声音,溅起耀眼的火花。
她动了。
机械足重重踏陷了地面,机身起跃,旋身,以最大功率擦着它的右前钳掠过!
擦肩而过的同时,激光剑从正握变成反手,旋臂,狠狠切割它失去了前钳保护的右颈!
“铮——”
蓝色能量条出现轻微波动。
这可是主战舰的能量源!
“亲王”的防御力已达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
云悠悠紧紧抿住唇,提升功率!
“滋——呜——”
金属态的外壳出现了软化凹陷,云悠悠双手压剑,再度加大功率!
“嗡——”
恐怖的震荡波令周围稀薄的空气蒸腾变形,一道一道空间扭曲般的白色波纹向着四面荡开。
“亲王”挥钳斩向她。
“嚓。”
虫壳终于破裂,激光剑嵌入坚实的白色肌肉层!
云悠悠卡紧了剑,机械足踹在“亲王”后背的红色披风区域,借力闪过身后袭来的巨钳,用剑顺着破裂的伤口勒过半圈。
“咔咔咔——”
有一道裂痕之后,剑刃势如破竹,飞快地切割出一道半圆裂伤。
肌肉层随之破裂,更深层的血管被切破,淌出浓黑的虫血。
一粒一粒,就像金属珠子滚落,沉甸甸地嵌进琥珀质的巢室地面。
“亲王”受痛,疯狂地挥动着巨钳转过身。
她再不退的话,只会和它同归于尽。
云悠悠迅速换出波动射线,机身疾退的同时,把波动射线的尾端定位在渗血的肌肉裂口。
“滋……嗡……”
“亲王”挥钳乱斩,却像挥刀断水一样无法彻底切断这条可恶的射线,在虫钳划过之后,射线依旧锲而不舍地炙烤它的伤口。
“滋滋滋!”
肌肉层开始冒白气。
云悠悠一边躲避“亲王”的袭击,一边……感觉自己有点饿了。
韧性十足的肉质,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啊!
普通的虫子是不配有肌肉的,切开它们的外壳之后,会发现只有粘糊糊的黏液连接着虫壳和虫身,一挤全是恶臭的绿色液体。不像眼前这位,拥有一层坚实的白肌肉,在波动射线的炙烤之下,肌层隐隐呈现出金色的焦黄。
云悠悠:“……”
她不禁为自己庸俗的思想政治觉悟感到羞愧。
面对恶贯满盈的敌人,她怎么可以想着吃!
再一次和“亲王”擦肩而过时,她启动了平时处于关闭状态的嗅体感应功能,偏过机械脑袋,嗅了嗅伤口腾起的白气。
“!!!”
这是她从未有幸嗅过的鲜香。
烤……烤嫩肉……表面酥脆焦黄……
她短暂地怔愣了一瞬,然后流下激动的泪水。
就在这一瞬间,因为吃痛而暴躁炸毛的“亲王”忽然感觉到一股本能的恐惧,它结构简单的大脑无法解析这种可怕的生物直觉,它只是本能地感觉到,自己在对方的面前忽然丧失了全部气势。
它下意识地后退。
云悠悠越战越勇。
终于,试图逃跑的“亲王”被她抓到破绽,一剑穿透肌肉层,截断颈骨!
黑色的复眼中渐渐失去了冷冽的寒光,随着三角状的虫头从庞大的身躯上脱离,它背部那块神似披风的深红色痕迹也渐渐褪去了颜色。
“轰隆——”它重重摔倒在地,嵌进了硬胶质的巢底。
“滴!”
亲王级打卡。
打过卡之后,云悠悠盯着它的尸身,花费了宝贵的10秒钟时间发呆。
她的双唇渐渐抿紧,终于心一横,拎起激光剑剥开它的颈部外壳,把那圈水桶粗细的白皙嫩肉剥了出来,放到载人舱里面。
带回去研究!
*
和“亲王”的战斗花费了将近半个小时。
云悠悠看了一眼剩余时间——不到七个钟头了。
她急速掠向下一处巢室。
‘哥哥,我一定会找到你!’她默默咬紧了唇,‘你看,我已经可以杀掉这么厉害的虫子了!’
虽然她并不像恒星那么厉害,但勉强也算个小行星了……吧?
念头转过,脑海里忽然划过一丝灵光。
只有强如恒星,方能保护自己?
所以行星是没有自保能力的吗?
真实视野扫过面前这些如同矿道一样的巢穴通道,她不禁感到一阵难过——是啊,行星都被伤害成这样了。
云悠悠叹了口气,继续往前。
她发现,前方这段路上极少遇到普通虫族,偶尔撞见几只,都像是吓破了胆的苍蝇一样,在巢道里面嗡嗡嗡地乱冲乱撞。
她沉吟片刻之后,果断斩掉它们的利钳,用机械手拎着它们前进。
遇到较大的巢室,她就先把手中的探测虫甩进去——如果它被“亲王”撕碎吞吃的话,她就绕过这个巢室,不在“亲王”身上耽误时间。
一处接一处探过去,她的脑海里逐渐形成了一幅核心巢穴的平面图像。
哥哥常说,科学的尽头是美学。
虫族虽然不美,但是它们筑巢时遵从的生物本能是美的。
云悠悠用具有美感的线条迅速勾勒补全脑海中的局部地图,很快,她找到了整幅构图中最美的节点。
强烈的直觉像电流一样蹿过她的脊椎。
直觉告诉她,母虫在那里,哥哥也在那里!
第102章 “好久不见。想哥哥吗……
云悠悠向着自己认定的目标前进。
遇到无法绕过的“亲王”级成虫, 她会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它们。
能源和体力飞速消耗,蓝色的能量条坠过了大半,呈现出不太健康的黄绿色, 而她的身体状况更是变得十分糟糕,就算有机甲为她提供动能, 她还是感觉到了深刻的疲倦。
喘声越来越重,心跳很快,四肢又冷又软。
醒神剂帮助她强行打起了精神。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 这种“神采奕奕”就像无根之木,很空虚,很缥缈。
不过她已经没有太多时间来感慨这个了。
最迟两个小时之后, 她必须原路撤离,否则就要吃黑弹。
殿下绝对不可能为了她放弃发射——千千万万将士用他们的鲜血和生命在开辟井洞, 每一秒都有无数机甲和战斗舰被撕成碎片,他们抵抗着全地表虫群的冲击,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她深吸一口气, 感觉从胸腔到气管都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要快!’
再度击杀两只“亲王”后, 与主战舰互通的能量条已经降到了危险的红色。
不到25%!
她觉得,殿下那架百万吨级的主战舰,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尝过空能的滋味。它一定会对她记忆深刻。
再往前,虫巢通道隐隐呈现出了奇异的深红色。
云悠悠谨慎地放慢了速度, 贴着巢壁缓速前进。这是深层的地底,没有自然光线,真实视野提供的是经过系统处理的仿正午日光状态下的颜色和阴影状态,不过眼前这些深红,却给了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它似乎是真实的光亮。
思忖片刻之后,她调出肉眼可视窗。
用肉眼往外看, 那些紫粉色的琥珀状巢壁都隐在一片黑暗中,看过去只有隐隐绰绰的黑色连绵轮廓,而正前方,却有微弱的深红光芒从遥远的巢室中渗透过来,星星点点散落在巢壁上,让它们易反射光线的光滑突起部分呈现出血般的红。
她知道自己找到正主了。
心脏“怦怦”直跳,她关闭肉眼可视窗,把激光剑攥得更紧。
她放轻了脚步,贴着巢壁缓缓前移。
光芒越来越明显,仿佛在流淌。
而她的心里,开始隐隐有所触动。这种感觉非常奇异,她很明显能感觉到自己进入了某种气场中。
非常微妙的感应。
就像殿下生气的时候身上会散发寒气一样,前方那个东西也在释放清晰明确的生物场。
腐败、糜烂……她很难用语言描述这个东西带来的不适,只知道胸腔发紧想呕吐,并且身上浮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
这应该是一个非常强的生物磁场,但它,有些不一样。
它带着很浓的指向性,让她的脑海中不断地出现很多并不美妙的画面——漆黑幽暗的坟地、发霉腐臭的沼泽、烂在荒野里的尸首……
云悠悠知道生物都有磁场,人类也有。
并且人类的生理、心理状态会造就不同频率的生物磁场,它可以准确地反应一个人最真实的状态。
人死了,磁场就没了。
等……等等!
她的脑海里划过一道令她寒毛耸立的光芒。
心脏先是漏跳了一拍,然后开始疯狂地撞击她的胸腔。
在这份充满了死亡和腐烂的生物磁场刺激之下,云悠悠陡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问题。
生物死了,磁场就没了。
那么地磁消失,是不是意味着……星球死了呢?
星球死了?所以它曾经活过?
【只有强如恒星,方能保护自己。】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难以言表的恐惧感攫住她,让她的身躯不自觉地发颤。
一百多年前,绿林矿星的星源矿被掠夺一空,在那之后,地磁急遽消失,蜜蜂、蚂蚁以及大量海洋生物群率先灭绝……联想到殿下提过的那个有关蜂、蚁集体意识的理论,她感觉后脑阵阵发寒,仿佛有一双冰冻的大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头皮。
她仿佛窥见了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