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兰洲发过来的短视频摇晃模糊,故意做成了偷拍的效果。
拍的是金顶餐厅那一幕。
孟兰洲在画面中的表现真实且浮夸,很有冲击力,鲜活地向公众展现了信息安全部门的加班社畜们的苦逼生活。
太子殿下优雅镇定,一如既往。
画面一角,身穿白裙的温柔女孩两次入镜,窗外的金光模糊了她的面容,恬淡美丽。
闻泽看完短视频,平淡地回复:“可以。”
孟兰洲飞快发来一大段话:“视频发出去热度肯定够,泄密事件基本就解决干净了。这事你相信这只是意外吗?我不太相信,但是实在找不到证据了,能用的测谎手段我都用过,能查的地方也都查遍了,没疑点。难道那小子真的只是手滑点错,才把截留状态的信息给发了出去?他昨天通宵加班,因为疲倦而导致操作失误,也勉强能说得通。”
闻泽的思绪在“因为疲倦而导致操作失误”上面停留了片刻。
星河花园也刚出过一起操作失误的事故。
情感阻断剂属于管控药物,有一套固定的使用流程。昨天,医师秦丽珍未经任何程序就直接把它交给了云悠悠。
事后秦丽珍非常后悔,她说当时上网太久,精神有些疲倦,提到阻断剂的时候,随手就把它取了出来——平时给患者拿药太习惯了,大脑迟钝的状态下,下意识就做出了习惯性动作。
秦丽珍也没想到云悠悠会毫不犹豫地喝了它,毕竟她的状况并不是非用药不可。
一连两天,两起意外,都和闻泽有关。
信息安全部门的那个人怎么样暂且不说,秦丽珍是星河花园的医师,身上每一个细菌都被翻查得明明白白,绝不可能受人指使。
所以仅是巧合吗?
几十秒后,孟兰洲又发来长长一段:“虽然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爆了个卫星,但事发的时候漏洞是很多的,随便一抓都能抓住,对方却没有任何动静和后手,这就很不科学了。无论是你家老头还是老二老三,都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所以有可能真是意外吧。闻泽啊,西蒙没了之后,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掏心窝子的兄弟了,你信不过别人,闲云野鹤的我不得不亲自出山给你做情报头子,当牛当马,劳心劳力,赔人又赔钱,兄弟我,是真的苦啊!”
这个事件看似轻描淡写就解决了,实际上凶险得很。孟兰洲还算是应对得当,否则现在弹劾闻泽的文书已经堆满皇帝的书桌,街头也会出现大量“太子违宪,侵犯公众通讯隐私”的横幅投影。
比不娶灰姑娘严重多了。
储君之路不好走。左右是深渊,脚下是刀尖。
闻泽捏着眉心回复:“多少星币,直说。”
孟兰洲的声音扭捏得像个小媳妇:“20亿就够了呢。”
闻泽隐约听到浴房有一点动静。
他的嗓子微微发干,回复孟兰洲的时候,态度变得漫不经心:“去提交申请报告。”
“遵命!”孟兰洲的语气欢腾得就像一匹野马,“哦对了亲爱的殿下,今天早上把你的白裙小姐爆料到星网上的那个ID,属于林瑶的闺蜜。另外,你的白裙小姐也不简单啊,刚才你注意到没有,她笑眯眯看星网上那些人骂她,笑眯眯!啧,这股荣辱不惊的变态劲儿,让我又想起了西蒙……”
顿了顿之后,孟兰洲的语气低落了一些:“你还在查林德家族谋逆案?算了吧,西蒙活着时都不在意名声,哪还计较什么身后名。他只会希望你好好的,顺利登上……”
闻泽淡声打断:“不说这个。”
“好叭!”孟兰洲一秒钟转了话题,“话说,白裙小姐这么给力,林瑶那边我看是激不起什么水花了。你差不多也能定下太子妃人选了吧,打算选我妹,还是雄狮家那头小母狮?给兄弟透露透露呗。”
孟兰洲没有等到闻泽的回复。
浴房响起了体征失常的警报声,闻泽关闭光屏,大步走过去,曲起手指敲了敲壁门。
“我进来了。”
*
云悠悠被水呛得浑身无力,她蜷着身体缩在琥珀罩下方。
空气里水分含量严重超标,她艰难地喘着气,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曾经她也拥有过健康的体魄。可是现在,小小的水流几乎就能夺走她的生命,她连站起来关掉淋浴器的能力都没有。
窒息的感觉,让她感觉回到了那个恐怖的血色夜晚。
“哥……哥……”
最绝望的时候,是哥哥救了她。
她的鼻腔和嗓子眼又辣又痛,几次摸索着想要站起来,都无力地摔回去。
“咳,咳。”
耳朵里响起了尖锐的嗡鸣,她分不清是耳鸣还是某种警报声。
胸腔抽搐,她一边干呕,一边喷吐出小水花。
“啪!”
水流停止,一条劲瘦有力的胳膊环住她,把她从地上拎起来。
他让她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换了换手,打横抱住她,大步走出浴房。
云悠悠睁开眼睛,泛黑的视野中,男人的侧脸英俊得发光。
就像下凡的天神,带她脱离厄难。
闻泽扯过一张大毛毯,裹住她。
他的身上滴着水,表情有点懵。
他机械地帮她擦身上的水珠,准备带她去医疗舱,仔细检查一下脑子——在浴缸里淹死他可以理解,淋浴淹死算怎么一回事?
这事如果传出去,谁也不会相信这个简单的事实就是真相,而是认为太子殿下在浴室里面弄什么奇奇怪怪的play,玩过了头,闹出人命。
闻泽想想就把自己气乐了。
扔开毛毯,他准备给她套上一件自己的睡袍,然后拎到医疗舱去。
云悠悠忽然就扑进了他的怀里,手臂缠住他的腰。
她抬起一双软绵绵、蕴满了波光的眼睛,盯住他,娇嫩柔软的红唇微微开合:“哥哥。”
闻泽眸色骤然暗沉,喉结动了下,低沉的声音里压抑着情绪:“去医疗舱。不要撒娇。”
她盯着他的脸,眼睛一眨也不眨。
当初,哥哥抱着她走出那条阴暗潮湿的巷道时,天知道她有多想抬起手来,摸一摸他的脸。
她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过任何奇迹,但是那一天,从天而降拯救她离开地狱的男人,就是一个奇迹。她能感觉到他不愿意被她注视。那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想要碰触他、亲吻他的脸颊,以虔诚的、朝圣的心态。
当初她做不到,但是现在可以。
她抬起手,指尖触到了闻泽的脸。
“……嗯?”
直觉告诉她,触感不对。
她眨了眨眼睛,认认真真地端详这张脸。没错,就是这样的,记忆中稍稍稚嫩一点,现在很成熟,散发出危险的魅力。
她还想亲他。
她踮起脚尖,将微微颤抖的嘴唇凑过去。
闻泽皱起了眉头。
他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撕开。
他再一次察觉到这个女孩是多么娇弱。纤细的胳膊、小巧的肩头、单薄的背、不盈一握的腰,无论哪里,都能在他的手掌下轻易折断。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的呼吸不禁又沉重了一些,嗓子更是干得难受。
“我不去医疗舱,你就是我的药!”她仰起脸,微撅着嘴巴,花瓣一样的嘴唇吐出甜蜜的清香,“没有黑糊焦味了,你尝尝。”
闻泽的黑眸彻底被暗潮涌没。
他偏头咬住她的唇,轻车熟路续上了前一次的进度。
有味道。清甜可口。
云悠悠很快就发现自己有点承受不住。
闻泽的气息很烫,身上有股很野性的香,她说不清那是什么味道,只知道非常具有侵略性,就像丛林中的王者,带着压制、令人臣服的意味。
他撕掉了克制的假面具,吻得她喘不过气。
以前他总是冷冷淡淡、公事公办,两个人倒还诡异地合拍,可是昨天他第一次吻了她之后,就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男人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
她心如鹿撞,感觉自己就像被碾碎的花泥,欢愉中带着无尽的未知的恐惧,好像下一秒就会坠进深渊。
她勇敢地搂住他,给他所有的柔情蜜意。
她的情态让闻泽心情大好,他贴在她耳朵旁边,嗓音低沉,带着一点喘-息和笑意:“我和联姻对象签署协议,让你一直跟着我,怎么样。”
云悠悠吓了好大一跳,迅速冷静下来,眼睛微微睁大:“不怎么样!”
闻泽本来只是顺口一说,说完觉得有些冲动,但也没有后悔。
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干脆。
“嗯?”他停下动作,皱眉。
云悠悠挣扎着推他:“我不可能一直跟着你,我要回绿林,回家!”
顾忌到她的细胳膊细腿容易折,他撑起身体,离开了她。
他看着她,目光带着审视。
她的表情非常认真,态度坚决,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甚至还带着那么一点玉石俱焚的狠劲。
闻泽眸光微动。
回绿林?回家?
绿林矿星沦陷成什么样了。回绿林寻死么。
回家……他结婚了,这里就不是她的家?
这么想着,闻泽心头涌起些古怪的滋味。
云悠悠拖着发软的身躯,爬到一边,从枕头下面摸出自己的光脑,调出当年自己签的情人协议给闻泽看。
这是原则性问题,绝对没得商量。
“签的是五年,”她的声音细细软软,却无比坚定,“你随时可以单方面终止协议,如果你没有提出终止的话,那就持续到1341年结束,也就是说还剩两年。这里,看到了吗?如果甲方娶妻,乙方必须在三个工作日内离开,禁止以任何借口滞留纠缠!”
闻泽:“……”律官签的协议,他并不知道细节。
云悠悠睁着一双明亮的黑眼睛,认真地看着闻泽。
她很快就可以通过机甲考核了,并没有续约的打算。
半晌,闻泽反应过来。
这个天真的女孩是想用合同约束他,两年之内不让他娶妻。
这么想着,胸腔涌动的感觉更加奇怪,热热的,竟然有些酸甜。
第10章 故友。
大床。
身材完美的男女。
浅蓝光屏上面的替身情人协议。
“知道了。三十岁以后再正式成亲,我会考虑。”
闻泽的嗓音暗沉了很多,低低的好听极了,让云悠悠感觉脊背微微发麻。
他的脸压了过来,随手把她的光脑扔开。
她睁大眼睛:“别摔……”
剩下的话被他堵了回去。
他睁着眼,眼神幽暗,攻击性强得让人心惊胆战。
他捉住她的小肩膀,铺天盖地的气息淹没了她,凌厉的男人香,像火一样炽烈。
闻泽的吻技一日千里,手掌也开始联动。
她的脑袋很快就变得昏昏沉沉,整个人七荤八素。
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上多了平时没有的热情,像一个黑暗、威严又危险的导师,引诱她坠向深渊。
“唔……”
……
闻泽乌黑的发尖悬着汗珠,拇指抚她的脸颊,眸光隐颤,声音彻底沙哑。
“你要弑君么。还不放开。”
……
5分钟以后,面无表情的闻泽把云悠悠抱进了浴房。
她的脑袋垂得很低,不安地揪着自己的手指。
她没能好好履行情人义务。
刚才他的亲吻让她过于激动,结果……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也有呛水虚弱的原因,总之,闻泽举步维艰进退两难,最终只能无奈放弃。
踏进琥珀罩之后,他敲了下浴壁上的“智能调节”按钮,把她涮了一遍,顺便冲了冲自己,然后擦干水珠,抱起她走回卧室。
她悄悄用目光四下一瞄,在地毯上找准自己的衣服、拖鞋和光脑的位置,只等闻泽挥挥手,她就会像一支离弦的箭,“嗖”一下卷起自己的东西离开他的视线。
——她觉得闻泽现在可能不太想看见自己。
没想到,他又把她抱回了大床上,手臂一揽,把她圈在怀里。
就像一团柔软的云倚着一座巍峨的山。
这种感觉很奇怪。
云悠悠有些不自在,她感觉到闻泽的身体也有一点僵。
沉默了一会儿,他探出半个身躯,把她的光脑捡了回来。
“不用理会网上那些声音。”他说。
“嗯嗯!”云悠悠飞快点头。
他瞥着她的表情,忽然想起了孟兰洲的那句——“宠辱不惊的变态劲儿,像西蒙”。
她哪里就像西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