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简轻语心里泛酸,却依然没有将身孕一事告知。既然这个孩儿注定留不住,那愧疚与自责由她一人承受便好,何必再多拖一个人下水。
陆远见她眼角微红,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近来真是愈发爱哭了。”
“我才没有。”简轻语嘟囔一声,扎进了他的怀中。
陆远安静地揽着她,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马车很快到了东湖,还未停下时,简轻语便听到了一阵高过一阵的叫卖声,本来没什么兴致的她突然精神了些,撩起车帘一角往外看,当看到热腾腾的蒸饺出锅时,她当即扯了扯陆远的袖子:“我要吃那个。”
“嗯。”陆远见她心情好了些,表情也有所缓和。
车夫找了个僻静处停下马车,简轻语立刻拉着陆远往蒸饺摊跑去,要了一屉饺子和一碗白粥。
“我们两个吃一份,留着肚子去尝尝别的。”简轻语说着,夹起一个蒸饺喂到陆远嘴边,陆远乐得接受投喂。
今日陆远穿着简单的青衫,头发用布带系着,完全一副清俊的书生打扮,叫人丝毫联想不到锦衣卫,而这附近的小摊只有平头百姓喜欢,达官显贵即便来了东湖,一般也不会往这边挤,是以不会有人认出他们的身份。
两人难得这般轻松自在,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完了蒸饺,便开始分食同一碗粥。简轻语今日胃口不错,陆远只象征性地尝了一口,便将剩下的粥都给她了,她也毫不客气,直接喝完了一大碗。
看着见底的碗,陆远唇角浮起:“不是无甜不欢?何时也喜欢寡淡无味的白粥了?”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喜欢了。”简轻语不好意思地笑笑。
陆远伸手揩去她唇角的米粒:“这一点倒与我很像。”
简轻语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他平日也喜欢喝粥,再想想自己为何突然改变,脸上的笑顿时勉强起来。
她的情绪变化太过明显,陆远蹙了蹙眉,却没有问为什么。
两个人吃完蒸饺便继续逛,一边走一边买了不少东西,简轻语抱了满满一怀,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我帮你拿。”陆远伸手。
简轻语急忙避开:“不用,我自己拿就好。”方才买的有好几样都是陆远不喜欢的,她怕一给他他就扔了。
“小人之心。”陆远扫了她一眼。
简轻语嘿嘿一笑,四下张望一圈后偷偷蹭了蹭他。
陆远扬起唇角,到底是将东西都拿了过去,不等简轻语抗议便缓声道:“我不扔。”
听了他的保证,简轻语这才放下心来,揪着他的袖子继续逛。
两个人玩了一上午,简轻语也到了午睡时间,哈欠连连却依然不想回家。陆远斟酌片刻,哄道:“先回去歇歇,歇够了再来。”
“不要,万一歇够了你又有事呢。”他有多忙,简轻语最清楚不过。
陆远抬手抚上她的额头:“放心,今日只陪你。”
简轻语耳朵动了动,却还是站在原地不肯动。
“你若听话,晚上便带你去湖上酒楼玩。”陆远见她还是不肯动,只好拿出杀手锏。
简轻语果然生出了好奇:“湖上酒楼?”
“就在那边。”陆远指向东湖上,简轻语隔着雾气隐约看到一座酒楼,似乎悬浮于湖上。
“酒楼在船上,只有晚上才开门,上船之后可以坐在厢房中游遍东湖。”他仔细介绍,语速慢得像在与三岁小儿说话。
简轻语心动了:“这么好玩吗?那你晚上可一定要带我去。”
“前提是你先回家乖乖睡觉。”陆远开口。
简轻语抬头看向他,对视许久之后总算是妥协了,陆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带着她回了陆府。简轻语玩了一上午,早已经疲惫不已,还未等到家就睡了,陆远将她从马车上抱到寝房,都没见她醒来。
寝房里一片静谧,陆远坐在床边认真地看着她,当看到她眉宇间即便睡着也无法遮掩的忧愁后,静了许久转身出去了。
简轻语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睁开眼睛没看到陆远,第一反应便是去找他,结果刚要出门他便进来了。
“醒了?”陆远走上前来。
简轻语抓住他的手:“出去玩吗?”
“不急,到晚上再说。”陆远摸了摸她的脑袋。
简轻语闻言只好继续打发时间,等到太阳一下山便催他出发。陆远这回没有再拒绝,干脆地带着她往东湖去了,等到二人到地方时,天色也就彻底黑了下来。
陆远没有骗她,夜晚的东湖更加热闹,而白日里不大显眼的船上酒楼,此刻已经灯火通明,从远处看宛若一盏巨大的灯烛。
简轻语好奇地四下张望,陆远为她戴上帷帽,确定无人能看到她的脸后,才牵着她的手往船上走。简轻语下意识想挣开,只是还未等她发力,便听到陆远道:“无妨,我们来得晚,没人看到。”
简轻语顿了一下,这才发现东湖虽热闹,可上船的人却不多,也没人往他们这边看。她稍微松一口气,正要收回视线时,突然在不远处的岸上看到了季阳,她当即扯了扯陆远的袖子:“季阳,是季阳。”
陆远顿了一下,不感兴趣地牵着她往船里走,等到了最高层的厢房后才不紧不慢道:“今日集会,季阳爱凑热闹,遇到了也不奇怪。”
“……哦。”她只是随便一说,他怎么还解释起来了?
简轻语没放在心上,趴在窗子上往下看。此刻的她身处大约三层楼高的位置,下面是幽幽湖水,再往前一些,便是灯火通明的集会。
她渐渐看得入神,直到一双手从身后锁住她,温热的胸膛贴紧她的后背,她才悄悄扬起唇角,抚上了陆远的手:“这里真好。”
“若是喜欢,就买下来。”陆远在她耳边道。
简轻语被他的气息惹得发痒,不由得笑了起来:“那还是算了,我又不会水,整日待在湖上还挺害怕的。”
陆远颔首:“也是,东湖看似平静,实则许多暗流冲向别处,落水的人常常被冲得尸体都不剩,不常来也是对的。”
“……你为何一定要煞风景?”简轻语被他说得心里都开始发毛了。
陆远失笑,抱着她看了会儿风景,待船只往湖中心去了,才叫人送了晚膳过来。
既然是在湖上用膳,吃的自然大多是河鲜,简轻语本就饿了,加上尝新鲜,便一时用得多了些,最后撑得趴在窗边昏昏欲睡。
“吃饱就困,小猪一般。”陆远吐槽。
简轻语斜了他一眼,懒洋洋地继续看窗外。
陆远走到她身旁,将她捞进怀中:“无聊了?”
“有一点……”大约是心里始终压了块石头,最初的好奇与新鲜褪去,心事也愈发沉重。
陆远攥着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别着急,我还为你准备了别的。”
简轻语闻言,好奇地扭头看他:“准备了什……”
砰!
巨大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简轻语愣了一下怔怔回头,只见大片热闹非凡的烟花在她瞳孔中炸开,绚丽的光点将整个天空都点燃。
隔壁厢房传来惊呼,简轻语甚至能感觉到所有人都朝窗边涌来,船只轻微的倾斜提醒她,不止一人见证了这场烟花。
“喜欢吗?”陆远低声道。
简轻语嘴唇动了动,半晌低喃:“季阳……”
“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提他?”陆远不悦。
简轻语笑了,不问也知道方才会看到季阳并非偶然了,她安静欣赏美景,待到最后一朵烟花散去,才扭头看向陆远:“怎么还准备了这些?”
“我想让你高兴一点。”陆远专注地看着她,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她的身影。
简轻语心头一颤,许久之后哽咽着钻进陆远怀中,低喃:“对不起……”
陆远不知她为何道歉,但也没有过问,只是安静地抱着她,待她情绪稳定些后,又喂了她一些糕点。
船只缓慢地□□,在湖中心停了小半个时辰后,又开始绕着湖边走。简轻语喝了太多水,便起身要去方便。陆远闻言立刻起身,简轻语哭笑不得:“你做什么去?”
陆远看得直蹙眉:“陪你。”
“不用,我自己去便好。”简轻语顿时一脸抗拒。
陆远只得放弃:“那你尽快回来。”
“嗯,我很快的。”简轻语说完,便笑眯眯地出门去了。
船上酒楼说大也不大,她问了两趟路便找到了方便的地方,解决完之后顿时舒畅许久,悠哉悠哉地往回走,在经过一间厢房时,里头的人突然砸了杯子,简轻语吓了一跳,正要加快脚步离开,便听到有人咬牙切齿:“这个陆远,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孤,孤一定要杀了他!”
简轻语:“……”不会,这么巧吧?
她无言一瞬,刚要离开,门就突然开了,开门的人瞬间和她对视,二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短暂的尴尬之后,她忙低着头往前走,开门的人脸色一变,当即高声道:“给本官拦住她!”
话音刚落,凭空出现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拦住了简轻语的去路。
简轻语欲哭无泪,被强行带到了房间。
“小女只是路过,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简轻语颤声质问。
大皇子沉着脸,抬手扯了她脸上面纱,看清她的容貌后眼底闪过一丝惊艳,连带态度都好了不少:“你方才可有听到什么?”
“听到什么?”简轻语眼底含泪,茫然地看向他,心里却对他黏稠的视线极为膈应。
大皇子笑了一声,对她胆小的样子十分不屑:“看你这模样,便知你什么都没听到,是孤……我误会了。”
简轻语:“……”蠢货。
她正欲再说些什么,屋里另一个官员突然盯着她看,她心里咯噔一下急忙低头,但那人还是走到大皇子面前,低声对他说了什么。
简轻语确定这人知晓自己的身份,因为大皇子听了之后皱起了眉头,对她的兴趣也减了三分。
她咽了下口水,稍微放下心来:“若没什么事,我能走了吗?”
“走吧,别将见到我的事说给别人听。”大皇子淡淡道。
简轻语顿了一下,无辜地问:“你是谁?”
大皇子见状,对她更放心了,摆摆手就要她离开,简轻语默默松一口气,刚要离开,外头便进来一个侍卫,直接对大皇子抱了抱拳:“殿下,陆远似乎也在船上。”
简轻语一愣。
“他?”大皇子脸色一黑,“真是阴魂不散,他来做什么?”
“似乎是带个女人来的。”侍卫又道。
简轻语顿了顿,默默往门口挪动。
她走的幅度小,大皇子没有在意,而是对侍卫的话更感兴趣:“女人?陆远也有近女色的时候?”
“你可知那女人的身份?”旁边的官员急忙追问。
侍卫回答:“那女人戴着面纱,无法确定身份,属下问了小二,那女人身着浅粉水裙,戴的是全副珠玉,大约十六七的年纪……”
他说着话,众人的视线默默转移到简轻语身上,简轻语安静一瞬,突然朝外头冲了出去。大皇子当即跳脚:“给孤抓了她!”
“快、快去!”官员也急忙催促。
简轻语闻言跑得更快,她直直往楼上陆远所在的厢房跑,然而刚跑了几步远,前方的路就被拦了,她只能折身往楼下跑。
船上酒楼的路窄得厉害,她借着身材相对瘦小的优势,勉强甩开那些人一截。可酒楼总共了这么大,她总有跑到尽头的时候。
当只身跑到了甲板上,大皇子带着人不断逼近,她一步一步往后退,很快便退到了船边,只要稍微站不稳便会掉下去。
“侯府大小姐?”大皇子双手叉腰,一边喘气一边阴测测地笑,“简业可真有本事,两个女儿都搭上了锦衣卫,难怪会看不上孤的外家。”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想强抢民女吗?”简轻语声音紧绷。
“强抢民女?”大皇子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突然就笑了,“你若真是民女,孤倒懒得抓了。”
“……你什么意思?”简轻语声音微沉。
大皇子眯起眼睛:“孤什么意思你不知道?锦衣卫与侯府嫡女私通,打的可是圣上的脸面,孤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陆远的下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