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蜥蜴先生——龚心文
龚心文  发于:2021年06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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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雄性守宫快速抖动尾巴代表什么?
  当然代表它发晴了,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信息素啦,快给他找一位小姐姐。
  守宫很多地方都很敏感的,头部,脖颈和尾巴,都是它们的敏感区域哦。
  除非想要欺负它们,不然不要随意触摸哦。
  车窗外,一幅幅广告灯箱在飞快地后退。
  半夏伸手捂住了脸,我这都对小莲干了啥?
  地铁到了站,改骑自行车。车轮骨碌碌走在乡村的小路上。
  整个村庄披着夜色,暖暖的万家灯火点缀路边。
  和过往的每一天一样,年轻的妈妈在给孩子洗澡更衣服,辅导功课。
  年长一点的女主人忙着收拾碗筷,拖地洗衣服。
  年迈的杜婆婆寡居在空荡荡的老宅,孩子们远飞外地。
  这个村子和半夏成长的家乡风俗类似,女性大多勤劳而辛苦,承担起家庭生活中几乎全部的繁重工作,却时时被视为理所当然。
  半夏从小没见到过父亲。却见过太多这样为了丈夫和子女付出一切的女性。
  哪怕是半夏那位十分尖酸刻薄的舅妈,每天下班回家的时候,也需要买菜煮饭,伺候完全家人吃饭之后,还要拖地洗衣。
  直忙到八九点钟,或许才能抽出空到隔壁她们家闹腾一场,说几句酸溜溜的闲话。
  而她的舅舅在大部分时间里只在吃完饭后,架着脚在茶几上看看电视。因为不打老婆,也不去外面吃喝瞟赌,还被村里村外冠以好丈夫的称号。
  半夏曾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或许都不会产生和异性一起生活的期待。
  当年,听到半夏说这句话的时候,妈妈正站在院子里晾晒洗好的床单。她哗地一下将一大块格子纹的棉布床单抖开,对着阳光扯直了,转过头来笑着看半夏,“一个人过日子终究有点孤单。如果能遇到一个从心灵到身体都吸引你的人,相互陪伴着过日子,而不是一方不平等的付出,那么还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只是人海茫茫,想遇一个这样的人实在不容易。若是为了结婚,随便凑合一个人,倒也确实没必要。”
  “呸呸呸,别把你那一套灌输给孩子。”奶奶在这时候过来了,“我们夏夏将来一定会找一个好男人。这人呐,过日子没个伴不行。”
  半夏当时蹲在葡萄架下,看着一排排晾晒在阳光中的衣物,心中对这些话很不以为然。
  觉得既然妈妈可以一个人过日子,自己当然也是可以的。何必要去找那么一个人,天天为他洗衣做饭,消耗自己的人生。
  但如果那个人是小莲呢?
  陪着自己聊音乐的小莲,听自己拉琴的小莲,给自己做饭的小莲。
  生病了在自己床边忙前忙后的小莲,呆萌可爱的小莲,声音低沉的小莲,还有那月色下赤身果体的小莲。
  半夏的耳边好像响起了母亲站在漫天飞舞的床单中说的那句话,如果你遇到一位从心灵到身体都吸引你的人。
  就是他了。
  半夏咬了咬嘴唇,加快车速,让夜晚的冷风把自己发烫的头脑吹得清醒一些。
  只是她回到家以后,屋子里依旧没有人。
  在那简陋的小床上,平放着一件极为漂亮的礼服。
  那或许是一件,所有女孩看了都会为之心动的裙子。
  朦胧的薄纱,如烟的裙摆。简约大气的领口宛若被夜色染黑,神秘黑色一路向下,层层渐变,期间坠满了闪闪发光的万千星辰。
  若是将它披在身上,便有如携璀璨星辰同游,行走举动之间,会是那夜晚优雅的女神。
  半夏把那条纱裙捧起来,轻轻用手摸了摸,放在颊边蹭了蹭,裙摆柔韧的面料滑过肌肤。
  她从来没给自己买过这样的小裙子,也从没有人给她买过这样的小裙子。
  “小莲。”半夏抱着裙子,抬起头朝窗外唤了一声,漆黑的窗外没有人回应她。
  只是在另一间没有点灯的屋子内,却有一个人听见了这声呼唤。
  那人在黑暗中一下抬起头,向着墙的方向迈了一步。
  最终却只是伸出手,抵着那道薄薄的墙壁,将身体和额头都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靠在那最贴近她的位置。
  =====
  第二天的西史课开始之前,阶梯教室里还处于一片乱糟糟的状态。
  大课的教室人多口杂,大家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聊天。
  “期末演出的礼服你订制了吗?”
  “还没有呢,正头疼要买什么款式。”
  “我看年级合唱会就唱《肥宅群侠传》好了。”
  “夭寿啦,教授会砍死你的好吧。”
  “听说威廉大师明年会来旅游,可能会开几场钢琴演奏会哦。”
  “天呐,我好迷他的,一定要去听一次。”
  “好像姜临也要回国了。不知道有没机会听到这位大师的小提琴演奏。”
  “他曾经也是我们榕音的校友吧?成名之后出国了。”
  “红橘子上有一个新人,最近势头很猛。几首歌都不错,有一首已经冲上排行版前十了。”
  “是吗?我看看,叫什么名字。看到了,最佳新人,名字叫赤莲。”
  乔欣听见了这个,便问坐在身边的尚小月,“红橘子是什么?”
  “一个比较小众的音乐网站。上面有不少很有个性的原创音乐人。有机会你可以去听听。”
  “是么,那我也下一个。他们刚刚在说得是什么歌?《人鱼》?我找找看。”
  乔欣很快跟着手机里的旋律哼哼了起来,第一条用阳光织就……第二条用月华裁剪……第三条点缀上星辰……坐在窗边的半夏抬起头,乔欣口里哼的歌,正是自己生病的那天,小莲唱给自己听的歌曲。
  他为我唱歌,还给我准备歌里的小裙子,明明是对我那么好。
  半夏看着窗外阳光中的树叶,忍不住托着腮叹了口气,“到底为什么要躲着我啊?”
  身边的潘雪梅听见了,边埋头写着手里的作业边随口问了句,“什么躲着你?”
  “我喜欢上一个男孩子,”半夏说,“可他这几天好像总是在躲着我。”
  潘雪梅手里的笔在作业纸上拖了长长一条线,抄了半页的纸就这样废了,但她且不顾得这个,抓着半夏的手臂摇晃,“什么男孩子?你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
  坐在前排的尚小月和乔欣一下坐直了脊背,竖起耳朵。乔欣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借以掩饰自己偷听八卦的行为。
  “不是我们学校的,是住在我那栋出租房里的人。”半夏含糊了一下用词。将两人已经同居的事实蒙混过去。
  “那人长得怎么样,帅吗?”潘雪梅是轻度颜控。
  “嗯……大长腿,腰细,脖子很漂亮,皮肤特别白。”
  总不能告诉你,我还没见过他的脸吧。
  潘雪梅听着半夏这种描述,脸色微妙了起来,“你,你们这是进行到啥程度了?还有他为什么躲着你?诶,他凭啥躲着你?”
  “啥程度没到,我这都还没挑明呢。”半夏难得地有点不好意思,“就……前几天,我不小心把人给看光了,还上了一把手。”
  前排的乔欣噗嗤一声把口里的水都喷了。
  “别啊,我真不是故意的。”半夏沮丧地说,“我又不是LSP,我那真的是意外,是意外。”

 
 
第32章 你就教教我
  “那他为什么躲着你?”尚小月已经忍不住了,从前排转过身来,“他那是不好意思?还是……”
  半夏知道班长尚小月想问的是什么,这个问题同样也困扰了她好几天。
  在讨论这种话题的时候,她欠缺了一点少女本该有的羞涩。事实上她也不太知道一个女孩在想要询问这些话题时,“本该”是什么状态。
  她唯一想要的,是能够将自己脑海中连着几天乱成一团的丝线给捋顺了。
  “我觉得……他应该不是不喜欢我。”半夏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前后三个脑袋,一起向她聚拢过来,一个个眼睛瞪得贼亮。
  “他虽然躲着我,但昨天又特意送了我一条漂亮的小礼服。还每天按时给我准备各种好吃的。”半夏掰着手指回想。
  潘雪梅差点跳起来,掐住半夏的脖子来回摇晃,“原来你每天这么多好吃的都是那个人给你送的。你居然瞒着我这么久,夏啊,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啊啊啊。”
  半夏被她摇得连声哎呀,“别摇了,别摇了,我不是都分给你吃了嘛。”
  “既然这样,那他想必只是害羞了。你先忍一忍,晾他一段时间。”乔欣这样说,“我们女孩子,不能太主动,一主动在男人心里中就没价值了。你得等着他主动来找你。”
  “我不这样觉得。”尚小月持另外一种观点,“既然他害羞,你就该主动点,直接找个机会说个清楚明白,省得牵肠挂肚,难受死了。人生不管什么时候,主动权都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
  半夏就看潘雪梅。
  潘雪梅摊手:“看我没用啊。我没经验,怎么给你意见。”
  半夏于是满怀希望地转向乔欣和尚小月,“你们俩肯定是过来人,对吧?”
  尚小月和乔欣对视了一下,莫名扭捏了起来。
  “也没有。其实都是纸上谈兵。”
  “太……太忙了,实在没空谈恋爱。”
  三个人却一切说,“其实我们现在唯一想知道的是,你那位腿长腰细,肤白貌美,能做饭能烤饼干的男人到底长啥样?”
  “快交出来给我看看,男妈妈是什么样子的?”
  “对,交出来。”
  =====
  从前的半夏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性格坚韧,行事果断的人。
  长到这么大,才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有这样犹豫不决,烦躁难安,磨磨唧唧的一天。
  小的时候,半夏想要学小提琴,尽管听到这个要求之后,家里从奶奶到母亲,全都表示极力反对。但小小的她拿定主意,天天爬墙到隔壁慕爷爷家里赖着旁听。
  直到慕爷爷亲自牵着她的手上门来,做母亲的思想工作。
  “这个孩子拥有绝对音感,是一个非常有音乐天赋的孩子。不让她接触小提琴,当真是可惜了。”
  母亲思虑了许久之后,终于长长叹了口气,卖掉了自己唯一的一枚戒指,给她买了一架便宜的小提琴。
  到了初二那年,妈妈因病离世。周围的亲戚围着轮番劝说她放弃音乐。
  “你娘没了,哪还能学音乐这么烧钱的东西,这谁家供得起你?我告诉你,你别想着你舅舅口袋里那三瓜两枣,那可都是我们夫妻俩的血汗钱。”舅妈当时就这样嚷嚷出来。
  虽然说得刻薄,但半夏其实并不恼恨这位舅妈。她自己也觉得,母亲没了,这个世界上也就再也没有人有义务为她付出什么。
  只是她从骨子里就倔,硬是咬着牙自己半工半读,在奶奶的一点点帮助下,考上了音乐学院。
  有时候半夏觉得自己就像自己的名字一样,是夏季里长在地里的一种野生植物,又野又倔,骨子里还带着点毒。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来不曾迟疑后退过半步。
  真真只有这么一回,算是折在那只又软又娇的小蜥蜴身上了。对他当真是拿又拿不起,放也放不下。想直接逮住他问个干脆明白吧,又怕他对自己只是友情。想索性不管他吧,却着实舍不得。
  思来想去地折腾了几天了,居然还拿不定主意。
  一颗心呐,像是被人放在小火附近灼烤,躁动不安。
  这也太难受了。
  下午,上郁安国一对一的专业课的时候。半夏满腹愁思都付诸于琴声。
  初见之时,欢喜雀跃。
  林中偶得,心头小鹿乱跳。
  见不着他,心底患得患失,辗转反侧。
  第一次品到这般滋味,细细尝来,甜中带酸,酸里带涩,涩中回过甘美滋味。
  一首柴小协,拉得是婉转柔肠,曲调幽幽,满是少女怀春之心。
  郁安国十分惊喜,“这一次的情绪太到位了。”
  “无论是第一章奏鸣曲的华丽,还是第二乐章的抒情,第三乐章回旋奏鸣曲的节奏感。情感都表达得细腻丝滑。”严厉的老教授哈哈笑了起来,“不错,确实不错。哈哈,这一版的柴小协,有意思得很。”
  “原来他说得是这种心情,”半夏收起了琴,咬牙呢喃一句,“如今倒算是真正理解了,可真是叫人恼恨。”
  “等一下,半夏。你有没有比赛用得礼服吗?”郁安国喊住了准备离开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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