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童话——七宝酥
七宝酥  发于:2021年06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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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谧微怔,警惕状:“干嘛,开始刨根问底挖我情史了?”
  张敛说:“你可以这么认为。”
  周谧不准备粉饰和掩瞒:“他说受不了我性格,说我总喜欢放大任何一件小事,再去折腾他,让他很累,他觉得到那个临界值了。而且那会是暑假,我人还在鹭岛,就他的家乡,吵了一架,很严重,他直接送我去了机场,到家后我就发现我的联系方式全都被拉黑了。”
  “说实话分得不明不白的,”她讲着话,面色渐而收敛,因往事的蒙尘而变得有点不那么鲜明和真切:“但可能也是我咎由自取吧。”
  她眼神微黯地瞥了下从始至终注视着她的张敛:“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最迟研究生毕业就会跟他结婚,因为我们大三就见过双方家长了。”
  张敛面无波澜,只说:“看得出来你那时候很喜欢他。”
  周谧自嘲地哼笑一声:“多亏遇到了你,那晚回来我脑子里大部分就只有你了。转移失恋的最好方式就是尽快陷入下一个男人。”
  张敛也跟着弯唇,不予置评。
  周谧又看回去:“好啦,我的情史介绍完毕,你愿意说说你的吗?不过我建议拆分开来当睡前一周故事说完哦,不然今天我们要通宵了。”
  张敛闻言,一声未响,只敛目静静看了她好一会,看到周谧鸡皮疙瘩都跟多骨诺米牌似的疯速递进反应,他才启唇道:“我跟你一样,也只有过一段恋爱经历。”
  周谧顿时眼如铜铃,一脸不可置信:“假的吧。”
  她问:“是我……听过的那个版本吗?”
  张敛问:“什么版本?”
  周谧没有指名道姓,交代小道消息之源头:“就刚来公司那会听别人说的,VET的什么二千金。”
  张敛说:“是她。”
  周谧“哦”了声,消化着,一时间无法分辨自己情绪,像在嚼一块没有任何味道的白米饭,只能打趣:“你很牛哦,那可是VET。”
  张敛笑:“VET又怎么了。”
  周谧说:“说不上来,不过你跟那种女生在一起肯定比跟我在一起更……”她摘选着合适但也不至于贬低自己的形容词:“恰当合理?”
  张敛说:“你是跟她差距比较大。”
  他的直言不讳换来周谧凶神恶煞的重拳出击。
  张敛揉了下胸口,笑着咳一声:“我说哪方面差距大了吗,你就要灭口了?”
  周谧往外面偏头:“不想听了。”
  张敛抚住她右颊,把她小脸蛋扳回来,强迫她正视自己。
  张敛说:“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周谧脸鼓成小醋包,又把酸气往刘海方向吹:“那你长话短说速战速决,直接说分手原因就可以了。”
  所以张敛选择性陈述内容:“因为我不……”
  周谧忽然坐直,声音骤高地打断:“我突然又不想听了!”
  张敛静了下来。
  周谧垂了下睫,大概猜到他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她已经在后悔了,后悔自己的掉以轻心,误将话题引向雷阵,幸好她及时止步。
  周谧的胸口很轻微,但也后怕至极地浮动了一下,浓秀的眉目再上扬时,她瞳仁里已是一片清澈通明,亮得像小灯泡:“我现在就只想被你抱着睡一觉。”
  空气里凝滞须臾,张敛看着她眼睛,沉声吐出一个“好”字,便将她揽抱回怀里。
 
 
第50章 
  同居日期进入第三个月时, 张敛房子大阳台上栽种的冰岛虞美人一夜之间全开了。
  去年此刻它们还只是陈姨从家里带来的种子。
  如今已经在窄长的木槽里摇曳生姿,有黄有橙有红有白,色彩鲜浓, 花瓣半透,似高低不一的杯盏, 将暮春甜酒一般的微风与日光斟于其中。
  征得陈姨同意,周谧掐了几朵带去公司布置工位, 还大方地留了一枝在张敛车上,说是她提前赠送的立夏礼物。
  张敛欣然接受和道谢。
  下车前, 周谧一如既往地缠着他在前排吻别好多下, 亲到她必须再补一次唇膏,又翻出包里的湿巾给他仔细擦拭。
  张敛就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周谧很喜欢被他这样安静地注视着, 男人的瞳色总是看起来情意深浓。
  当然, 她本来就喜欢他的眼睛, 他的嘴唇,他的亲吻, 他的拥抱,以及跟他所有的肌肤之亲。

  张敛身上的一切都是有温度的, 很熨帖的,就像现在的天气。
  周谧在日光里眯起眼, 又在进地铁站前恋恋不舍回头, 像小蜜蜂高频振翅般狂挥手。
  张敛降下车窗跟她笑了笑, 等她消失在下行电梯, 才驾车离去。
  张敛今天要去参加一个行业会,人并未来公司。去倒茶时周谧就没有煞费苦心地贴着他办公间走, 而是规规矩矩地转悠去了茶水吧。
  同部门的原总监碰巧在那弄咖啡。
  周谧礼貌地跟她打了声招呼。
  原真瞄她一眼, 露笑道:“你们明天上午要去K记那边比稿了吧。”
  周谧微怔:“嗯, 十点那一场。”
  原真垂眼摁开关:“忙活一个多月了,明天终于能见真章。”
  周谧接着纯净水,底气不足:“但愿能过,我第一次去这种场合,五家呢,竞争好激烈。”
  原真鼓励:“肯定能过,而且我听yanyan说……”她忽然降低声音,靠过来贼眉鼠地问:“K记的季大总监跟你关系非比寻常啊?”
  周谧惊异地圆起双眼:“啊?”
  又忙不迭否认:“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种事。”
  原真微微后仰了一下上身,一脸“老娘才不信咧”的表情:“你就别瞒着你真真姐了,我看你每条朋友圈他都会点赞,我们公司好几个人都有season微信,包括我,他可从来没给我们点过。”
  周谧尽可能地想解释清楚:“就真的只有一起打游戏的……征战峡谷的革命友情,其他就没有了。”
  原真拿起杯子,拍拍她左肩:“行了,没特殊关系肯定也是对你有兴趣,明天你一定得去哈,长长见识,顺便也给你们组撑撑场子拉拉好感度。”
  周谧哽住,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说实在的,这一个月来她跟季节聊天或开黑的次数寥寥无几,两只手都数得过来,会传出这样的绯闻恐怕也跟张敛一些从不署名的浪漫行为有脱不开的干系,回去后她得跟他强调一下不要再送自己各种来路不明的鲜花糖果了。
  周谧叹了口气,回到工位,叶雁一身红裙,又在好声好气地跟客户通着电话,但她翻着白眼加唇瓣翕动不停的样子,很像是条缺氧的金鱼。
  周谧用余光留意了她一阵,想趁机澄清一下自己跟季节的关系,避免更多误会,但叶雁丝毫没有要停的架势。
  感觉一时半会应该是插不上话了,周谧只能摸着鼠标重新滑亮屏幕,抿口茶,接着做月报。
  叶雁的这通电话果然可以用“旷日持久”来形容。
  近半个钟头,她才啪得放下手机,捶胸顿足猛灌水。
  周谧瞥她一眼问:“怎么啦?。”
  叶雁叹口气:“还不是恩美那个事儿逼,动态二维码都出完了,突然又要改,让我怎么跟设计那边开口。”
  她思忖少刻,忽然望向周谧:“你能在群里吱一声么。”
  周谧愣了愣:“什么?”
  叶雁说:“就客户也在的那个恩美奶的群,你在群里@他跟他说下,重做静态确认得收费,因为相当于重新制作了。”
  周谧微微紧张起来:“要怎么说?”
  叶雁:“你自己想啊。”
  周谧歪头,挠了下脑袋,浑身不自在起来:“要是我说不好惹客户怎么办。”
  叶雁说:“不会的,表达清楚就行了,赶紧,拿到反馈了我还得跟创意那边说。”
  周谧说:“好吧。”
  她打开word,跟要写千人动员大会演讲稿似的,绞尽脑汁地编辑起得体礼貌的文字消息。
  感觉差不多表述到位,她信心不足地复制给叶雁审核。
  叶雁笑哈哈:“你在写检讨吗?”
  周谧:“……”
  叶雁帮她精简成两小段,变更了部分用词和语气,重新发回去给她参考。
  周谧在聊天记录里仔细对比两版说辞,果然叶雁的那版不仅简洁明确,也更专业有力,不卑不亢。
  叶雁说:“说清楚事儿就行了,甲方只是爹,不是太爷爷。”
  周谧颔首“嗯”了声,表示学到。
  周谧先谨慎地艾特客户群名,才将这段加费用的诉求传达出去。
  客户很快回了句:还要收费啊。
  群里霎时无人开腔,周谧愈加紧张,小心翼翼地戳了个“嗯”,回车,又去眼神求助叶雁下一步如何行动。
  她发现叶雁正在全神贯注地叩字,屏幕里显示的聊天框似乎也是同个群。
  周谧暗舒一口气,放松停在键盘上的,局促不安的双手。
  下一刻,她看到她的leader在群内冒头,仿佛早在等候良机那般:
  奥星-Yan:这是跟恩美的第一次合作,我们当卖个人情,钱就算了。
  奥星-Yan:[抱拳]
  客户了然并感谢地回了个[抱拳]。
  周谧瞠目结舌,盯着屏幕半天没挪开视线。
  还可以这样的吗?这算不算卖她?她费尽心思怕得罪客户,结果还是被动成为那个唱黑脸的人?
  周谧耳朵的颜色在难以理解地加深,并蔓延至颊畔。沉默了好一会,她困惑地偏头去看叶雁,想问清楚。
  而对方似预料到那般于同一时刻侧过脸来,并无异样地弯了弯唇,语气也很真诚:“mimi,谢谢你。”
  —
  这是周谧第一次对她的上司产生动摇,来奥星为数不多的这几个月,叶雁在她心里一直是战无不胜的女斗士,是做工精致的指南针,能兵来将挡,也能指点迷津。
  尽管郁闷难解的情绪在一天的累积下已经快涨出她脑神经,周谧也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张敛。
  他在外面待了一整天。
  六点时还发来短信告诉她晚上在酒店吃饭,会待到比较晚,让她自己回家,路上小心。
  周谧故意带小情绪地回了句:那我今晚睡次卧。
  而他早已摸清她路数:我今晚也睡次卧,记得给我留门。
  周谧眉开眼笑:你不是吐槽我装饰出来的阿依莲俱乐部容易让人失眠吗?
  张敛:你在就影响不大。
  周谧:我又不是安抚巾。
  张敛:你是哄睡故事。
  周谧心花怒放的哦了声。
  其实,只要不在公司,张敛都会跟她比较具体地汇报每日行程。
  这也会让周谧时常产生一种她与张敛已是一对新婚夫妇的错觉。
  早在十来岁时,她就曾少女怀春地想象过自己未来婚姻的画面跟细节,其中有个不可或缺的关键场景就是:在外应酬的丈夫,洗手作羹汤的妻子。
  跟她的爸爸妈妈一样,各司其职,偶有争执,也温馨踏实。
  但进入高中大学后,她的主观意识强化,并在多方思维与社会新闻的侵淫下,逐步变更观念,树立起个人事业远比相夫教子更为重要的想法。
  与路鸣恋爱前,她大脑里并无明确的择偶观。
  但跟路鸣恋爱后,她的伴侣便有了具象,那就是路鸣的样子。他们曾去很多地方旅游,山川云海,落日长河,一望无垠的花林和草野,也曾求佛问签绑同心锁,会在红丝线扣着的木牌上写字许愿画两张挤在一起的Q版笑脸,坚信他们会白头偕老生同衾死同穴。
  然而再多的仪式与信念都随风散在了鹭岛夏夜的潮气里,化为连青烟都不如的虚无。
  分手后,她建立起来的、鲜艳清晰的择偶观,也像被熔掉的滴胶画一样,又模糊为一团。
  乃至今时今日。
  现在她有了新的爱人,对他的爱意不见得比先前的路鸣浅淡。
  但她潜意识里从未将张敛与“丈夫”这个名词画上过等号,甚至清楚他绝非良人。
  因为了解他不婚的选择,所以也会尽力克制自己生出无谓的期待。
  可即便如此,站立在三月之期的倒计时里,周谧依旧会有大考出分,审判终至的忐忑难安感。
  就像是从头到脚被绑定在时钟的指针上,每一天都在一圈又一圈的悬浮中度过,或快或慢。
  她无法改变张敛,张敛也无法改变她。但他们必须交出非A即B的答卷。
  所以他们都对此事避而不提,“享受”当下,不约而同地拖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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