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竹马的白月光11 百樂门傅三爷恋上女……
“时评?”史经理笑了笑,“杜小姐,不知您所说的时评,具体是指什么?”
池萤诚恳回道:“自然指的是论当世时事,评当下新闻。”
“杜小姐是要让您的学生们——议政?”史经理一语道破她话中所指,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报馆已有政论专栏,但是杜小姐所说的时评,约莫是发不出去的。”
池萤知道此行应当没那么顺利,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敢问史经理,这是为何?”
“本报的政论,都是由各行业的资深人士撰写,笔力老道游刃有余,但是学生嘛,”史经理笑的颇有深意,“毕竟年纪轻,心思尚有些浮躁,文字热血有余而沉稳不足,就算您把稿件投给了我,我也不会让他们发出去的。”
史经理虽未明言,但池萤却早已听出他话中深意,《申报》目前的立场以稳妥为主,很明显并不想参与这些过于激进的争论。
池萤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微笑道:“史经理,既然贵报的风格如此,我自然也不会强求,不过我还是希望能让学生锻炼一二,所以能否请您找一个小专栏,让学生发些练笔之作,即便版面小一些,位置偏一些也无妨的。”
“这个嘛..……”史经理思忖片刻,很快便点头应允,“这倒是可以,本报有一个副刊,名曰自由谈,一般刊发些奇闻轶事,抑或是小说杂文之类,杜小姐若是不嫌弃,我倒是可以在自由谈上开辟一个栏目,给贵系的学生发些短篇快讯。”
池萤了然,她知道这个自由谈平日里多发些鸳鸯蝴蝶派的风月小说,本质其实只是申报的一个娱乐性副刊,在申报馆中也只是较为边缘的存在,所以史经理才会松这个口。
不过总之是聊胜于无,有这么个小版面,就算不那么显眼,也总之是个能让人看见的平台。
池萤笑着点点头,“如此甚好,那就多谢史经理了。”
和申报馆达成一致后,池萤便时不时挑出一些较为出挑的学生作业送去,共用同一个笔名,刊发在自由谈上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她挑出来的学生作品,经过她的些微改动,虽短小精悍,用词却独特狠辣,明明是报道,读起来却更像是寓言故事,时间久了倒是还真积累出了一批忠实读者。
这一日,池萤下课回到家中,却见杜母并未如往常一般和几位熟悉的阿姨打牌,而是颇有些忧心忡忡地坐在一楼客厅,见着她忙招手唤她过去:
“囡囡啊,和妈妈说实话,你跟那个百樂门的傅老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池萤有些莫名,“就是普通朋友啊,怎么了?”
杜母叹了口气,从一旁的茶几上拿出了一张报纸,抖了抖放在她的眼前,点着头版上的一张黑白照片质问道:“你看看你看看,你们两个的照片都登到报纸上头去了!”
池萤皱着眉接过那张报纸,那张照片应当是从远处拍的,画面有些模糊,但能看出是他们二人没错,报道的标题赫然标着几个醒目的大字——「百樂门傅三爷恋上震旦女教员」。
而刊登这个报道的,则是申报的老对手新闻报,相比起申报来,新闻报更注重商业价值,所以连这种花边新闻都不放过。
池萤顿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自己竟然还能享受一把被前线狗仔跟拍的待遇。
“哦这个啊,就是傅老板送我去学校上班而已,也没拍到什么嘛,”池萤将报纸放下,坐在杜母身边挽着她的胳膊,笑着安抚道,“拍就让他们拍去好啦,我又不会少块肉。”
“你是个小姑娘家,和这种人搅和到一起,还登到了报纸上,现在整个沪市都知道了,以后你还怎么嫁的出去嘛!”杜母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脑门,气鼓鼓地瞪着她。
“妈妈,那我不嫁人不就好了呀,”池萤揉了揉额头,瘪着嘴躲远了些,“都什么年代了,多大点事呀,谁还计较这些。”
“你啊你啊,真是不让我省心,”杜母恨恨地叹了口气,“我不管,以后你不许和他往来了!”
池萤耸了耸肩,满不在乎道:“那好呀,那以后宗和再来把我堵在路上劫走也没人管了呀!”
“……”杜母斜斜睨了她一眼,顿时有些偃旗息鼓,“……..你这是什么意思嘛?”
“妈妈,您不会真以为宗和最近这么老实,是因为他自己良心发现了吧。”池萤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怡然自得地啜饮了一口。
杜母半信半疑地问道:“是因为……这个傅三爷的缘故?”
“那当然了,”池萤将咖啡杯放下,脸不红心不跳地信口胡诌,“凭傅老板手上的势力,就算宗和背后的人本事大,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真的呀,他这么厉害哟!”杜母抚着胸口倒吸了口凉气,复再度皱起眉头,“但就算如此,你的名声也不好听了呀。”
池萤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妈妈,名声又有什么要紧的,过得好不好只有自己才知道,要是为了所谓的名节把自己逼到绝路上去,那才是真的愚蠢呢。”
“啧,你说谁愚蠢呢!”杜母轻哼了声别过头去,脸色顿有些不好看。
“当然是那些在背后乱嚼舌根的人呀!”池萤再次坐到她身边,抚了抚她的背为她顺着气,“是不是那几位阿姨又给您气受了?”
杜母平常根本不是个看会报纸的人,这报纸也是今天才刚刚发出的,既然如此,那就一定是别人特意将这报纸带到她眼前,故意来刺激她的,除了和她打牌的那几个塑料姐妹花,杜母身边应该也没什么人这么无聊了。
杜母瘪着嘴点了点头,“你那个朱阿姨哦,大字不识几个,但她闺女命好,嫁给了市长的小儿子,天天拿那个丑女婿当个宝贝似的,还总说‘哎呀你家女儿都二十五六了吧,怎么还没有找到人家呀’,平日里我懒得搭理她,今天倒好,居然说你……说你就算是嫁不出去了,也不能找一个开妓院的黑社会吧,气得我呀,现在都胸口痛!”
池萤搂着杜母,柔声安抚道:“妈妈,她们这么在乎所谓的名声,是因为她们自己家的女儿需要用这个名声嫁个好人家,这名声就是她们的金饭碗,当然不敢随便破坏呀,你和她们一般见识做什么。”
杜母顿有些不服气,“怎么了,你也不能不把自己的名声当回事呀,你总之还是要嫁人的嘛!”
池萤只笑笑,“妈妈,我嫁不嫁人且另说,名节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男人压在女人身上的枷锁,他们想要让女人家乖乖听话也就罢了,可女人家自己又何必给他们当这个帮凶呢。”
杜母的目光有些疑惑,似是一时没法厘清池萤的话究竟是什么含义。
池萤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妈妈,这件事您就不用担心了,名声什么的我从来不在乎,我也不需要这种东西来体现我的价值。”
第101章 竹马的白月光12 二更
过去的杜萤,即便好不容易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却被家族利益所累而不得逃脱宗和的掌控,又被所谓的妇道名声所限,即便宗和后来带着方百合远逃,她也依然要背着遗孀的名号孤独终老。
她有学识有能力,却依旧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只能在乱世里当一朵飘摇的浮萍。
可既然这次由自己接手,那她便断然不会再走上那一条老路,杜萤能做的事,绝不只是当一个隐忍的原配而已。
翌日,池萤再度来到申报馆,将准备好的稿件交给自由谈的编辑。
自由谈的编辑姓马,除了当报馆编辑外,同时还是一个热爱文学的小说爱好者。他拿起池萤带来的稿子草草扫了一眼,却不自觉地被文字所吸引,一口气将其读完后,抬头将即将踏出房门的池萤喊住:“杜小姐,您这稿件是哪位学生所作,和之前的稿子相比,好像有些不太一样啊!”
“怎么了?”池萤回首一笑,“马编辑,稿子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马编辑连连摇头,“不不不,这次的稿件,用词更为老辣,明明一个粗鄙的字词都不见,却字字句句都往人的心窝子里插啊,妙啊!”
池萤掩唇笑道:“多谢马编辑夸奖,不巧,这稿子正是我写的。”
马编辑顿时眼前一亮,“哎哟,杜小姐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儿开个专栏,绝对比现在这个犄角旮旯要显眼得多!”
“不了,”池萤下意识摇摇头,复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而点头道,“暂时还不得闲,还是过段时间吧。”
“哎,好好好!”马编辑再度低下头来,又将那稿件读了一遍,一边还不自觉地点头咋舌,直呼妙哉。
池萤写的这篇稿子,说来既不是新闻也不是评论,而是一个短篇小故事。
故事名为《贞女》,讲的是一个古代的志怪故事,主角是一个封建大家庭的宗妇,她嫁为人妇后便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他的丈夫死在了妓院里,她却依然坚守在家中为其守寡,直至四十多岁感染了一场风寒不治而亡。
在她死后,魂魄却不知为何游荡在人间,最终竟机缘巧合附在了族人曾经为她立的贞洁牌坊上。
时间久了,她也和自己的牌坊融合的愈发紧密,那牌坊日日经历着日晒雨淋,却从未显出衰败之势,即便是受到了侵蚀,甚至被雷电所击,过不了几天也能自己恢复如初。
村人都说这贞洁牌坊成了精,甚至还为其供上了香火,在牌坊旁边修建了一座贞女娘娘庙。
妇人的魂魄深感欣慰,后来接受的香火越多,她甚至能偶尔“显灵”,在牌坊上显出几句教育后辈的话来。
一日深夜,一名邻村的姑娘被歹人追逐,躲进了这贞女娘娘庙中。她也曾听闻贞女娘娘的传说,便对着牌坊暗暗祈祷,希望贞女娘娘能护她平安。
没曾想,那牌坊上竟真的显露出一句话来:“若非是你不守妇道,他又为何独独盯上了你?”
那姑娘大呼委屈,自白道从未做过越矩之事,那人本就是村里的流氓败类,已经盯了她许久,这次趁她家中无人,竟要强行非礼她,她拼了命才跑了出来。
牌坊却对她不依不饶,说道:既然他已经看了你的身子,你便也无法嫁与他人,不如乖乖顺从,安心当他的媳妇便是。
姑娘不解,争辩道自己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又为何要与一个流氓土匪为伍。
牌坊精将贞女娘娘庙的大门敞开,任由那歹人进庙,同时在牌坊上书道:贞洁便是你的命,只有忠贞守节才能如我一般,受后人供奉,荫泽子孙后人。
那姑娘冷笑一声,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香火,那这香火便一次烧个够吧,随即一把将庙里供奉的香火打翻,大火将贞女娘娘庙和牌坊烧了干净。
可牌坊精在被大火燃尽前,依然还在呼喊着:烧死事小,失节事大!
这篇《贞女》一经刊登在自由谈上,很快便压过了各种花边新闻,成为了沪市内风靡一时的故事。
原本姑娘家被多管闲事妇人的说不守规矩,多少还估计着彼此的脸面笑着糊弄过去,这回倒是有了新的说辞,要么便是阴阳怪气的来上一句:“噢哟,看来牌坊成精并非只是怪谈,我们面前就有一个呢!”
亦或者是笑呵呵地回道:“哎呀您可真是贞女娘娘转世,往后那香火烧得不晓得会有多旺呢!”
牌坊精几乎成为了封建愚昧的代名词,时间久了,那些原本喜欢嚼舌根的妇人倒是也顾及着脸面,收敛了许多。
*
这一日池萤上的早课,铃声刚刚落下,她还没开口宣布上课,便听得教室外传来了其他学生的呼喊!“不好了不好了!东北……东北开战了!”
教室内的学生们瞬间哗然,池萤心头也一跳,默默算了算日子,是了,这场仗一经打响,那便是真正战乱的到来。
她敲了敲讲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冷静,“同学们,安静,战争已经打响,谁也无法置身事外,但是今天的课还是要上,只有用知识武装自己,才能让我们的国家真正站起来。”
学生们闻言倒是很快安静下来,这堂课的气氛显得比往日沉闷许多,就算池萤知道这场战争最终的走向,却也依然没有办法让自己抽离出这种低落的情绪。
下课后,她径直奔向校门,冲等候的在车边的宴之点了点头,语气显得有些焦急,“走,去申报馆。”
宴之也并未多问什么,载着他便直接一路开到了申报馆,池萤下车后,直接冲上了报馆三楼史经理的办公室,甚至连门都忘了敲,直接推门而入,扑到他的办公桌前,气喘吁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