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丝花外室跑路了——羁旅人
羁旅人  发于:2021年0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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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听见江陈嗯了一声,稍稍放下心,恳请:“嬷嬷后日便要启程了,我能否去送送?城门边看一眼便回来了。”
  江陈其实不愿她出门,那样流光溢彩的一个娇人儿,走到哪里都要牵惹男人的眼光,总能让人想起当年,她被众多爱慕的男子围绕着,远远而去,分不出一丝眼神来瞧他一眼。
  只看见小姑娘耳朵支愣起来,静静盼着他的答复,还是道了句:“多带几个家奴,早些归家。”
  音音轻轻“嗳”了一声,带着点子愉悦,得寸进尺:“那五月初五,我能去陈家瞧瞧表姐吗?大姐姐说想要派人来接,同我话话家常。”
  说完见江陈没作声,又低低叹了声:“大人五月初五要去换婚书赴宫宴吧,怕是一日也见不到人,我自己一个人.”
  话还没说完,便觉腰上一紧,男子的手温热有力,安抚的缠上来,道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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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沁走的那日,是四月二十六,一大早雾气蒙蒙,带着春日的薄寒。
  音音隐在城墙的暗影里,细细描摹那马车前的小小人影,却并不露面。她怕一见面,就再也舍不得。
  沈沁小大人一样,裹着厚厚的棉斗篷,圆圆的脸小了一圈,执拗的不上车,揪着阿素的衣摆道:“我阿姐呢让阿姐再抱抱沁儿好不好。”
  阿素通红着一双眼,站在车前,不断回首张望。最后一咬牙,抱了沁儿便上车,安慰自己也安慰沈沁:“总会再见,总会再见的,姑娘总会来看我们的。”
  林嬷嬷老了些许,眼角都是褶皱,吃力的接过阿沁,疼惜道:“好孩子,老奴托个大,往后你就叫我声祖母吧,便是季家嫡亲的大小姐。”
  音音瞧着这些最亲的人,却不能出声唤一句,细白的指尖抠着马车的木楞,骨节泛出白来。
  她看着那承载着温情的马车离她越来越远,一点点消失在了晨雾里,抿住唇,毅然转了身。
  还未上车,忽见季淮身边的常随王至走了过来,恭恭敬敬行礼,问候道:“问姑娘安,今日倒是赶巧,送老夫人出城便碰上了您。”
  音音顿住脚,还未回应,却听他又道:“这次回南边,本是要走水路的,这水路既稳又快,可是比旱路强上不少。只如今南边江域发了大水,行船危险,官府已勒令停了一应客商货船,这便走不得了。”
  他这话多少有些突兀,音音正琢磨,又听他低低道了句:“不过倒是听说有那利欲熏心的船家,偷着跑船,专载那急切归家的,据说武都码头就有,趁着夜色,做这暴利买卖,要是官府查下来,估计吃不了兜着走。”
  音音立在车前细细的听,末了轻笑开来:“这是大哥哥同你讲的吧,你且告诉他,我早便听说了。”
  她说完再不停留,匆匆上了马车,径直回了首辅府。
  接下来的几日都是温婉平和的模样,对着江陈也总是未语先笑,乖顺又柔和,让他每每流连不去。
  五月初五这日,东边的天有些暗沉,混着春日的薄雾,让人无端沉闷。音音起了个大早,将江陈送出门外,隔着长长的连廊,凝在他挺拔又凌厉的背影上。
  江陈回眸,远远瞧了眼她倚门而望的身影,长眉微挑,勾了勾唇角,她那样依赖他,让他无端生出不舍来。
  音音瞧着那玄衣的身影消失在连廊上,嘴上那丝笑意一点点隐没了去,看着进进出出的羌芜,忽而道了句:“羌芜,我给你备了几件贴身夹袄,放在西厢房的橱隔里,往后冷了,记得在外裳里穿一件,也不会太冷了去。”。
  羌芜愣了一瞬,心窝子又跟着冒暖气,嗳了一声,才道:“今日姑娘去陈家,是备了轿子送过去,还是陈家来接。”
  “不用麻烦了,陈家会派了人来接。”她说完,转身进了内室。
  午时一过,果然有婆子领了车马来,自称是陈家来人。
  那婆子一身褐色衣衫,脸上星星点点都是麻斑,让人见了便生不出欢喜,自称是陈家的王嬷嬷。音音却并不嫌弃,将人让进屋子,一句句问候家里的大姐姐。
  待端茶水的婢子退了,她面上的笑意忽而敛了去,低低问了句:“嬷嬷,柳姑娘可嘱咐仔细了?”
  那婆子抬起脸,没了方才的温厚朴实,露出个诡异的笑,回了句:“自然,我们姑娘都一一替您打算了。”
  这声音软糯清甜,带着几分少女的尾韵,竟是同音音的话音一模一样!
  音音错愕一瞬,倒也笑起来,真诚的夸赞:“确实很好,柳姑娘想的周全。”
  两人喝了杯热茶,便要起身。
  羌芜本欲陪了她去,却被音音借口打发了:“今日我去大姐姐家,是大人允了的,只去话些家常便回了,也用不着你们伺候。”
  她面上都是平常的笑,隐在天水碧罗衫下的手却攥紧了帕子,回头瞧了眼这座规整的院落,转身进了连廊。
  她听见自己的绣鞋踩在冰凉的青玉阶上,沙沙作响,一步两步.她一点点要走出那禁闭的门。
  最后一脚落下,还未踏出垂花门,忽见前方拐进个玄色身影,衣角上的流云金线闪着细微寒芒,站在门前,挺拔威仪。
  是江陈,竟是江陈!
  她不知他缘何归来,心里哐当一声,手心里沁出了汗,面上却仍摆出平和的笑:“大人不是去下聘礼了?如何回来了。”
  “让于劲送过去了,我回来.”他说着顿住,截断了话头,总不能说他忘不了今日她倚门而望的身影,眼巴巴又跑回来一趟吧。
  他轻笑:“无妨,路过便进来了。”
  音音便露出为难神情:“大姐姐派了人来,已候了一会了,我正准备起身。”
  她话音落了,仰头看江陈俊朗的脸,见他面貌沉静,并无回应,却目光幽深,落在了她身后那婆子身上。
  音音心里咯噔一声,抬手便扯了扯他的袖口,踮起脚,在他耳边轻语了句:“你晚上早些回来,我.我给你绣了个荷包,想要拿给你。”
  这句话落在江陈心里,泛起丝丝涟漪,让他眉目舒展,开口道了句好。
  于劲探头探脑,已是来催了:“爷,别误了进宫的时辰。”
  江陈颔首,摆了摆手,后院也未进,又转身进了连廊。
  音音瞧着他身影消失在二进门上,袖下紧紧攥着帕子的手才一点点松开,手心里已是出了一层汗。
  她再不耽搁,出门便上了马车。
  车马辚辚,不多时便进了广福巷,还未走几步,便见前方挤挤挨挨,似是起了争执,一群人围的水泄不通。
  今日随身的护卫乃是原锦衣卫镇抚王鹿,好好的公职,却被调来给大人的外室看家护院,本就有些不耐,此时更添不顺。恶声恶气让前头的小厮去看看前方境况。
  他话音落了,听马车里娇音音阵阵:“王嬷嬷,前面正好是顺和斋,你且先去买份玫瑰酥酪。”
  他看见今日陈家来的那婆子从车上下来,佝偻着背,侧脸上斑斑点点,脚下也不太利索,缓步钻进了人群。
  过了许久也不见回,那前面的人群却已被疏散开来,刚好能容下车马经过。
  王鹿握了缰绳,从毡帽下抬眼扫了一圈,听轿子里面大人的沈娇娘发了话:“我们且先走,待会子让王嬷嬷自己带了酥酪归家吧,免得大姐姐等急了。”
  车马起了驾,两刻钟便进了清水巷的陈家,通报了片刻,才见里面出来个管事,站在车前行礼道:“竟是沈姑娘,怎得不提前传个信,我们夫人前脚刚去了医馆,劳烦先进花厅候一会吧。”
  王鹿心里咯噔一声,立时跳下马,长剑一挑,便挑开了那车帘,他瞪圆了眼,愣在了当下。
  里面哪里还有那沈娘子的踪迹,只有那王婆子,被束住手脚,靠在车避上昏了过去。
  他手脚发凉,在首辅府待久了,自然将大人对这沈娘子的重视看在眼里,立时喊道:“快,快去宫里通知大人,沈娘子不见了!”
 
 
第27章 他并不愿相信,她是要逃……
  申时刚过,起了阵风,乌云越聚越多,眼见就要下起雨来。
  于劲搓着手,来来回回在朱红宫墙下走,明明春风和煦,后背却频频冒出冷汗来。他不敢想,依着主子爷的性子,晓得了沈姑娘这事,该是何等滔天的怒火。
  他是未时三刻接到的信,托了守门的太监,一层层递了进去,可等了快一个时辰了,里面仍是半点动静也无。
  御书房内,错金螭兽香炉内冒出丝丝缕缕的龙涎香。江陈与新帝李椹沉默对弈,好一阵不言语。
  李椹打眼瞧着面前这张波澜不兴的脸,丝毫没有定亲的欣喜,一副置身事外的清冷,不禁打趣道:“怀珏,没想到你也有今天,真是可喜可贺。啧啧啧,蒋老夫人好手段。”
  江陈修长的指夹着一枚黑子,慢条斯理落在棋盘上,才抬起头,没头没脑问了句:“女子给心爱的男子绣荷包,多绣什么图案?”出了口才觉出突兀,转而含讽带笑的回了句“你也可喜可贺,江霏过不了几日便要送进宫来了。”
  李椹手里的白子叮咚落地,拧着眉,有些薄怒:“胡闹,谁让她来,毛头小丫头一个,朕不要她!”
  门边立着的宫人听见帝王这一声斥,都弯下腰,诚惶诚恐起来。
  江陈却不怕他,掀起眼皮哦了一声,不紧不慢:“这话你自己同她说。”
  李椹有些许的挫败,忽而将棋盘一掀,恶声恶气:“不下了,去慈宁宫。”
  两人出了御书房,丹陛下一个管事太监,远远见了这大周权势顶端的两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犹豫道:“陛下万安,见过江大人。方才宫门外传了信,说有桩紧要事必须报给江大人。说是.说是大人那位外室不见了。”
  那太监话音落了,李椹已是抚掌而笑,啧啧道:“哎呦,怀珏,这天下也有你得不到的人,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话还未说完,却见江陈面色大变,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已是风一样卷了去。
  江陈下颌线紧紧绷着,他并不愿想她是要逃离自己身边,他想她定是遇到了危险,明明她说,晚上要送自己亲手绣制的荷包。
  他出了宫门,抓住那送信护卫的领口,短促喝了声:“说。”
  那护卫便将今日之事一一禀来,从沈娘子出门到如何乔装成那王婆子下了车,混在人群中不见了踪影。最后又加了句:“李镇抚已派了人沿途去寻,人还未寻到,只听说有路人指点,有个老妇模样的身影,有些像乔装后的沈娘子,已跟着今日遣送的流民出了城。”
  江陈越听,面色越凝重,到最后已是罩了深秋的寒霜。
  这一句句一声声,打破了他来时的那点子幻想。他一下午都在想,她送的那只荷包要拿什么颜色来作,上面又要绣什么样的图案,只原来,这些都是搪塞的话,她想离开他!
  他胸腔里横冲直撞的怒气,牵扯着心脏丝丝的痛,到最后都化成一声寒凉的笑:“于劲,拿了我的腰牌,领京中禁军并锦衣卫,封锁城门,控制流民,沿遣送方向布下重兵,一个个的给我查。”
  于劲接了那腰牌,立时转了身,他想过大人会生怒气,却没想过他会动这样大阵仗。
  柳韵从慈宁宫中谢恩出来,便听内侍传了话,说是江首辅推了今日宫宴,已出宫去了。
  她却并不恼,面上贤明端淑的很,暗下却在琢磨,如今酉时刚至,想来沈音音已出了城,大概不到嘉峪关,不,瞧怀珏哥哥这架势,怕是不到郊外长亭便要被抓回来了。真是一场好戏。
  柳韵料的不错,被遣返的流民是在京郊长亭被截下来的。
  他们衣衫破旧,挤挤挨挨,本是沿路北上安家,却被肃然而至的官兵拦了下来,不免惶恐不安。
  况这些兵士瞧着便不是普通官兵,个个披甲配刀,肃穆凛然,更是让他们吓破了胆。有那胆小的妇人小孩,已是抱作一团,期期艾艾哭起来。
  江陈从马上下来,他眸光凌冽,刀锋一般,一个一个刮过这些流民,最后锁在人群中的一个老妇身上。
  那身影着褐色衣衫,抱着双膝,混在流民堆中,低垂着头,看不清面貌。
  他一步步走过去,玄衣下摆被风吹起,上面金线绣制的瑞兽都狰狞起来,骇的周遭流民惊慌失色,手脚并用的爬开。
  “抬起头来。”这声音也是冷的,在这昏沉的傍晚格外清肃。
  那褐色身影却不回话,只一个劲的发抖,让他拧了眉,又加重了语气:“我让你抬起头了来!”
  “大.大.人饶命.”
  这声音暗哑疲惫,不似伪装,显是被吓到了,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不全。
  江陈微蹙了眉,抬手便将人拽了起来,看清那面目后,细细梭巡一瞬,骤然转了身,不是沈音音,是个真正的逃难老妇人!
  于劲挠挠头,看那老妇人确实不似乔装,可还是有些不死心,明明沈娘子是乔装成了那王婆子,夹在流民中出来的城,怎么会不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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