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长女[红楼]——百里冰烟
百里冰烟  发于:2021年0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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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徒元义在当今天子的一众皇子中,算是个奇特的存在。皇子们四岁便要开蒙读书,徒元义与他的兄弟并无区别。直到五岁,小皇子们增加了武课,这位七皇子殿下渐渐开始展露他的与众不同。
  皇子习武本意是强身锤炼意志,并不是为了成为武林高手。可徒元义对习武却极为热衷,武师父教拳,他看一遍就能似模似样。武师父谨慎,一般要到七岁才会让皇子们学骑射,七岁前是轻易不会让这些贵人触碰兵器的。
  徒元义学了三个月拳,便主动提出要学剑。武师父不敢拒绝他的要求,便开始教导剑法,不想他在剑法上领悟之力比练拳更高。
  天下承平已久,皇子们皆主文,武学没有抛下,比重却不大。可这位七皇子却翘了经义课去练剑,老师告到皇帝面前,他认错极快,却并不悔改。旁人若劝,他便道自己上面有六个兄长,作为弟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也不妨事。
  那时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已入朝办事,有了兄弟相争的苗头。皇帝想到自己确实不缺上进的儿子,且七皇子本不得宠,便由着他了。
  七皇子于是得以一心学剑,一开始谁都没想到他能练出什么名堂,直到七皇子十二岁,武师父向皇帝坦言,再无法教导七殿下。皇帝惊讶之下,请来禁卫军中的将军与七皇子对战,那位将军虽因他皇子身份出招有些束手束脚,但谁都无法否认七皇子剑法确实超越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水平。
  徒元义的兄弟们都以为徒元义学武是为了做个大将军,想要从军中杀出一条路。然而徒元义习武,却读四书五经,并不看兵书,也从未表露对军事方面的兴趣。观其行事,更像是恣意妄为的江湖侠士。
  大约是徒元义不曾展露过什么野心,在皇宫,他与兄弟姐妹关系都还算不错,并无交恶之人。然除了四皇子徒元明,一众兄弟姐妹中也没有特别要好的交情。
  看到街上飘着的酒旗,徒元义心下一动便往一旁酒楼走了进去,叫了一壶酒和几个小菜坐下慢饮。
  酒至半酣,徒元义正打算结账回宫,便听到楼下有人上来。
  “贾兄,听闻你与林大人去了扬州,怎么回京也不约我们出来玩。”说话的是个容貌俊美的年轻公子。
  “家中老太太病了,这两日老太太好了,才得以出门。”听着声音甚是熟稔,徒元义探头一看,果然是贾琏。
  徒元义心下一喜,忙招呼道:“贾公子,这么巧,不妨一起过来坐。”
  贾琏回眸,见徒元义坐在二楼护栏位置,忙上前请安:“中秋将至,七爷怎么有空出门?”
  “中秋将至,也不需要我做什么呀!码头一别,半月未见,难得遇上,不妨一起坐坐。”徒元义见与贾琏同行的年轻公子一袭青衫,腰系宝剑,仪表堂堂不由心生好感,“这位可是贾兄的朋友,不妨一道。”
  “七爷,这位是柳湘莲,我与柳兄乃是旧交。”贾琏又道,“柳兄,这位七爷是我在扬州结识的朋友。”
  柳湘莲原也是世家子弟,可惜家道中落,又读书不成。他喜欢耍枪舞剑,精通音律,还爱去戏班子客串,为人甚是洒脱。虽沾染了些酒色财气的臭毛病,但交友本不能按着十全十美的条件选。贾琏喜他无拘无束,少时与他相交,是为数不多的好友。
  “既是行知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那便一道吧!”柳湘莲笑道,“柳湘莲见过七爷!”
  徒元义起身拱手道:“柳兄多礼了,在下叶兰义!”
  “叶兄!”柳湘莲性情豪爽,当下拉着贾琏坐下。
  贾琏心中徒唤奈何,徒元义已经向他看了过来:“我与贾兄相交多是,竟不知你的表字。”
  “上年及冠,姑父赐名行知,京中知晓之人不多。不过我觉得叫名字也没什么,名字本是让人叫的。”贾琏笑道。
  男子及冠,表字一般由父亲、恩师等长者赐下。贾赦对儿子素来放养,贾琏在扬州行的冠礼,故此表字也是林如海所赐。正所谓知易行难,贾琏性格通透,颇为自知,林如海赐表字行知,便是望他行知合一,实践所想所知。
  贾琏本不愿与皇子相交,然这会儿没有那一本正经的四皇子在,竟觉得这位七殿下甚是有意思。
  四皇子待他们客气,可说是礼贤下士,然所谓礼贤下士本是高位对低位。这位七殿下却将自己放在了与他们一样的位置,三言两语便让柳湘莲引为知己。若非贾琏不知他的身份,大约也会与柳湘莲一样被七皇子所吸引。
  七皇子出身宫廷,身上却没有宫里人惯常有的威严,反而充满了逍遥自在的气息。那种洒脱和恣意,贾琏竟有几分相熟,似是柳湘莲给他的感觉,又似林云星——
  贾琏忽然一惊,他竟觉得七皇子与他表妹林云星很像,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第35章 再下扬州
  徒元义与柳湘莲聊得投契, 但到底记得自己出宫的目的,几次向贾琏看去。
  柳湘莲见徒元义频频看向贾琏,才察觉贾琏心不在焉, 便撞了撞他的胳膊道:“行知整日心不在焉, 莫非你那麻烦事还没解决?”
  “行知遇到了什么麻烦?”徒元义闻言关切道。
  “与那件事无关,事情已经解决。”贾琏忙收神道,“方才在想其他事情。”
  “不是就好, 要我说, 你也是太挑剔了。反正迟早都是要成亲, 金陵甄氏女是出名的貌美,何必在意嫡庶之说。”柳湘莲道。
  贾琏忙暗觑了徒元义一眼,略有些尴尬道:“此事我已经推了,柳兄如何知晓?”
  “你回京前, 此事已经露出风声。你回京后, 大老爷嫌弃甄家拿庶女与你家联姻,已经人尽皆知了。”
  贾琏顿觉头疼,他知道府上的人嘴上一贯不牢靠, 却没想到这等事也能传到外面去。此等事不成,合该让他悄无声息沉淀,偏偏贾家传得人尽皆知。原本只是拒了门亲事,如今怕是要结下不小的仇怨。
  贾琏是不想与甄家搭上关系,但也没想过平白招惹个仇家。
  “我不愿意,与嫡庶无关, 不过是不想与他家做亲罢了。”贾琏心道不该得罪也得罪了, 不如在七皇子面前表明立场。
  “甄家与你家可是老亲, 因何不想与他家做亲?”柳湘莲齐道。
  柳湘莲不知徒元义身份, 见他待贾琏甚是亲近, 只道两人知交,说话便也没有许多顾忌。且他所言在京中并非什么秘密,说话自然随便了些。
  “我不像柳兄立志要娶绝色美人,美人在骨不在皮,女子的容貌再美也不过一二十年,性情才是顶顶重要。”贾琏顿了顿道,“我未来的妻子不一定要十分美貌,但须得知法明礼,性格不能太过柔弱。”
  “人家娶妻都是要求美貌温柔、贤良淑德,你不要温柔还要人家知法说出去也是一桩奇闻。”
  贾琏喝了几盏酒水,带了几分醉意:“柳兄与我家熟,知我家老太太和二太太都不好相与。妻子娶进门,我又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带在身边,若是性格过于柔弱,不是要被人欺负死了?说到知法,我等权贵之家,若是妇人不知轻重,谁知道会给你惹出什么祸事?”
  “行知这是要找个讲道理的母老虎啊!”柳湘莲笑道。
  “女子刚强些没什么不好。”徒元义轻笑道。
  徒元义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他的母亲出身江南世家,是个温柔似水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本不该进宫,却终是进了宫,在深宫之中香消玉殒。
  贾琏对成亲这件事并不迫切,顺势转移了话题,提及自己节后将返回扬州。
  对于这个柳湘莲倒是很感兴趣,提出与贾琏一道去扬州见识一番。贾琏想了想并没有拒绝,徒元义则问起他打算何时启程。
  “大约就是中秋后三五日吧!”贾琏回道。
  徒元义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紧迫感,后日便是中秋了,如此算来贾琏与那位林姑娘不会再京中待许久。
  三人撤了酒菜,柳湘莲见徒元义似有话与贾琏说,便先告辞离开。走之前与贾琏说待他拜访过姑姑后,便与他商议一同去扬州之事。
  柳湘莲离开后,徒元义东拉西扯好一阵,才委婉地问及教林云星武功的是什么人。
  徒元义有个秘密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宫里的人都觉得他天赋异禀,在武师父的教导下青出于蓝。却无人知晓,徒元义自习剑后,时常梦到自己独自舞剑,他的剑招皆出自梦中所习。
  然运河遇刺后,徒元义梦中一人练剑变成了双人对战。他知道其中一人是自己,另一人仿佛是个女子。那女子身在黑雾之中看不清模样,可徒元义记得她的剑法,似与林云星出自一路。若非林云星年岁小,他定会以为林云星就是梦中女子。
  林云星在扬州码头喊出了他临时想出来的化名,在运河上对他剑招的在意,都让徒元义意识到或许她是知道真相的人。知道他的来历,知道他所习剑法的来历。
  贾琏没想到徒元义会问及林云星的师父,他到哪里去找林云星的师父,只一口咬定他“表弟”的武功乃是家学。
  “行知不必如此戒备,你那表弟什么身份,我是知道。只是那日在运河,她似乎认出了我的武功招式。我想问问她可在他处见过与我相同的剑法。”
  “既然如此,我回去问问‘表弟’!”贾琏无奈道。
  两人约定了中秋后再见就各自回家了。
  贾府,贾母“病”愈后,终于想起了回京探病的外孙女。因贾府派人来请,林云星不得不回到贾府陪贾母过节。
  幸而中秋将至,女夫子回家过节,贾迎春姐妹三人也放了假。林云星每日与几个表妹一处读书、下棋、画画、弹琴,倒也不算无聊。唯表弟贾宝玉混迹后宅,让林云星甚是不痛快。
  林云星不喜贾宝玉并非因他七岁了还喜欢与姐妹玩耍,而是宝玉生来聪慧却不喜欢读书习武。自己不上进,还喜欢拉着旁人玩耍。这若是她弟弟宝儿,林云星能给他一顿好揍。莫看林宝儿比贾宝玉小两岁,且顽皮捣蛋,但在功课上绝不敢松懈。
  这日中秋,王夫人带着几个仆妇忙着准备过节一应所需。贾母这个老封君自然只要等着过节便可,不用做什么。贾宝玉又闹着要姐妹陪他嬉戏,有贾母在场,贾迎春等人不敢拒绝。

  林云星不耐烦看一个顽童撒娇卖痴,便寻了由头去院子里透透气。
  刚走到花园,就见贾琏疾步而来:“阿星表妹,我有事找你。”
  林云星于是停下了脚步,站在小径路口等贾琏过来。贾琏走到近处,见四下无人将他遇到七皇子之事及七皇子所问说了。
  “他问我师承,可提过自己师承?”林云星反问道。
  贾琏迟疑道:“他是皇子,宫里高手无数,师父应该是大内高手吧!若是这样,似乎也不方便问及。”
  林云星笑了笑,没有答话。
  贾琏看着她笑,却仿佛带着莫名的伤怀,一时竟不敢出声打扰。
  林云星忽然褪下了手上的绞丝银镯递给贾琏:“你将这个镯子交给他,若他能打出这个镯子本该有的模样,自然就能得到答案。”
  “这是阿星最喜欢的镯子。”贾琏惊讶道。
  “不过是徒有其形罢了!原来带着也不过是个念想,如今——算了!你且将东西交给他,他若记得自然能想起来,若是忘了,那便忘了吧!”
  贾琏忍不住道:“阿星,你以前认识七皇子吗?”
  “我不认识什么七皇子。”林云星的声音消散于风中,宛如梦呓之语。
  贾琏还想问,林云星却走了。
  “七皇子长于深宫,阿星又不常出门,他们怎么会认识呢?莫非他们的师门有些关联?”想到七皇子和林云星皆提及对方师门,贾琏觉得自己已经找到答案了。
  中秋家宴,贾府甚是热闹,前几日才因贾琏的婚事闹得不可开交。团圆宴上,贾赦与邢夫人倒是泰然自得,仿佛并无那一出。因着贾政在,贾宝玉低调不少,并不敢如白日一般赖在贾母身边撒娇。素日备受冷落的李纨贾兰母子及贾琮、贾环都出现了。
  林如海没有妾室也没有庶出儿女,在贾府林云星才直观的察觉嫡庶的差距。
  同样不受重视,贾兰有母亲为他张罗,衣着整洁,进退有度,显然是得了李纨细心教导。一般是庶子,贾琮因有兄长给钱,今儿过节邢夫人也给他换了一身新衣服。唯独贾环穿得衣服还算新,衣角却有泥巴,一看便是身边人疏于照顾。
  家宴的菜肴很是丰富,可林云星却没有什么食欲。不仅因她饮食清淡,不惯吃贾府这般油腻的菜式,更是因这是她多年来头一次没有与父母和弟弟妹妹一处过中秋节。
  林云星想着这会儿父母与弟弟妹妹大约也在府衙吃团圆宴吧!她多时不在家,不知弟弟妹妹可有吵架,母亲的身体是否安好。还有他——到底是不是叶兰义,那个她认识的叶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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