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竟是本王自己(双替身)——写离声
写离声  发于:2021年05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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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随向座中扫了一眼,席间没几个熟面孔,只有礼部侍郎、兵部侍郎等人昨夜接风宴上曾见过。
  她眼中微露诧异,向身旁中官问道:“怎么不见齐王殿下?”
  昨日她是由桓煊迎进城的,今天齐王殿下没露脸,她若是不闻不问,反而是此地无银,显得心虚。
  那中官道:“回大将军的话,齐王殿下微染风寒,今日在府中歇息。”
  随随问了问病情,便微微颔首,没再多说什么。
  她又向宗室的座席望去,本以为会看见老熟人豫章王,却不见他的踪影。
  就在这时,殿外响起阵脚步声,随随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花枝招展的锦袍男子跟着个内侍匆匆走进殿中。
  皇帝佯怒道:“子玉,平日也就罢了,萧将军难得入京,你竟也姗姗来迟。”
  桓明珪急忙行礼:“小侄该死,请陛下恕罪。”
  皇帝道:“你该向萧将军请罪。”
  桓明珪抬起头,望向萧泠,他们中间隔了数丈远,可他的目光一落到她身上,整个人便僵住了。
 
 
第83章 八十三
  桓明珪蓦地僵住, 因为那身着紫袍,头戴武冠的河朔节度使,赫然正是三年前香消玉殒的鹿随随。
  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可旋即他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他浑身上下就属这双鉴美无数的眼睛最可靠,只要见过绝代佳人一眼, 他就绝不会认错。
  何况那年上元夜,他和鹿随随对面坐了足足半个时辰,就算她化成灰他也认得。
  震惊过后是难以言喻的欣喜,绝代佳人还活着, 并未化作一抔黄土,这简直是大雍之幸,随即他又生出些许酸楚,想当初他为了佳人香消玉殒着实难受了好一阵, 还茹素好几个月呢。
  同时而至的还有失落, 原以为有生之年遇上了第三个绝代佳人,谁知这个还是当初那个, 算来算去仍旧是两个。
  当然,其中免不了夹杂着一丝得意, 他果然是天生慧眼,小时候认定的美人,长大了果真生得倾国倾城。
  最后, 欣喜终于盖过了一切情绪, 本来他对萧泠不敢有什么痴心妄想,可既然她和桓煊有过一段,可见杀神也是有七情六欲的,桓煊那不解风情的呆子都能一亲芳泽, 他未必没有机会。
  说起来桓煊那厮性情孤僻,不会讨女子欢心,还有眼不识金镶玉,把萧泠当阮月微的替身,她到底看上他哪一点?
  桓明珪何其聪颖,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略一思索便猜出了其中的真相。
  他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虽说他和故去的堂兄生得没那么像,但眉眼中总还有两三分依稀仿佛,且论温柔蕴藉,儒雅风流,他比桓煊不知强多少。
  他向席间扫了一眼,却不见齐王身影,一思忖便知定是昨日发现真相后气狠了,今日索性避而不见。
  顷刻之间,桓明珪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快步走上前去,向着萧泠一礼:“小王来迟,请萧将军见谅。”
  他一身轻裘缓带,行礼时袍袖翩然,带起一阵扑鼻的香风,也不知他这身衣裳是用几斤香料熏出来的。
  随随差点叫他身上的香气呛住,还以一礼道:“大王言重。”
  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他今日显然着力打扮过,按品穿了一身绣金镜花绫紫衫,却不是常见的圆领袍,却是宽袍广袖,衣襟敞到前胸,露出里面的白罗中衣,袍衫外头又罩了层如烟似雾的绡纱薄衣,戴了一顶白玉莲花冠,非道非俗,似魏晋名士,又似方外之人,连舞筵上满身绮罗,头戴花蔓的舞姬都相形见绌。
  好在他生得好,花孔雀似的打扮更衬得他越发面白如玉,唇若点珠。
  随随打量他的时候,太子也在暗暗留意豫章王的神情——桓明珪这纨绔文不成武不就,成日脂粉堆里打滚,别的不行,看女人的眼力天下第一。何况那年上元节在平康坊,他记得桓明珪曾和那外宅妇饮过酒赌过钱,若萧泠与桓煊那外宅妇真是同一人,他一定能认出来。
  他仔细揣摩桓明珪的神情,眼角眉梢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都不放过,然而桓明珪这德性,他一时间也分不清这惊喜究竟是因为重逢还是因为见到大美人。
  皇帝笑道:“子玉还不快入座,朕要罚你三杯。”
  豫章王道:“自然,小侄该罚。”
  便即入席,端起酒杯上前向皇帝祝酒:“谨以此杯祝陛下福寿永年。”说罢一饮而尽,立即示意内侍满上。
  皇帝捋着须笑道:“酒量不怎么样,喝起来倒痛快。第二杯该敬一敬远道而来的贵客。”
  太子眼中有稍纵即逝的不悦一掠而过。
  桓明珪却是从善如流,举杯走到随随座前:“这杯向萧将军赔罪。”
  随随端起酒杯站起身:“豫章王多礼。”与他对饮一杯。
  第三杯酒,桓明珪举杯向殿中众人罗拜:“小王来迟,望诸位莫怪。”
  众人知他不着调,自不会同他计较。
  桓明珪望向随随,微微觑了觑狐狸眼:“不知萧将军此次进京打算逗留多久?”
  随随道:“大约过了正月启程回魏博。”
  “这么早便要走?”桓明珪有些失望。
  太子笑道:“萧将军军务繁忙,日理万机,自不能久离河朔。”
  随随微微一笑:“太子殿下抬举。”
  向皇帝一礼:“末将不才,承蒙陛下信重,忝为牧守,唯有尽心竭力而已。”
  皇帝道:“萧卿过谦,有萧卿坐镇河朔,守卫边关,朕与太子方能高枕无忧。”
  说罢看了一眼太子,目光微冷。
  太子心头一凛,知道自己挑拨得太过明显,不免着了相,连忙端起酒杯寒暄。
  随随仿佛对太子的讥刺挑拨一无所觉,仍旧镇定自若地与众人谈笑风生。
  桓明珪又道:“不知萧将军在京中下榻何处?”
  随随道:“谢大王垂问,在下暂住城中都亭驿。”
  萧家嫡支人丁单薄,自萧同安死后便只剩下她了。而长安的萧氏是庶支,与萧泠的亲缘已有些远了。城北安兴坊的萧家宅邸虽然有人打理,但毕竟多年没有住人,房舍都已残旧,为了入京住上一个月大费周章地修葺实在不上算。且回到老宅,难免会想起当年在那里孤零零病逝的祖母和母亲。
  桓明珪却像是听到什么骇人听闻的消息,面露惊恐之色:“萧将军怎么可以下榻驿馆,驿馆是能长住的地方么?”
  顿了顿道:“萧将军若是不嫌弃,不如下榻小王寒舍,寒舍虽简陋,总是比驿馆略舒适些。”
  萧将军虽然是号令三军的大将,不能以闺阁女子视之,自然也无所谓防闲。可毕竟男女有别,这话若是由别人说出来,不免有些不成体统。从豫章王口中说出来,仍旧不成体统,却莫名没什么冒犯亵渎之意,或许因他一向不着调,也或许是他的神态自然又诚挚,怀疑他有不轨之心倒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萧泠也不愧是萧泠,闻言脸不红心不跳,只是浅浅一笑;“承蒙大王盛情相邀,在下感激不尽,不过在下在京中不过逗留数日,便不去叨扰了。”
  桓明珪仍不死心;“萧将军若是觉得去寒舍住不自在,小王在城中还有几处别馆。”
  随随无可奈何:“豫章王盛情,在下惭愧。”
  桓明珪道:“萧将军不必客气,别馆里屏几床榻一应俱全,扫榻立就,虽简陋,胜在还算清净。”

  皇帝笑着道:“朕本想请萧将军在蓬莱宫小住,经子玉这么一说,倒是住在宫外方便些。”
  他转向萧泠:“朕这侄儿是性情中人,不拘俗礼,萧卿切勿见怪。”
  顿了顿又道:“说起来萧卿幼时随苏夫人入宫,还与子玉打了一架,不知萧卿是否还记得?”
  桓明珪道:“萧将军大约不记得了,小侄却是刻骨铭心,萧将军神勇,幼时便可见一斑。”
  皇帝半真半假地揶揄他道:“那时候你还拽着苏夫人的袖子求她将萧卿许配给你。”
  桓明珪道:“当初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若早知萧将军神威,给在下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冒犯。”
  众人都凑趣地笑起来。
  皇帝转向萧泠:“萧卿若是不嫌弃,就勉为其难承了他的情吧。”
  随随目光微动,一时猜不透皇帝这是何意。
  忽然提起陈年旧事,似乎有撮合他们两人的意思。
  可桓明珪虽说是富贵闲人,他父亲却是曾经的储君,即便是自愿让出储君之位,桓明珪的身份也多少有些尴尬。
  皇帝如何会放心他去河朔“和亲”?
  或许这只是一种试探,若她有不臣之心,倒是可以拿桓明珪作筏子,无论把他还是把他们的孩子推上帝位,都是桓氏正统血脉。
  也因如此,当初桓烨要放弃储位随她去河朔是不可能的事,皇帝之所以松口,或许只是因为他了解自己的妻子和儿子,知道皇后不会放儿子离开,也知道儿子不能弃母亲于不顾。
  她早该知道从她执掌三镇兵权开始,她和桓烨已绝无可能。只是当初她太年轻,有太多幻想和憧憬。若换作现在,她就知道当初他们的“计划”有多不切实际,若是那时斩钉截铁地拒绝桓烨,没有让储之事,桓熔的野心或许不会被养大,也许桓烨就不用死,也许他如今就可以好好做着大雍的储君,娶妻生子,过完平安顺遂的一生。
  那些年的“本可以”,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的执念罢了。
  随随抿了抿唇,向桓明珪一礼:“豫章王盛情,在下本不该推却,只是随行车马仆从甚众,难免叨扰,还是住在驿馆方便些。”
  桓明珪见她坚辞不受,只能遗憾道:“小王改日在寒舍扫榻设席,还望萧将军赏光。”
  随随点点头,举起酒觞微笑道:“一定。”
  甘醇美酒入喉,却满是苦涩的余味,于是她又饮了一杯。
  宴罢,随随同皇帝说了会儿话,见他神思倦怠,便起身道:“末将到京后尚未谒见皇后娘娘,不知娘娘今日是否有暇接见。”
  皇帝眼中有尴尬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如初:“皇后如今带发修行,一心礼佛,不问俗事,只元旦大朝在宫中接见内外命妇。萧卿的心意朕定会代为转达。”
  他了解自己的妻子,对她来说萧泠是那个夺去她长子的女人,若说她对桓煊还是愧恨交加,那么对萧泠就纯粹只剩下恨了。
  随随心知肚明,但皇后可以不想见,她却不能不问,否则便是她失礼。何况无论如何她都是桓烨的母亲。
  ……
  皇后并非真的不问世事。
  她身在伽蓝,可心却在地狱,自从长子死后,地狱的烈火日复一日地焚烧、煎熬着她,梵钟不能荡涤她的心神,只会让她想起长子薨逝那日的丧钟,佛堂里的经幡也只会让她想起长子灵堂里的灵幡。
  萧泠入京的消息无意于往火中浇了一大桶油,自从得知她即将入京那日起,她便没有一夜能够安寝。
  好在太子隔三岔五总是会来陪她诵经礼佛,听她讲讲佛经,有时只是默默坐一会儿——心爱的长子死了,三子被她抛弃,只剩下这个二子,算是她仅有的慰藉,虽与长子相去甚远,毕竟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此时太子便在皇后的禅院中,从麟德殿出来,他便径直来了这里。
  他挽起袖子,亲手为母亲煮茶,他煮得一手好茶,连专门掌茶事的宫人都比不上,但能喝到这杯茶的人却寥寥无几。
  皇后从儿子手中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茶,眉头立即微微舒展,笑意从眼角的皱纹里溢出来:“你长兄以前替我煮茶,时常把茶叶煮过头。”
  太子也跟着一起回忆,微微笑道:“什么事都难不倒长兄,大约只有这件小事做不好。”
  皇后脸色一变,将粗陶茶碗重重一撂:“谁说烨儿煮的茶不好?他是知道我喜欢略苦的茶,这才故意煮过头的。”
  太子忙俯身道:“儿子失言,请母亲责罚。”
  皇后闭上双眼,口中喃喃地念了几句梵文佛经,再睁开时眼中的厉色已消失不见。
  她冷冷道:“今后当谨言慎行,莫造口业。”
  太子忙道“是”。
  皇后这才微微颔首:“前日你才来看过我,今日怎么又来请安?可是有什么事?”
  太子道:“父亲在麟德殿设宴款待河朔节度使,宴席刚散,儿子便来向阿娘请安。”
  他顿了顿,微露赧色:“顺便看看阿阮。”
  皇后听见“三镇节度使”几个字脸色便是一冷,又闭上双眼念了会儿佛经,这才道:“你总算想起自己的妻子来了。”
  顿了顿道:“当初执意要求娶她的人是你,娶回去又晾着,即便她无所出,也是东宫的主母,你们夫妻本是一体,下她脸面便是下你自己的脸面,你叫天下人怎么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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