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竟是本王自己(双替身)——写离声
写离声  发于:2021年05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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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安公咬咬牙,眼中忽然掠过一丝狠戾之色,柔声道:“晖儿,你受苦了,莫怕,阿耶会带你回家……”
  他一边哄孩童似地哄着,一边向他靠近。
  赵清晖现在一挨近父亲便浑身发抖,他日日用药液浸浴,送来前又被人喂了药,明明恶心得抓心挠肝,可身子却仿佛有自己的主意。
  他只能往床里缩,口中“呀呀”作声,让父亲别靠近自己。
  可武安公却探身过去,忽然拿起榻上的被褥将儿子兜头一盖,便即下死力摁住他口鼻,一边压低声音,哽咽着道:“晖儿,你别怨阿耶狠心,阿耶不忍心见你如此,只能亲手送你上路,你放心,阿耶一定替你报仇雪恨,把桓煊千刀万剐……”
  赵清晖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父亲要做什么,浑身的血瞬间凉透,他在江南一年不堪回首,遭的那些罪他都不敢回想,唯一的念想便是盼着父亲能找到他,替他报仇,让他做回尊贵的武安公世子,结束这场噩梦,谁知他的亲生父亲竟然要杀他!
  他苦熬一年,只想找阮月微和桓煊报仇,哪里肯就这么死了,便即蹬腿朝着父亲猛踢狠踹。
  武安公是个武将,虽然已近六旬,体格仍旧强健,堪称老当益壮,赵世子那羸弱的小身板不是他对手,但人在濒死求生时爆发出的力量也不可小觑,武安公竟差点叫他踹翻。
  他腾出一只手来按住儿子双腿,然后用膝盖牢牢抵住,又去闷他头脸。
  被褥下的身体挣扎了一会儿,渐渐不再动弹。
  武安公长出了一口气,燃眉之急一解,悲痛瞬间袭来,他一下子松了劲,无力地瘫坐在床边。
  就在这时,被褥下的赵清晖忽然又动起来。
  武安公正“腾”地站起身,待要再去闷他,忽听外头两个小僮惊叫:“官人何事?”
  话音未落,只听门扇“砰”一声被人从外头踢开,呼啦啦闯进来一队人马,看身影总有十多个。
  武安公大惊失色:“何人私闯民宅?”
  领头之人道:“金吾卫,你是何人?”
  武安公来这种地方,自然是竭力藏形逆迹,掩人耳目,此时也不敢亮明身份,只虚张声势道;“你们好大胆子,可知我是何人?”
  领头之人冷笑道:“一个盐商罢了,不过有两个钱,也敢这样同官差说话!”
  武安公此时已察觉出不对劲来,这地方有他做靠山,金吾卫等闲不敢找麻烦,今日怎么一反常态来搜查?
  他稳了稳心神道:“什么盐商,我是武安公的朋友……”
  金吾卫们面面相觑,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领头之人道:“那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有人报案称武安公府世子被人囚禁在此,我等奉命来此地搜寻。一个小小商贾也敢扯虎皮作大旗。”
  显然是不信他的说辞。
  武安公一听“武安公世子”几个字,顿时如坠冰窟,头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就在他愣怔的当儿,有人一个箭步窜上去将他拿住,又有人掀开被褥,借着月光一瞧,只见床上躺着个赤条条的年轻男子,不由“啧”了一声,别过头去。
  “这位可是赵世子?”那金吾卫问道。
  赵清晖奄奄一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那金吾卫探了探他的鼻息,神色一凛,向武安公道:“你方才想闷死他?”
  就在这时,有人找到了灯烛,用火折子点燃,举过来对着衣衫不整的武安公一照。
  为首的金吾卫“啊呀”一声惊呼:“你……你是……赵公?”
 
 
第72章 七十二
  那金吾卫一声“赵公”喊出来, 武安公最后一丝侥幸也消散无踪。
  叫人认出的同时,他也借着火光认出了对面的人,那是金吾卫将军曹翊, 曾去他府上赴过宴席, 不但认识他,也认识赵清晖。
  而且他们还发现他意图闷死自己儿子, 若真死了倒也罢了,眼下尚余一口气,却是无尽的麻烦。
  曹翊脸色尴尬,向武安公一揖:“在下不知是赵公在此消遣, 多有冒犯,请赵公海涵。”
  武安公铁青着脸道:“曹将军也是办案心切,一场误会。”
  曹翊转头向部下们道:“误会,都是误会。”
  说罢向武安公一揖:“在下还有差事在身, 先失陪了。”
  武安公勉强挤出个笑容, 颔首道:“曹将军得闲时来寒舍小坐。”
  曹翊道:“一定一定。”
  便即带着部下们撤离。
  武安公心虚地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儿子,他要杀害亲子的事已经叫金吾卫发现, 这下子不能再下手了,甚至还要竭力救活他, 否则他一死,谁都知道是他所为。
  再说毕竟是杀害自己如珠如宝疼爱十几年的亲儿子,他方才下手是凭着一股狠劲, 叫金吾卫们一打岔, 气衰力竭,再要鼓起来就难了。
  武安公勉强稳住心神,思来想去,用被褥将儿子一裹, 叫来亲随,把他塞进马车,借着夜色悄悄回了府,又偷偷延医请药,折腾了半宿,终于将赵清晖这条命救了回来。
  他把儿子安置在前院厢房里,没告诉阮夫人,倒不是怕她什么,只是这时候不想再让那蠢妇添乱,何况他也没想好怎么处置儿子——他已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留他在世上便是他的耻辱,只有等风头过了再作计较。
  好在那金吾卫将军曹翊与他私交不错,今日总算能顺利脱身,想来他碍于情面也不敢出去乱嚼舌根。
  武安公心乱如麻,一时安慰自己这丑事兴许不会传出去,一时又想起与齐王不共戴天的仇怨,恨不得立即带兵冲进齐王府将他碎尸万段。
  齐王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私下里查了一年也没查出什么确实的证据,京兆府和刑部也不可能贸然拿一个亲王问罪,是以武安公先前打算先吃下这哑巴亏,待皇帝死后太子御极再一起算账。
  他以为儿子早被杀害了,哪知齐王嚣张至此,竟还安排了后招!
  是可忍熟不可忍,如今神翼军兵权到了他手上,齐王便是猛虎也没了尖牙利爪,不足为惧,只是碍于皇帝不好动手。
  武安公暗自盘算了一夜,直到破晓才睡了过去。
  他料想金吾卫慑于他的威势,不敢将他的私隐说出去,哪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在场的除了曹翊还有十几个金吾卫,十几个活人十几张嘴,谁能管得住?
  特别是这样耸人听闻又关涉人伦的奇闻,更是长了翅膀似地满城乱飞。
  武安公一觉醒来,他府上的丑事已经传遍长安城的大街小巷,甚至传出了十七八个不同的说法。
  有说赵清晖不是武安公亲生的,是他夫人不堪丈夫好男风,与下人有了私情珠胎暗结,恰好那时候还是世子的赵峻需要一个子嗣,便捏着鼻子认了下来;也有说赵清晖与其父有同样的癖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不过不巧被金吾卫撞破丑事。
  最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是,武安公一年前大张旗鼓地找儿子,压根就是贼喊捉贼,其实这老畜生早就觊觎自己亲儿子美色,养到这么大终于按捺不住,谎称叫人绑了去,其实偷偷将他囚禁起来做了自己的禁脔,已经奸了一年,要不是被巡街的金吾卫发现,还得继续奸下去。
  长安城中的百姓一合计,还是这种说法最叫人喜闻乐见,于是大部分都认定了这就是真相。这种事最不缺的便是慧眼如炬的事后诸葛,便有人道:“那老魅看自己儿子的眼神就不对,色迷迷的,恐怕早就有了龌龊心思。”
  又有人道:“岂有像他那般养儿子的,我记得有一年上元节看他带儿子看花灯,将儿子抱在怀里,一路走一路捏他臀亲他脸,那赵世子还是个小娃娃呢,啧,真真禽兽不如。”
  这些闲话传到武安公府,气得他怒发冲冠,拔刀砍了两张几案一张坐榻。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风闻奏事的御史台当然不能坐视不理,翌日朝会,武安公称病不朝,在家避风头,果然当日便有御史参了他一本。
  此事可大可小,连皇帝都特地从骊山赶回蓬莱宫,主持这一日的朝会。
  虽说武将不似文臣那般看重私德,但闹出父子□□的丑事,也太过骇人听闻了。
  何况武安公还是新近上任的神翼军统帅,任由这样的传闻甚嚣尘上,他还怎么号令麾下将士?
  便有人道:“此事闻所未闻,或许是以讹传讹,微臣恳请陛下责成御史台彻查此事,还武安公一个清白。”
  太子心头一突,这种事再怎么耸人听闻,毕竟是赵峻家事,御史参一本是题中应有之义,皇帝申斥一番,闭门思过一段时日,待城里有别的新鲜事盖过,便也糊弄过去了。
  可是一旦彻查,却不知要牵扯出多少事端来。
  此人说是要还武安公一个清白,实际上却是不依不饶,要将此事追究到底。
  偏偏此人身份不一般——他不但出身清河崔氏,担任殿中侍御史,还是大公主驸马,除了一张嘴皮子厉害,还以刚正不阿、孤高狷介闻名朝野,从不结党营私,且皇帝一向信赖这个女婿。
  他这么一说,便有其他臣僚附和道:“此事的确匪夷所思,武安公不似这等胡作非为之人,其中定有内情。”
  皇帝肃着张脸,沉吟半晌,方才颔首,令御史台彻查“谣言”。
  一退朝,皇帝便即派了中官去齐王府,召三子即刻入宫“议事”。
  桓煊似是早有所料,中官还未到门上,他已换好了朝服,命人备好了马,只等着传谕的人一到,便即去了蓬莱宫。
  皇帝照旧在寝殿温室殿的侧殿中召见儿子。
  桓煊一进殿中,还没来得及行礼,便有一物朝他飞来,砸在他额角,随即“铛”一声落在金砖地上。
  桓煊不用看也知道那是神翼军虎符。
  “朕真是小看你了!”皇帝冷声道,他目光灼灼,除了愤怒,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似有戒备,又似有些许欣慰。

  或许连他也辨不清自己是何心情。
  桓煊下拜:“儿子任意妄为,请阿耶责罚。”
  皇帝怒极反笑:“你还知道自己任意妄为,赵世子得罪了你,你已经报了仇,将他杀了剐了朕也不追究你,你难道要为了个姬妾将武安公一府赶尽杀绝?”
  桓煊静静道:“鹿氏是儿子认定的妻子,只是尚未来得及过门便为奸人暗害,此仇不共戴天。”
  皇帝气得满脸通红,指着他鼻尖,不住地颤抖:“这逆子,逆子……”
  桓煊就如一块磐石,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皇帝扔了拐杖,颓然地往榻上一坐;“如今你仇也报了,已经过去的事,总要让它过去,难道要为个猎户女守一辈子?”
  “猎户女”三个字像针一般刺入桓煊的心脏,他的心一缩,刹那间几乎无法呼吸。
  他以前总是那么称呼她,仿佛出身贫贱之人连个姓名都不配有。
  他垂眸:“儿子终身不会再娶,望阿耶成全。”
  皇帝一噎,随即冷笑:“甚好,甚好,我们桓家又出了个情种!”
  他的目光在三子脸上逡巡着,不由想起另一个儿子,也是为了个女子寻死觅活,可那女子好歹是萧泠,即便他将她视为心腹大患,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本事,长子栽在她身上不算冤枉。
  可眼前这个呢?
  找个阮三娘的替身就够胡闹了,结果还对那替身一往情深,甚至连终身不娶的话都说出来了——当年阮三娘许婚太子,他一气之下远走西北,却也不曾说过非卿不娶的话。
  这猎户女也不知是什么妖狐精魅,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可他知道自己这儿子有多执拗,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必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皇帝忍不住抄起拐杖,随即又扔在地上。
  便是将他打死又如何?他总不能绑他进新房。
  皇帝生了半晌的闲气,终是摆摆手:“自己弄出来的烂摊子自己收拾干净,你滚吧,朕一看你就来气。”
  桓煊一礼:“阿耶保重,儿子告退。”便即退了出去。
  ……
  御史台奉天子之命彻查武安公府的“谣言”,很快查出武安公囚禁亲子的传言确是无稽之谈,赵清晖去年中秋在城外遭匪徒掳走,卖到扬州一处南风馆中,不知怎的兜兜转转被个盐商买下来送到京城讨好朝中大员,却恰好送到了武安公床上。
  既然是彻查,那盐商、南风馆的主人、牵线搭桥的掮客,也都要查个遍。
  如此顺藤摸瓜地查下去,越查牵扯出的事情越多。
  却原来武安公不但私下收受盐商重赂,甚至与江淮一带私铸铜钱的盗匪有勾连。
  私铸铜钱是重罪,江南此风最盛,屡禁不绝,犹如朝政的一块烂疮,武安公身为武将,收取点贿赂连皇帝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但勾结匪盗私铸铜钱之事摆到明面上,皇帝便是有心保他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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