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ygge:说说。
沈暮略一忖度:如果没有照片,也不以营利为目的,只凭一眼的记忆将偶遇的陌生人作为线稿参考,应该不算侵犯肖像权吧?
是了。
她还是无法克制创作的本能,刚才画的就是旁边那位令人垂涎欲滴的优质模特。
当然,是全衣版的,一颗纽扣都没松。
并且只是漫画风的简易线稿。
并且只是借鉴了眼镜和西装等特征元素。
她版权意识超强的。
这是第一次做可能是坏事的事,她不敢肯定。
Hygee的回答很正经:官司一切都难讲,你不妨和对方提前打声招呼。
沈暮瞬间心凉半截。
偷偷瞄了眼隔壁座似乎正在低头看手机的“受害者”。
真的要吗?
这位先生看起来,不太好惹的亚子……
她难做抉择。
这时Hygge又是一句转折:不过只要我不揭发你,也没人知道。
沈暮审时度势。
小哭包:求你[双手合十.JPG]
小哭包:我一时起了色心,下次不敢了。
Hygge:没色胆?
沈暮理所当然:肯定没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尽管他们素未谋面,但真实地在彼此的好友列表居住了四年。
所以沈暮知道,他刚才只是在和她开玩笑。
沈暮倚着柔软的沙发,背对右座的男人。
颇为闲适地继续聊微信。
沈暮难分难舍:但真的好想那位先生能给我当裸模啊。
Hygge顺势拿她取乐:你现在是什么行为。
沈暮: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Hygge:还有呢。
沈暮沉吟:总不能是骚扰吧?
Hygge:我看快了。
沈暮:……
她无法反驳。
在此之前,她不相信自己会这样。
学校邀请的模特都非常优秀,她能准确无误地发挥技巧,但那是机械的。
而现在这位,意外契合她喜好,让她仿佛感应到相合的磁场,一眼相中,灵感迸发,源源不断着主动创作的欲望。
想法越发强烈。
沈暮:我愿意支付三倍薪资。
她感叹:我的画没红,一定是因为没有他那样的优质模特!
一锅烩牛肉美不美味,在菜市场就已定音了。
选错部位,厨艺再好,也注定欠缺口感。
而那位陌生的先生,是目前菜市场肉质最佳的那一块。
沈暮继续宣誓:如果有可能,我绝对长期包下他!
意识到对方没动静有一会儿了。
沈暮皱眉:你怎么不说话?
Hygge算是见识到了美术生的如狼似虎。
他玩笑:我该说什么,男人在外面要注意保护自己?
沈暮窝在沙发里低笑出声:反了啦!
她飞快敲字:再说,我还没威逼利诱呢。
Hygge:你还想?
沈暮:……
沈暮:没想过,别胡说,我正经人。
她立刻转移话题:咳,对了,我看你上回说的电影了,干嘛推荐这么悲情的给我,害我抑郁好多天啊。
Hygge:小哭包。
他用她的微信昵称嘲笑她。
沈暮隐隐约约感受到一丝侮辱。
嘴硬反击:我一滴眼泪都没流。
Hygge只回了个“哦”。
反应平静到完全没有配合她演出的意思。
沈暮呼吸放轻:你是不信吗?
他可能在笑:确实。
沈暮被他的不委婉堵到语塞。
行吧,她那天确实躲在被窝里哭得死去活来。
不过她还是要反驳。
指尖灵活打字:你不能因为我以往的观影反馈,就对我产生这种爱哭的刻板印象,这是以偏概全的错误认知。
她言之凿凿。
但Hygge显然没被唬住:我是确定。
轮到沈暮懵了一下。
他讲话总故意不接她套路,还要居心叵测地反将她一军。
沈暮也只能让他得逞:确定什么?
他这回倒是委婉了:你的泪腺承受不住。
沈暮:……
还不如直白说“你会哭”呢。
他是以为这样能降低对她的冲击力吗?
沈暮怪他:你为什么每次都能这么理直气壮。
接上一张气哼的表情包,以强调自己的不满。
Hygge最擅长拆她招:这是大脑对直接作用于感官的客观事物属性的正常反映。
就专拣她短板吧。
沈暮认输:我尊重科学,但你有没有可能,对美术生友善一点?
Hygge沉默几秒。
换成她能听懂的方式:我对你的感觉。
第2章 首因效应。
沈暮因他这句笑意不自觉蔓延到嘴角。
她突然愿意承认自己是爱哭鬼了是怎么回事。
但还是装模作样,淡定:好的吧。
突然生出好奇。
她抿笑又问: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觉?
沈暮已经自发地开始在心里认真组织语言。
谁知下一秒。
某人反其道而行:不想。
沈暮仿佛被重重一闷棍,失望和不悦交缠心口。
决定善良,给他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沈暮一键一键叩出:你要不要现在撤回?
Hygge完全无视她的威胁:我不是你。
沈暮:……
他意有所指,她无语到只能以省略号回应。
听出他对她先前撤回了那条消息耿耿于怀。
事发时看似不在意,但回过头来却又无形之中戳她的心,让她不得不愧疚。
完完全全是吃死小姑娘的手段。
这就是喻涵常说的狗男人吧?
沈暮想静静了。
然而某人又在这时有意无意地慷慨一点温柔。
Hygge:心理学上有个词,叫首因效应。
沈暮不想理。
但晾了他会儿后还是没憋住回了个表情。
转眼她又毫无骨气地切到网页,Google“首因效应”的名词解释。
首因效应,良好的初印象对双方未来顺利交往的效果。
简单来说就是先入为主。
沈暮渐渐陷入沉思。
这言外之意不就是——
“我确定你对我很有感觉所以我不必问你也不必说”?
沈暮捉摸不定地想着,脸颊渐渐染粉。
什么人呐……
Hygge似乎是知道她在搜索,所以聊天框安静了半晌,他才回复,像是给足了她理解的时间。
他说:问我比搜索引擎直接。
沈暮顿时有种被偷窥的震惊。
蹦出几个感叹号和一串省略号后,她忍不住吐槽:你心理学毕业的?
Hygge从容回答不是。
然后以基操勿6的态度对她说:小哭包,该睡了。
他知道她在欧洲留学,时差七个钟。
沈暮觉得他肯定在笑她。
但她的确该睡觉了。
深吸口气,尽量保持优雅地结束对话后,沈暮收起手机,麻烦了乘务员带自己到独卧休息。
抵达南城机场,约莫还有九小时的航程。
说短不短,但也就是一觉睡醒的事儿。
沈暮躺在头等舱旅客专享的独立卧房,短暂安稳地睡梦。
不过她从来睡得不深,即便是在静谧的环境,时长也短,通常六个钟头就能自然醒。
况且飞机偶尔波动,实在挑战她睡眠。
沈暮醒醒睡睡,反复辗转,终于熬到飞机将要降落。
对她来说,在画室待整日是常事。
但此刻也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出去呼吸新鲜空气,舒展下麻木的筋骨。
凭靠头等舱乘客的优先权,沈暮先下飞机,不费功夫就取到了行李。
她东西不多,一个背包和一只行李箱而已。
毕竟离开时没带走什么,现在也无可带回。
走出机场的那一瞬间,周围人群熙攘来往,七嘴八舌的母语随着夜风贯入耳中。
沈暮不禁顿住了脚步。
邈远的灯光折入羽睫深处,她望着这片浸没在夜色间的天地,细细一声低叹。
果然还是避免不了,心底浮涌而出的,那戳人心扉的久违感啊……
伤感一秒后,她就关上情绪。
按照喻涵发来的地址,找到了附近那家茶社。
东梵,近两年的新兴茶社。
江南水乡的设计,饰满绿植和流水景观,充盈舒心和惬意。
沈暮很喜欢这里晚九点的清幽雅致,新中式的楼阁廊道,轻易能唤醒内心深处中国人的本能。
她不由想在这儿多坐坐。
所以请服务生开了间二楼包厢,要了壶招牌花茶。
喻涵微信说,正在赶来的路上,沈暮想着她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兴许很疲惫,于是点了些甜品和糕点等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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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前台。
接待人员查询后,对面前的男人礼貌微笑:“不好意思久等了,秦先生已经订好包间,您这边请。”
江辰遇正在听一通国际来电,闻言略略点了下头。
“江总,油画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匿名购置了,不过刚才主办方又一次询问,是否确定花费两千万,毕竟那副画的市场估价远不值这个数。”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江辰遇踱步踏上红檀香木楼梯。
“嗯,在老太太寿辰前送到。”
他的语气如神情一般清淡。
助理知道他的决定一向不会轻易变动,也只是例行公事传达话语。
“好的,明白了,因为展会是慈善途径,所以有一些必要的流程待走,我会尽快将画带回国。”
服务生轻叩两声示意,推开201茶室竹移门时,江辰遇刚好挂断电话,放下手机,在服务生的让请下走进包间。
室内吊灯渲开温柔和谐的光,几幅素雅的书法画卷垂挂侧壁,雕花隔屏是仿明清的设计。
禅意熏炉弥散沉香,入目尽是简约大气的新古典美。
坐在实木茶桌前的男人循声抬眸,笑看他走近:“你可算是到了。”
接着慢悠悠沏茶,“法国回来的?”
“嗯。”
江辰遇在他对面落座,顺手接过他递来的紫砂杯茗。
秦戈给自己也续上一杯,含笑:“江总日理万机啊,三回都没能约到你,亲自开拓海外市场去了?”
察觉他打趣,江辰遇抬手,淡淡瞟了眼腕表。
“现在是九点二十五分。”
秦戈:“……”
他还真是一贯无情。
商人的老练和精明,在眼前这位身价最高总裁的身上,可谓是野蛮生长。
不愧是全国居首集团的继承人。
在他那儿,向来说十分钟,多一秒都别想。
秦戈认命暗叹,慢慢搁下茶盏。
故作正经地看住他。
“我仅代表南大商学院,邀请您给学生们授一堂讲座,下周五下午三点半,江总怎么说?”
江辰遇呷了口茶,不咸不淡掠他一眼。
似笑非笑:“讲什么,如何在商界虎口夺食,快速积累资本?”
“……”
秦戈顿时被他堵得哑然。
讽刺,明目张胆的讽刺,更是对他为师之道的侮辱!
好在对他的不留情面习以为常。
秦戈虚手制止:“倒也不必如此残暴。”
继续端起谈判的姿态:“作为应数和经济管理学双博士,请您浅谈一下企业融资方式的战略研究,不过分吧?”
他忘了,某人在谈判桌上更得心应手。
“如果只是浅谈而已,我认为请专业讲师更有效率。”
秦戈吸气:“但不可否认,声望占据权威至关重要的一部分,我认为以您的名气和实绩,在学生眼中最具信服度。”
江辰遇微一点头表示认同。
还没来得及庆幸,秦戈就听他慢条斯理开了口。
“如果贵校开出的讲课费足以填补江盛在该时间段所有损失的话。”
秦戈表情瞬间石化,嘴角咧到一半生生僵住。
这是人言?
江盛集团的资金流动速度以秒为计量单位都嫌太多,为了让学生们开拓见识,竟是要付出将整座南大赔进去,还得负债累累的代价。
秦戈忍不住在心里比了个微笑。
江辰遇似有若无弯了下唇,徐徐站起身:“秦教授可以慢慢考虑。”
果然无奸不商,狐狸精都不带这么狡猾的。
见他就要走出包间,秦戈又气又无奈。
也不装腔了,喊住他:“哎,都是孤家寡人,干嘛急着回去,这还没到十分钟呢……”
江辰遇没回头,哼笑一声:“马上回来。”
轻薄镜片下那双坚毅的眼睛一亮。
秦戈这回任由这个大忙人出去了。
凭他对江大总裁多年的深刻了解,没有果断离开,说明此事尚还有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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