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明花作——Twentine
Twentine  发于:2021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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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异族人剥掉俘虏的衣裳后,将他们丢到溪水中清洗,而后一个个砍掉了脑袋。又有人上前,拿着刀子刨开尸首的肚子,取出赃物,熟练地用一根长矛将人穿起,裹上盐巴,架在篝火上烤了起来。
  
  山坡上,老瓢等人看到这一幕,惊得喘不上气。那张贵更怕得两腿一抖,竟尿了出来。
  
  “他们在吃人……他们在吃人!我不去找他们,要找你去找,我、我要走了,我要走了……!”
  
  老瓢虽不至像张贵那么慌张,但也是目瞪口呆,灾荒时节,不是没有过易子而食的惨剧,但是吃得如此自然而开心的,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他敏锐感觉到,这伙人跟他事先想得不太一样,若是贸然下去,没准也成了盘中餐了。
  
  “……走,先走!”老瓢抓起脚软的张贵,一瘸一拐向回走。
  
  篝火旁,丹木基再次抬头,望向那个山坡。
  
  还是看不清楚……
  
  怎么回事?难道真是近期消耗太大,有些吃不消了?

  
  有属下拿来烤好的人肉递给他。
  
  丹木基看着烤得滋滋作响的人肉,片刻后,他向那部下说了一些话,并不是大黎的语言,部下听后,点头回应。
  
  他话中的意思是——“我觉得有些不对,我们先解决掉跟在后面的那些蠢货,然后回到胡西,修养一段时间,再来向大黎的这群臭虫报仇。”
  
  老瓢他们回到队伍里,村民们围上来,七嘴八舌问了起来。老瓢将刚刚发生的事告知他们,众人大惊失色。
  
  “这、这可如何是好?”
  
  老瓢也有些犹豫,他们原定的路线,是先一路向南,绕过战场,再前往青州。现在马上该向东了,可有这几千名凶神恶煞的食人兵在东边,他们怎么过得去?
  
  这时,幻乐忽然开口道:“再往南走一段路,有一座叫洛水的小城,我们可以前往那里暂避。”
  
  老瓢摆摆手道:“小师父有所不知,我们没有路引,进不了别的城。”
  
  幻乐:“那是一座荒废的城池,不需要路引,大家可以在那休息一段时间,再做商议。”
  
  他们的确走得太久了,风雨飘摇下,一个个都没了人样。老瓢环顾四周,最后一叹道:“好吧,就这么定了,我们去洛水。”
  
  因为惧怕丹木基,他们趁夜赶路,又走了两天,在第三日清晨,来到洛水城。
  
  就如幻乐所言,这是一座荒废的小城,城不大,几里见头,唯一的特色是城中有一条贯通的小河,不宽也不深,但是清澈见底,缓缓流淌。此河名为洛河,洛水城就是因此河而得名。
  
  城已空了大半,只剩下千八百名走不动的老弱病残,在城中苟延残喘。
  
  他们先找了一处破旧的民宅,将孩子们安顿好,然后众人出门找寻食物。寻了一圈回来,什么都没有。
  
  “死城,这是一座死城,什么都没有。”
  
  老瓢让人清点食物,也所剩无几了。原本他们的带的东西就不多,幸而南方山林茂密,老瓢又经验丰富,采摘山林里的果实野菜,供了这一路的口粮。
  
  “此城离山很近,要不我们白天去外面寻食,晚上再回来?”
  
  “也只得如此了……”
  
  就这样,几个男人白天去找吃的,晚上回来,众人勒紧腰带,勉强也活了下来。
  
  这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谢凝从房子里出来,看到薛婶和其他的女人们都躬着腰,正埋头苦干。
  
  谢凝问薛婶。
  
  “你们在做什么?”
  
  “翻地。”
  
  “那是要做什么?”
  
  薛婶笑道:“翻地当然是为了种东西。现在这个时候,种春豆角最合适了。”
  
  谢凝走过去看,薛婶身边有个袋子。这袋子她见过,薛婶一直带在身边。现下袋子打开,里面又分着各个小袋子,谢凝有些好奇,问道:“这里装着什么?”
  
  “种子。”薛婶道,“这是家里最后一点种子了,我一直带着,我想着将来若能寻到一处安身的好地方,就把它们种下来。”
  
  这些女人相互配合默契,一大片地很快就规整好了。谢凝只见过种花,从没见过种地,她甚至都不知道“春豆角”是什么,长在哪里,什么样子。她在旁边瞧了好一会,又道:“这里这么荒凉,什么都没有,也称得上是好地方吗?”
  
  薛婶扶着腰起身,擦了擦头上的汗。
  
  “这地不如我们老家的肥,但也不错了。我们本就只想得到田地和房屋,这里刚好都有。”她转向谢凝,小声说道,“你放心,老瓢最喜欢看庄稼发芽了,等这批苗长起来,我就劝他把你放了。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告发我们。老瓢不是坏人,那时候冬官病得重,他真是走投无路了才出了这昏招。”说完,叹了口气,又回头弄起地来。
  
  这时,张贵忽然跑了进来,冲院里大喊道:“坏了坏了!军队来了!军队来了!”
  
  薛婶惊道:“军队?那吃人的军队过来了?!”
  
  张贵道:“不是他们,是大黎的兵!”
  
  “大黎的兵?!”
  
  众人在经过短暂的震惊后,忽然看向谢凝。
  
  对啊,谢凝心想,大黎的将士来了,她就可以向他们呼救了。
  
  薛婶一改之前春风和煦的神色,紧张地跑过来,想要把她的嘴堵住。
  
  “快把她关起来!”马芙跺着脚喊道,“被人知道我们抓了郡主就全完了!”
  
  薛婶的手在抖,念叨着:“对对对,关起来,得先给你关起来才行……”
  
  谢凝忽生感慨,这些人真是太简单了,他们的心就像风中的草,脆弱而飘摇。顺风之时,他们无比善良,一旦逆风,又变得阴险恶毒。
  
  不远处,幻乐依然笑着看着她。
  
  谢凝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怕了。她握住薛婶那男人一样粗糙干硬的手,说道:“你把种子捡起来,你不要怕。”
  
  
 
 
 
 
84.  84   来呀~斗法呀~
 
  这进城的军队, 正是被丹木基杀得屁滚尿流的郭技一行。
  
  自打丹木基几日前做下了反攻的决定,郭技的两万人马瞬间成了猎物,丹木基几次进攻硕果累累, 郭技损兵折将, 加上趁乱逃跑的士兵,全军只剩下不到一万人。
  
  做为大黎的战将, 郭技唯一的优势就是比丹木基更熟悉大黎的地图,他在溃败之时,同样将目光投在洛水——这座距离他们最近的,垒了高墙的城池。
  
  一众败兵盔也歪了, 旗也倒了,拼了命地挤进洛水城。
  
  郭技不停下达命令。
  
  “快进城!所有城门务必全部关紧!分兵把守!弓箭手上城墙!”
  
  小城不大,没多久已经完成了布置,郭技带着众将上了城楼, 紧张地向北眺望。
  
  两个时辰后, 丹木基的军队出现在北方。
  
  他的军队都是装备精良的骑兵,在城外列阵开来, 黑压压的一片,使人见之心惊。
  
  大军中央, 一匹黑色宝骏踏上前来,丹木基骑在马上,远远望向洛水城。
  
  身旁部下上前, 他们用异域的语言简短交流。
  
  “攻城?”
  
  丹木基没有说话, 他望着那座城,视线依旧模模糊糊。他隐约得见,城中有光出现……他抬起头,时值正午, 太阳正浓,可在他的眼中,城中的光却更为炽烈。
  
  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能看到这光芒。
  
  这是佛门路上的同修者。
  
  丹木基轻轻一笑,低声道了一句:“不管你是谁,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那部下没有听清他的话,又道了一遍:“攻城吧。”
  
  丹木基一扯缰绳,道:“不,扎营。”
  
  部下愣了,重复道:“扎营?”
  
  丹木基似有不耐,缓缓转过头来,那部下的坐骑四蹄一颤,好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连退了五六步。部下再不敢多说话,连忙去传令。
  
  见丹木基的军队在远处扎了营,城楼上的郭技松了口气,他颤抖着指向城外,道:“贼将不智!这种时候扎营,白白给了我军修补城防的时间!他们只剩四千余人,我军是他的两倍,他怎么攻城!”
  
  身旁副将一边搀着他,一边符合道:“将军说得对!说到底还是个不懂兵法的蛮子,之前在山里,是我们大意才让他占了便宜,现在出来了哪还用怕他!”
  
  郭技命令道:“加固城防!务必面面俱到!再派五百人去搜城,将全部人员物资都集合到北门口!”
  
  这一座小城突然之间涌入一万余人,瞬间变得喧闹起来。城东边的小院内,老瓢带着这些村民躲在地窖中,一声也不敢出。
  
  不一会,有军士进了院子,冲屋里喊话。
  
  “有人吗?有没有人?”
  
  薛婶紧紧捂着谢凝的嘴。
  
  两个士兵在院里说话。
  
  “这院子的地都翻了,土还是湿的,怎么会没人?”
  
  “可能不在家吧,把东西贴好,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人走后,老瓢带人从地窖出来,见屋门上贴着一张告示,村民们都不认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望向幻乐。
  
  幻乐道:“上面是说,军队在招人修补城防,一日两钱的工钱,包每日口粮。”
  
  “两钱?还包口粮……”张贵琢磨道,“这待遇很好呀。现在大门被封了,我们没法进山寻食,就剩这点食物撑不了多久,还不如去吃军队的粮食。”
  
  老瓢嘴角下耷,眯起的眼睛四周是重重褶皱。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不能去!大黎早就从头烂到脚了,官家的人都不值得信任!”
  
  谢凝听到这些话,心绪复杂,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接下来几日,他们都躲在地窖中,不敢出门。他们的口粮越来越少,到最后每天只能吃一顿,大伙饿得面黄肌瘦,话都说不动了。
  
  “再这样下去就是活活饿死……”张贵颤抖着站起身,“不行,我得出去看看,我出去看看……”
  
  老瓢也没力气制止他了,张贵一早出去,大晚上才回来,看着精神了不少。
  
  “是真的!告示上说的是真的,干活就有粮食和钱!”他掏出两枚铜板,“你们看!”
  
  众人围上去,七嘴八舌问起来。
  
  “给吃的了吗?”
  “给了两张饼呢!”
  “你都干了什么活?”
  “都是些体力活,搬东西,补城墙。城里剩下的人都去了,原来不止千八百人,一听说有吃的,藏着的人全出来了,男女老少加起来,少说也有两三千人。你们再不去,东西就被吃光了!”
  
  大家听得蠢蠢欲动,只有老瓢仍是将信将疑,坚持道:“我还是觉得不能去。”
  
  张贵不由撇嘴,一旁的王头说道:“老瓢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等在这,无非也是饿死,还不如出去搏一搏,那么多人都去了,咱们怕什么?”
  
  “就是,畏畏缩缩。”张贵嘀咕道,“我看啊……就是有人抓了郡主,心虚不敢见官,才拉着大伙一起遭罪。”
  
  老瓢怒道:“你说什么!”
  
  “别吵别吵。”薛婶连忙出来劝架。“怎么自己人还吵起来了。老瓢,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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