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茶:“嗯?”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陪你读书,”沈淮与拍了拍她小脑袋,笑,“我也有工作要处理,所以你不用总感觉自己欠我多少人情……走吧,小茶花。”
这还是第一个人给她取外号叫小茶花。
杜明茶点评:“你起的外号真俗。”
沈淮与含笑:“抱歉,我就是一俗人。”
“不过俗气也有俗气的好,”杜明茶站起来,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外套,“我还挺喜欢。”
里昂大叔乘电车去了学校,走之前,他顺便还批评沈淮与:“正是有你们这种富人在无节制地浪费资源购置豪车,才导致经济如此不平衡。”
沈淮与淡淡:“你怎么不说全球暖化、经济危机、土地荒漠化也是因为我?”
里昂说:“有种咱们换法语吵。”
沈淮与没有换法语,他看了眼腕表,提醒:“您再不离开,就要迟到了。”
一句话戳中命门,里昂立刻带着公文包去赶电车。
杜明茶换好自己衣服,出来时已经看不到里昂。
她好奇地问:“里昂叔叔呢?”
沈淮与说:“一心上班,去追电车。”
杜明茶肃然起敬:“叔叔真的好敬业哦。”
沈淮与没有戳破里昂的敬业人设,拎过杜明茶手中的包,替她握在掌中。
“对了,”沈淮与说,“今天下午乐乐也会过来,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乐乐?”杜明茶又惊又喜,“他怎么过来了?”
“在家里拘束久了,闷,”沈淮与打开车门,看着杜明茶弯腰上车,他仍旧挡在身后,“出来玩几天再回去。”
杜明茶点头。
顾迤逦虽然不经常回家,但在培养孩子这件事上丝毫没有放松。那培养方针制定的一五一十,不清楚的人还以为顾迤逦是按照培养总统的架势来教养孩子。
杜明茶还是挺开心顾乐乐能过来,毕竟教了大半年的孩子,这么长时间不见,她也很想念。
昨晚做体检抽了些血,杜明茶原本就有些轻微贫血,现在手也凉。她不好意思拿凉手去碰沈淮与的身体,只默默地用手按在脸上贴贴,用力哈了哈热气——对方却主动把她手拿过去,握在掌中,自然地握着,与她暖手。
“说说看,最近在学校里学了些什么?”沈淮与问她,“最近论文写完了吗?教授开的书单都买齐了?”
杜明茶:“嗯,差不多齐了。”
“买回来后也多看看,”沈淮与说,“课后别想着打工或者兼职,钱不够了用我给你的卡。不需要有心理负担,就当欠着,以后再慢慢还,我不收你利息。”
杜明茶:“好。”
沈淮与问:“最近成绩单出来了吗?”
“等等,”杜明茶出声打断他,“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沈淮与侧身:“什么不对劲?”
“刚刚你说的话,”杜明茶慢慢地说,“语气怎么这么像我爸?”
沈淮与调整了下坐姿:“好歹被你叫过一声干爹,总得尽些干爹的义务。”
“干爹应尽的义务,昨天你没尽,”杜明茶纠正他,“爹前面最重要的那个字你漏掉了。”
沈淮与:“小孩子别说脏话。”
杜明茶:“哼。”
说到这里,她侧脸看他:“那你答应我爷爷的话,真的要说到做到了?”
“嗯,”沈淮与垂眼,“不过两三年而已。”
人并非受欲|望掌控的生物,他清楚明白自己对她多渴望,也能理解邓老先生的意思。
他老人家封建迂腐,但也有自己考量,唯恐沈淮与步他父亲后尘,用受孕来绑住杜明茶远飞的翅膀。
沈淮与不会。
他唯独上次失控,也在杜明茶的安抚下及时回归理智。
先前沈淮与总噩梦,梦到自己最终将明茶囚禁于暗室,如养玩偶鸟雀般娇养着她……但如今,这个噩梦越来越少。
沈淮与不是沈从鹤。
杜明茶不是白静吟。
沈淮与侧脸看杜明茶,她正在给朋友发消息,手指按的飞快,虽然脸颊消瘦,但眼睛里满是希冀的亮光。
她始终都是太阳。
哪怕被他强行夺取也会闪闪放光,不会屈从任何人之下。
跨越半个街区,终于到达目的地,杜明茶说了声谢谢,推开车门下来,冷不丁看到沈淮与也下了车。
杜明茶不解:“你该不会想送我上去吧?”
“不是,”沈淮与说,“我工作的地方也在这里。”
杜明茶恍然大悟:“那可真巧啊!”
很快。
她就不这么认为了。
她跟着沈淮与上了同一个电梯,到了同一个楼层,进了同一个玻璃门。
遇见了同一个中国职员。
中国职员拿着咖啡杯,热情地朝着沈淮与打招呼:“沈总早上好啊。”
杜明茶:“……”
哦豁。
她立刻蹭蹭蹭离沈淮与五米远,努力装出一副香水不犯花露水的模样。
沈淮与微笑着与那员工打招呼,不经意侧身,瞧见杜明茶一副乖乖女的模样,笑了下,什么都没说。
一上午时间,杜明茶跟着公司方的老师,已经能够熟练上手他们的任务。
简单来说,就是负责部分异国客人的沟通工作,当然,能交给他们这些学生的,都是些琐碎且磨人的小项目。
西班牙客人说起话来经常是主谓宾混着来,语序颠倒;印度客人讲起英文来也像飞饼一样,仿佛随时能甩出去;更令崩溃的是泰国客人的英文口音,曾大方向杜明茶表示想开房约泡的意大利男人安德鲁,紧皱眉头,用力将金色的头发拽下来好几根,最终选择崩溃放弃,交给杜明茶接待。
杜明茶微笑着耐心听完泰国客人的话,又用英文重复一遍向对方确认,等对方连连点头后,才用法语向公司这边的法国设计师传达。
中午公司提供中餐和法餐,也可以选择拿餐补、去楼下咖啡厅坐一坐,点些其他的菜肴。
杜明茶选择在公司餐厅吃饭。
她得到了一份正宗的红烧肉,一个红烧狮子头,一份清炒西兰花,还有一碗粥和一个油炸小黄鱼,以及一个热腾腾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大馒头。
已经连续好几个月没吃过馒头的北方人险些潸然泪下。
吃饭时候,杜明茶咬着馒头,偷偷给沈淮与发消息:「我能来这里不会是你在背后捣鬼吧?」
沈淮与:「我是那种假公济私的人么?」
杜明茶:「是」
沈淮与:「?」
沈淮与:「自信一点,明茶」
沈淮与:「你连我都能得到,更何况一份实习工作?」
杜明茶想笑,又认为在公共场合很不合适,憋住笑,抿了抿嘴,继续低头吃花椰菜。
脆脆的,好好吃。
一直以来饱受法餐折磨的胃,终于尝到了属于家乡的味道。
她开心到想要跳起来。
杜明茶认真努力地干完饭,才继续精神满满投入下午工作。
她一直以来所学习的技巧和知识,说白了都是为了翻译、沟通和交流所服务,虽然之前一直跟着老师做了些工作,但远远比不上现在这样的“真枪实战”。不同国家的客人、各种意想不到的小状况,虽然很累,也十分锻炼人。
杜明茶一直在努力朝着同声传译的方向努力,她清楚地知道这项工作背地里需要付出的辛苦颇多,但不曾有过丝毫懈怠。
下午时分,活泼的意大利小哥不行了。
他趴在桌子上,俨然一副被剩下、放坏的意大利面,软绵绵,有气无力:“请让我休息一会好吗?没事不要叫我,有事更不要叫我。”
其他同学热情也不怎么高涨,一天下来,对公司评价最高的也就是那个能提供新奇(对他们而言)中餐和优秀法餐的餐厅。
他们眼中的中餐还是什么左宗棠鸡、蟹肉炸馄饨、炸鸡蛋卷和幸运饼干。
这种低落的气氛一直持续到领导笑吟吟地过来,说今晚给他们准备了特别入职庆祝趴。
意大利面……不,意大利同学安德鲁顿时眼前一亮:“在哪里?”
“穆浮达街的LE VIEUX CHENE,”那人笑眯眯,和蔼地看着这些年轻人,“沈总包下整个酒馆,今晚只为大家庆祝。”
其他同学顿时狂呼起来,只有杜明茶认真思考了一下沈淮与这次要花的钱。
哼。
败家子。
劳动了一天的杜明茶,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在心里狠狠地吐槽着挥霍无度的资产阶级。
安德鲁瞧她打不起精神的模样,关切询问:“杜,你身体不舒服吗?”
杜明茶笑着摇头:“不,谢谢你,没有。”
“为什么你看上去闷闷不乐的?”安德鲁好奇追问,“你不喜欢参加派对么?”
“不是不喜欢,”杜明茶仔细整理着书页,“只是在国内参加多了,有些疲倦。”
——真要说起来,杜明茶参加的派对,可能也就是婚礼了。
不过安德鲁并没有追问,他热情地向杜明茶普及着派对文化:“中国和西方的派对文化不一样,或许你们那里太含蓄了?你可以试试我们这边,十分热情……”
一直到穆浮达街,这是个巴黎最古老的酒吧之一,从1848年起就有革命党在这里举行聚会,后面改成一家手风琴舞厅。
相对于其他酒吧来说,这一家显然更受学生的喜爱,今天周五,杜明茶看了眼时间——
正常营业是下午四点到晚上九点,但今天被沈淮与包了场,彻夜不停。
还有驻场DJ。
安德鲁像个花蝴蝶,穿梭不停,不过几乎没有离开过杜明茶的身边,是不是地献殷勤。
平时杜明茶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去蹭课的路上,安德鲁少有机会与她聊天。倘若别的也就算了,但安德鲁深深迷恋杜明茶身上那股含蓄温婉的东方气质,惊为天人,忍不住靠近她。
在安德鲁第十三次劝杜明茶喝酒的时候,一个白白的、六七岁模样的男孩忽然跑过来,抱住杜明茶的腿,在她大腿上蹭了蹭,用磕磕巴巴的法语撒娇:“妈妈,你怎么在这儿啊?”
杜明茶:“……”
安德鲁手里的杯子啪唧掉在地上了。
他震惊地看着杜明茶:“杜,你已经有孩子了吗?”
来的真巧。
不胜其烦的杜明茶顺手将顾乐乐的头搂住,含笑点头:“是的,介绍一下,这是我孩子,乐乐。”
顾乐乐努力听懂这一句,都是他认识的单词,努力点头。
安德鲁:“……”
他的三观有点点崩塌。
亚洲人本身看着就小巧,显幼。
安德鲁一直以为杜明茶刚成年,可这明显六七岁的孩子,让他备受打击。
他磕磕绊绊:“你这……”
在意大利,16岁以上的人就算成年,可以婚嫁。但一直想追求的人突然冒出来一个孩子,安德鲁仍旧无法接受。
“孩子的父亲呢?”安德鲁问,“他也是中国人?还是?”
顾乐乐母亲顾迤逦有几分异国血统,连带着顾乐乐长相也明显带着混血儿的特征。
杜明茶面不改色地为自己捏造好人设:“中国人,我们已经离婚两年了。”
顾乐乐没听懂,茫然抬头看她。
安德鲁吸了一口冷气又慢慢吐出来:“……还好。”
离婚了就相当于自由,他还是能够追求。
顾乐乐脸贴在杜明茶身上,偷偷露一只眼睛偷瞟安德鲁。
他扯着杜明茶,撒娇般地,往沈淮与在等卡座上带。
安德鲁还沉浸在“我想追求的女孩竟然有一六七岁大孩子”的震惊悲伤中,久久未反应过来。
杜明茶问:“你带我去哪儿?”
“淮与喝多啦,”顾乐乐说,“你去看看他好不好?”
杜明茶:“上次你这样骗我,结果他在洗澡。”
“这次是真的喝多啦,”顾乐乐急了,“干嘛不信我?他好不容易来一次巴黎分部,刚刚几个人已经轮流将他灌醉了……需要人扶一扶,你不怕其他女人扶了他之后来个一夜|情带球跑吗?”
杜明茶被他逗笑了:“小子,你这话从哪里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