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树有专门的农户照看,长的很好,只是结果还要几年。
他跟苏锦瑶四处转了转,陪她用过午膳,等她睡了便出了趟门,去山上给她折花。
如今这时候花开正好,山间野花虽不敌花房养出来的那些精致,却也别有一番野趣,小姐说过喜欢。
他把那些自己认不认识的都摘了一些,放到花篮里,最后还不忘去小姐以前爱去的那个悬崖边。
那里有一种白色的野花,四季常开,他第一次与小姐在这里亲近的时候,小姐曾抓在手里。
自那以后只要他出来采花,都会摘一些这种花回去。
这些花小,只能用来做点缀,但即便如此他也很喜欢。
眼看着花篮放满了,他拎着一篮子花往回走,路上却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隐在山林间。
那是一个瘦弱的妇人,身上穿着不合身的打着补丁的衣裳,眼睛小而窄,偷偷打量别人的时候便透着一股贼眉鼠眼的感觉。
归元山上的农户大多富足,且见惯了楚毅与苏锦瑶过来,有时还会上前与他们打招呼,送些瓜果一类,鲜少有这种衣衫褴褛,看上去十分穷困的。
楚毅没见过这人,又见她偷偷打量自己,还时不时往道观的方向看,心生警觉,走过去问道:“你是哪里人?在这做什么?”
对方没想到他会主动过来问话,吓了一跳,忙道:“没,没什么,我就是……就是回来看看。”
“回来?”
“是,”那妇人指着远处掩在一片林木后的元清观道,“我以前是这里的女冠,在这住过很久的。”
说着又笑嘻嘻地看着楚毅,一脸讨好:“您就是楚将军吧?真是……一表人才,一表人才。”
楚毅皱眉,问:“这元清观不是早就空了,没有女冠了?而且你既是女冠,为何不穿道袍?”
他去年回来的时候,元清观里便已没有女冠了,倒是听秋兰说过以前有个老观主,但那观主也在三年前过世了,只留给大小姐一条看家护院的狗。
妇人见他不信,道:“我真是这里的女冠,不信将军去山下问问,很多人都认识我的。只是……”
她说着又看了看道观的方向,撇了撇嘴:“只是住在观中的那位不好相处,把我赶出去了。”
楚毅握着篮子的手一紧,眸光微凛。
那妇人只以为他是惊讶自己认识道观中的苏锦瑶,没放在心上,上前半步故作神秘地小声道:“我见将军对里头那位极好,似是真把她放在心上的。不过我跟你说啊,那女人……”
她摇了摇头,啧啧两声,面露嫌恶:“脏得很!”
藤编的花篮发出几声轻响,险些被楚毅捏烂。
他面色阴沉,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眼前妇人。
妇人还以为他听进去了,因为知道了“真相”而生气,继续道:“以前那位被家里赶出来,住在这里,深山老林的啊,以为别人不知道,就整日跟人私会,还都是不一样的人!光我见过的就有七八个!”
“我本来是不爱管这些事的,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但有次正巧碰到了,我不小心叫错了人家的名字,把一个李公子叫成了刘公子。那李公子听了就知道刘公子的事了啊,把那女人骂了一顿就走了,以后再也不来了。”
“就因为这个,那女人就仗着身边人多把我赶出去了,不许我再回来。”
“说起来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啊,这样的人现在竟做了县主。”
她又是啧啧摇头,道:“谁以后若娶了她可真是倒霉了呦,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脏女人,生下来的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将军你可千万睁大眼看清楚啊,别被这女人骗了!”
她本以为自己说完这番话,楚毅定会半信半疑地再问些详细的事。
等她半真半假的说完,他八成就会信了。
谁知对方只是沉着脸,冷冷地问了一句:“谁让你来的?”
妇人一愣,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恰好回来看看,见将军你与那女人在一起,怕你被她骗了,这才……”
话没说完,一只手用力掐住了她的脖颈,让她双目登时圆睁,瞬间便喘不过气来。
楚毅的手越收越紧,将人整个从地上提了起来。
眼看着这人面色发青,再这么下去就要死了,他这才克制着松开手,把人打晕拎回了道观前院。
跟来的随侍见他一手拎着花篮,一手提着个妇人回来,都吓了一跳,上前询问怎么回事,是不是遇到了刺客,伸手要把人从他手里接过去。
楚毅把花篮交给元庆,让他帮忙好好收着,又道:“取我的文房四宝来。”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都愣住了。
楚毅不喜欢舞文弄墨,这里也不是书房,他所说的文房四宝自然不是笔墨纸砚,而是他以前独创的一套刑具。
这套刑具早年间常用,后来随着楚煊势力稳固,用的次数也就渐渐少了。去年攻占梁京之后,更是再未拿出来过。
此时听他说要对这个妇人用这套刑具,他们都有些吃惊,不知道这人做了什么,竟让将军动用此刑。
但楚毅今日是陪着苏锦瑶上山散心的,又怎会带这种东西过来?现在自然是拿不到,只能回京去取。
元庆亲自跑了一趟,知他着急,回程还换了匹马。饶是如此,也在晚膳后才赶回来。
楚毅一下午都待在房中,亲自守着那个妇人,堵着她的嘴没让她说一句话。
直至元庆敲门,说东西拿回来了,他这才开了门又重新进去,关门前将元庆几人全都赶出了院子,不让他们留在附近。
元庆等人不放心,但见他态度坚决,那妇人似乎也确实只是个普通人,没什么武艺,这才依令离开了。
他们并没有在外面等很久,约莫过了两刻钟,将军便把门打开又出来了。
他衣袍看上去干净整洁,没沾什么血,但身上的血腥味却极其浓重,让许久没见过他这副模样的元庆等人都不敢出声,只默默低头听他吩咐。
楚毅把一个小木匣子放到了元庆手里,道:“再跑一趟,送去苏家,亲自交给魏氏。”
魏氏不是苏锦瑶的亲生母亲,对苏锦瑶也不好,所以楚毅一直跟苏锦瑶一样只称她魏夫人,从不直接叫夫人。
但以前就算是魏夫人,也好歹还有夫人两个字,今日却是直接改成了魏氏,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元庆不想猜这匣子里装着什么,接过之后点了点头:“是,我这就去。”
说完转身便离开了院子,再次赶往京城。
楚毅身上血气浓重,不想就这么去找苏锦瑶,又仔仔细细把身上洗了两遍,还少见地用了熏香,确定自己身上一点血腥气都没有了,这才去了苏锦瑶的院子。
他赶去时,苏锦瑶已经洗漱完毕,正倚在床头看书。
见他进来,床上的人道:“我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
楚毅走过去,没像以往一般站在床边与她说话,而是直接坐在了脚踏上,抱住了她的腿,埋首在她膝间,脸颊轻蹭她的膝头。
他今天一下午都没过来,苏锦瑶就觉得不对,此刻见他不言语,只闷头抱着自己,更觉不对,放下书轻抚他的发顶:“怎么了?”
男人半晌没言语,过了许久才道:“没什么,就是碰见一条狗,冲我吠了几声。”
苏锦瑶自然知道不可能真是一条狗,但见他不愿细说,也没仔细问,只道:“然后呢?”
“然后我把它杀了。”
楚毅的手收紧几分,亲了亲她的膝盖。
“那还生什么气?”
苏锦瑶笑道。
楚毅想到那人说的话,再想到指使她说这些话的人,心口仍觉得堵胀的难受。
“那狗叫的太难听了,刺的我耳朵疼。”
他这话说的凶狠又带着几分孩子气,苏锦瑶便笑着将手指从他头顶移到了耳垂,轻轻揉捏几下:“还疼吗?”
楚毅喜欢她这样揉弄自己,蹭了蹭她的掌心,本想说不疼了,又抿了抿唇,半是期待地仰起头:“小姐亲亲就不疼了。”
他看着苏锦瑶,见她只是笑着没有言语,便知道这是没有拒绝,半撑起身红着脸将自己的面颊凑了过去,果然换来贴着耳畔的一个吻。
那吻随着女子的呼吸渐渐移至脸颊,楚毅难耐地偏了偏头,便噙住了她的唇,再也不舍得放开。
第69章 过继 有关键剧情,不建议跳
“真是越发的没规矩了!”
魏氏一边更衣一边念叨, 收拾一番后往前院走去。
楚毅的人深更半夜来苏家,还指名要见她,说是奉将军命, 有东西要交给她。
她心知那道姑白日在归元山上见着了楚毅, 这会儿楚毅派人过来不知和这事有没有关系。
她十分好奇结果如何,更好奇来人究竟带了什么。
但此时是半夜, 哪有让她一个妇道人家去见外男的?何况还是个下人。
于是魏氏借口夜半不方便为由,让那人直接把东西交给苏家的下人。
那人却说将军说了, 必须亲手交给她才行。她若觉得不方便, 他就在前院等着, 等到天亮再说。
魏氏哪敢真让人等到天亮, 只得收拾更衣,不情不愿地去了。
到了前院, 她端着苏家主母的架子问:“不知什么东西这般要紧,将军非要大半夜的送来,还要我亲自来接?”
元庆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木匣, 递了过去。
“将军只说让我把这东西亲手交给魏夫人,至于里面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还请魏夫人自己打开来看。”
楚毅身边的人跟他一样只唤魏氏为魏夫人, 这让她很是不满, 但她也不敢说什么, 只能把那匣子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
房中烛光闪烁, 灯火通明, 匣子里装的东西清楚地映在魏氏眼中。
看清那物之后, 只见方才还端着架子的女人惊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把将手里的匣子扔了出去。
木匣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滚了半圈,里面的东西也跟着掉了出来,赫然是一条鲜血淋漓的舌头。
那是人的舌头。
魏氏吓得跌坐在地,不停地往后缩着,和同样大惊失色的曹妈妈抱在一起,失声尖叫。
尚未离去的元庆看清那东西,嫌弃地撇了撇嘴,庆幸自己来时的路上就觉得匣子里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往怀里揣,而是放在了马鞍上的袋子里,进了苏家之后才放进袖子。
他嫌恶地退后半步,道:“东西我已经送到了,想来魏夫人应该清楚这是什么。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转身便离开了,走到院门口时碰到匆匆赶来的苏常安,跟他简短地说了几句,便离开了苏家。
苏常安近来与魏氏关系很是紧张,搬去了书房。方才下人来报,说楚将军派人来找夫人,他觉得奇怪,便也起身赶了过来。
元庆并不清楚事情的详细经过,只跟他说将军今日在归元山上遇到了一个妇人,然后关起门来聊了一阵儿,紧跟着便让他送个东西来给魏夫人。
送的是什么他没有说,所以当苏常安进屋看到掉在地上的那根舌头时,着实被吓了一跳。
魏氏和曹妈妈抱作一团颤抖不已,连话都说不利索,还是苏常安强忍着恶心,让人把那舌头清理出去把地擦干净,她们这才稍稍平复。
苏常安心知事有蹊跷,前院又人多眼杂,便将人带回了后院,这才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魏氏自是不肯说,但楚毅连舌头都已经送上门了,这事又岂能瞒得住?
她不开口,曹妈妈自会开口,苏常安不消多时便知晓了事情原委。
他怎么也想不到,魏氏竟会让人刻意抹黑苏锦瑶,恼怒之余心中更多是不解。
“你……你疯了吗?”
他指着她怒声道。
“这也就是楚将军没信,他若信了,你让昭昭怎么办?让苏家怎么办?”
魏氏想说什么,看了看一旁跪着的曹妈妈,又闭上了嘴。
苏常安见状叫人进来把曹妈妈带走关起来,又把人都遣走让他们守到院外去,这才怒喝一声:“说!究竟怎么回事!”
魏氏本不想将自己认为苏锦瑶在故意挑拨家中关系的事告诉他,觉得他不会信。
但现在事情败露,无可辩驳,只好说了。
果不其然,苏常安压根不信,还怒不可遏地高声斥骂,说她是失心疯了,不然怎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挑拨家中关系于昭昭而言有什么用?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真想把咱们苏家怎么样,还用得着这种手段?”
楚毅与弘安帝交好,苏锦瑶只需吩咐楚毅一声,让他找弘安帝帮帮忙,随便寻个什么由头把苏家处置了就是了,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弘安帝一直对苏锦瑶与苏家的种种不和视而不见,还有意偏袒,就说明他不想让楚毅和苏锦瑶任何一方有过于密切的亲族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