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爱”她,所以为她提供庇护,给她漂亮华贵的衣服,尽管有所不满,仍会克制怒火,轻声细语同她说话。
然后将所有的憎恶倾斜于你一人。
你被如骤雨般落下的鞭子打得折弯了腰,只能含着眼泪,自垂下发丝的缝隙中凝视着母亲。
【她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
她缩在父亲的背后,明明看起来可怜又无助,却与你不同,实实在在站在了剥削他人的那方。
你好羡慕她——
“琴瑟和弦”的家里,只有你是不被“爱”的、不合格的废物。
这辈子作为孩子再次得到无条件的爱意已经不可能了。
要赶紧想办法,从无力的孩子变成惹人怜爱的女人……
【我也好想被人所爱】
怀抱着如此的祈愿,你最终走向了你父母最不想看到的依靠男人的道路,然后将它一条路走到黑——
落了个和桔梗一样被男人所杀的下场。
可这也没有办法。
你只看到了那样的家庭,你只熟悉那种纠葛,你当然只想要那样的关系。
【我祈求你,只注视着我,只对我一人施与爱怜】
【毕竟男人的‘爱’,不就是这样残酷而自私的东西么?】
如果不那样的做的话,就没办法得到满足。
所以你无法理解虎杖悠仁。
……
确定关系后,繁忙的工作中短暂的接触,下班后电车上的些许陪伴,显然无法满足热恋中的少年。
周末,他常会将你约去初吻所在的公园碰面。
因为期待着每一次见面,少年到达约定地点的时间会比说好的提前很多,后来的你得已借此观察虎杖的日常行为模式。
开朗而纯粹的少年仿佛一轮温暖的太阳,虽然外表上看起来有些凶巴巴的,却意外地很受小朋友的喜欢。
公园里小孩很多,乐于助人的他有时接下帮小孩爬树取气球的工作。
像出色的高空杂技演员那样踩在柔韧的树枝上,全神贯注地伸手够气球的虎杖甚至没有余力注意你是几时来到树下的。
明明他是为了和你约会才来到这里的吧?
这种行为让你感到无比酸涩。
和夏油杰那种高高在上对待弱者的态度不同,这个少年是真心实意、力所能及帮助别人。
是你在童年时从来没有得到那样的“温柔”。
在身份发生转变后,对虎杖的期望值也发生了变化。
你会无法抑制地希望虎杖悠仁能更加专注地照顾作为女友的自己。
不要。
不许做那种“温柔”的事。
不许从我身上移开视线。
——焦虑、不满、深刻入骨的嫉妒逐渐累积,终于在某个寻常的午后转化为了疼痛。
因疲惫驾驶而神志不清的司机,将卡车开向走在路上小女孩,等到你和虎杖发现她的时候,车头离小女孩只有十米不到距离。
在那种车速下,就算是虎杖悠仁,救下她也有不小的难度。
但虎杖悠仁还是松开了你的手……
被留在原地的你呆呆地凝视着少年奔跑的背影。
等到反应过来,能感受到到的只有疼痛。
疼痛于夏油杰选择拯救理子那天悄悄埋下种子,在偏远的小村因为咒具的袭击骤然发作,今天兜兜转转再次回到你的身上。
好痛。
肚子好痛。
因为太痛了,你甚至一不小心解除了实体化的术法。
等到没有咒力的少年,抱着女孩滚到一边避开这次危机,再回头已经没法捕捉到你的身影了。
茫然而焦急的表情出现在他年轻的面庞上,却没法引来你的心软。
他现在知道着急了?那当初为什么要奋不顾身选择保护别人?
……如果虎杖救人时状态不好死掉了。或者司机为了避让女孩突然调转方向,将车头对准你,这时候你遇到危险要怎么办?
虎杖悠仁对你的在意让你感到了一丝短暂的快。慰。
但你仍旧不打算再次现身。
【他放开了你的手】
【他也不够爱你】
只要意识到这件事,灵核处的旧伤就会爆发出一阵又一阵令你直不起腰的疼痛。
你疲惫地蜷缩在阴暗的角落,浑浑噩噩的脑子里莫名出现了两面宿傩的身影。
可能宿傩在被封印前,对你所说的那句话是对的——
【你还不能明白么?我才是这个世界上你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
至少他在和你相处的七十年内,从没有分给他人多余的视线。
比起普照大地的太阳,你更需要垂怜你一人、从牢笼缝隙中投入的余光,你明明只要那一缕就够了……
好寂寞好寂寞。
好像快要死掉了一样。
救救我。
……
你在家族餐厅就职时用的是大椿在黑市买来的假身份。
“小椿前辈”说的是“中空小椿”而不是你常用的“伏黑椿”。
中空,平平无奇的假皮囊中什么也没有,作为假名的姓氏再适合不过了。
凭借一个高中生的社会关系网,你觉得虎杖很难有找到你的可能性。
而且你们只是交往了两三个月的普通情侣,你也不担心虎杖悠仁会在这件事上花费过多的心力。
但凡事谨慎为上,在从餐厅辞职后你特地以想散心为由,时不时会托出任务的五条悟带你去外地,借此消除自己的日常痕迹。
对此没有多想的五条悟答应得干脆。
本着“孩子大了,可以分摊大人重担了!”的原则,五条悟最近将许多简单任务被分给了升上咒术高专一年级的的伏黑惠。
你在陪这个悠闲的特级在街边买特产的时候,时不时能听到他手里电话另一端伏黑惠不满的吐槽。
今天惠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恼火。
涉及到与契约者有关的事情,作为家长的你总忍不住多问几句“发生什么了?”。
回应你的是五条悟漫不尽心的笑容:
“啊,小问题。”
“我拜托惠去回收放在高中的两面宿傩的手指,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根手指并没有在原来的位置上。”
“嗯……就是你之前保管的开着小花那根手指。”
“所以除了‘反转术式’,它还会散步的术么?”
第70章
小问题?
对于五条悟来说回收特级咒物这种事可以叫小问题, 但刚入学咒专的惠才是个二级的普通术士。
尽管他刚入学一年不到就有了单独出任务的实力,还因出色的术式受到宗家瞩目,作为家长你理应充分相信惠的实力。
但遇到和“两面宿傩”有关的事情, 你实在无法维持冷静。
“……应该不会那种术, 我保管的时候从来没有遇到这种问题。”
“所以会不会是……真的跑出来了?被诅咒师或者诅咒利用了也有可能。”
如是嚅嗫嘴唇说出猜想, 各种各样的黑暗的可能性不住地挤压你脆弱的神经。
“怎么办, 怎么办啊?”
你无助地凝视着五条悟, 双眸蒙上了焦灼的泪水, 欲将接过礼袋的手指僵硬地悬在空中, 令对面的店员露出了极为苦恼的表情。
“我觉得可能性比较小哦。”
“你还真的是很怕他诶。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不要这么当真嘛!”
以轻快的声音说出安抚性的话语,将手机塞回口袋后, 五条悟一手越过僵硬的你,取过那袋害你排队许久的喜久福,一手则在你背上随意拍了两下。
他十分无辜地冲你歪了歪脑袋,解释说:
“安啦安啦,惠最后一通电话已经追着残秽找到当事人了,接下来只要拿回来就行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但在由咒专保管的手指里,开花的它算诅咒最温和, 气息最稳定的那根了……所以本着最大利用化的原则, 才没有封在结界里,而是安排去学校里作为镇邪物使用。”
“放了十年, 完全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对人没有伤害,但那种源源不断主动吸收诅咒,哺育持有人的特性对封印的损耗倒是很大……嘛, 今天就是去回收加固一下封印而已。”
正如五条悟所说的,宿傩留给你的手指除了在天元的结界内释放火焰那天,其他时候都安静地躺在木盒里散发力量。
尽管给的量不多, 它却悄无声息地稳定住了你的灵核,让你除了偶尔犯困其他时候都过得异常平静,绝不会出现在这种灵核疼痛干渴的状态……
但那只是在你手上的情况。
轻佻的话语完全无法安抚你心中的焦虑,反应过来你已经拉着五条悟的手臂,说着“放心不下惠”之类的话语哀求他早点回去了。
“溺爱啊。”
五条悟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垂下脑袋无奈地看了你一会儿,还是打电话给老朋友一伊地知预定最近的高铁票,并安排了出站后的出行方式。
你则借此给伏黑惠打了一通电话,一方面想要了解最新情况,一方面则企图劝他在五条悟赶去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电话没有接通。出现在另一头的是平淡的语音提示——
“我是伏黑惠,现在正有急事处理,请在‘滴’的一声后留言。”
与诅咒紧张激烈的殊死搏斗中,一瞬的疏忽便可将战局引向绝路。为了防止突然来电分走注意力,任务中的咒术师大多会关掉手机。
换句话说,伏黑惠面对的已经不是五条悟口中,可以随时接电话收集信息的寻物任务了。
除了常人使用的通讯方式,和伏黑惠建立过“束缚”的你,还可以通过别的方式与他获得联系。
正如你在将大椿、神乐的灵魂放入木盒后,就可以自由使用“远程诅咒”与“龙蛇之舞”这样的术式那样。
在惠答应“愿意为了你使用生命”之后,你也于无形中获得了使用他术式的权力——
你可以在无视惠意愿的情况下,对他的术进行一些操作。
内容包括不限于利用他的影子进行交流,或者直接传送到他的身边……
这是你的底牌,被包装成主仆间特别的契约关系。
六眼再怎么敏锐,也没法一眼看穿同是御三家的惠的咒术本质。
只不过这种力量很受惠本身咒术熟悉度的限制。
【太远了】
【只能知道惠现在还没有受伤】
你望着高铁车窗外浓黑的夜色,难以言说的情绪笼罩着你,让你感到心乱如麻、六神无主。
不断祈求着列车能再快一些逼近惠所在的位置,你无意识地将手指摸向了脸庞,那个位于太阳穴上的咒纹——
它在发烫。
……
契约重新连通后,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在流血,惠的头受伤了……留了好多血。”
“已经连没有办法召唤式神了。”
残酷的现实令你的面庞瞬间褪去了血色。那一刻你毫不犹豫地解除了实体化,一脚踩进了脚下漆黑的影子里。
快点、再快点。
时间和空间同时发生了扭曲。
年轻的伏黑惠尚未掌握“领域”的使用办法,而负伤进一步降低了他对术式的控制程度。
此次通道仅有你一人打开,没有任何配合可言,粗劣、动荡、起伏不定。
你在不断蠕动的狭窄道路中奋力前行。
浪潮般黑暗自四面八方而来,不断挤压你的身体,奔走的双足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柔软的泥泞中。
不能感觉到的只有窒息般的压抑与痛苦。
必须出去。
再不出去的话,就会被传送搅碎,然后永远地留在“灵界”。
仿佛在回应你这种强烈的祈愿。
沉睡在惠影子里,曾经让你恐惧无比,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再次出现在了你的周围。
腥红的眼眸机械地来回扫视,木讷的视线停留在你太阳穴位置花朵的咒纹上。
腕部绘有漆黑咒纹、没有手指的手掌自沼泽中升起,托起了你的双足。
它们交替出现,为你铺就一条崭新的道路。
黑暗的尽头隐隐约约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真是让人意外,最先受肉的居然是这根手指……”
“所以?”
“保管这根手指的女人呢?禅院家的小子,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了你的耳中,但被混乱搅成浆糊的大脑却没法分辨出其中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