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不太擅长面对宿傩的你,就连身经百战早已处事不惊的里梅,在看清宿傩手中的奇异生物之后,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经宿傩这么一出,里梅特地将你扯出来欣赏花草陶冶情操的计划无疑以失败告终。
毕竟谁知道这东西会被直接送到你面前呢?
但对于自己侍奉的宿傩,里梅到底无法发作。
他万分苦恼地从咒灵身上收回了视线,冲你发问:
“……你是把壶带过来了么?”
“真让人赞叹的天赋。短短几天,你的作品就因为那容易招致诅咒的外形汇聚咒力产生意识了么?你是个很有潜力的咒骸师啊。”
虽然字面意思听起来是夸赞,但里梅语气实在是凉悠悠的,平和的眼眸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他看起来完全是一副出于教养随口说说的样子,让作为万恶起源的你忍不住偷偷缩了缩脖子。
你不是,你没有,你的壶还好端端地放在宿傩宫殿那里当装饰品呢。
但……
你看着被宿傩掐住脖子,牙齿打架不断低声发出轻响的咒灵,紧紧地拧住了眉头,觉得事情不大简单。
有一说一,这个“小动物”长得可真可爱啊。
“宿傩大人,我,我可以摸摸他么?”
不像陶土制成的壶,作为诅咒凝聚的生命体,它看起来要更加鲜活和美丽。
这个小家伙在外表上兼备嶙峋山峰般粗放与白桦树皮般的细腻,你能感到随他呼吸时,藏在肌肤下血肉搏动的起伏。
这都让你感到十分的好奇。
或许是你那期盼的眼神取悦了宿傩,他大方地将咒灵递到了你的手上。
“好啊,就让你好好看看,长长见识吧。”
而一旁的里梅被迫见证了你的审美在宿傩纵容下,进一步扭曲的全过程。在充分意识到你跟宿傩一个敢送,一个敢拿之后。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你们开心就好。
你对宿傩的赏赐表现出了万分感谢。
仿佛在对待一件名贵的瓷器,你以怀抱婴儿的姿势,将咒灵捧进怀里。
正如你想的,这只咒灵褐色的头顶如砂纸一般粗糙,青白的脸却细腻得像是被流水打磨过的鹅卵石。
果然要有机融合不同材质,才能产生这么灵动的美感啊。
你感到茅塞顿开。
虽然已经足够轻柔和小心了,但是你的触碰到底还是惹恼了这个浑身散发热气的小东西。
他不快地扭动身躯,随着你的动作自山形的脑袋中喷射出一些灼热的火星。最后它忍不可忍地呲出一口漆黑的牙齿,看起来恨不得直接冲你的手背咬上一口。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咒灵猛地爆发出一股奇大的力气,从你的怀里挣了出去,硕大的脑袋直扑向你的手掌。
你被吓得不轻,为了自保下意识就想松手把它整个扔出去。
虽然你的力气不强,但是逃跑的速度却从来不慢。
可……这是宿傩给的,要是扔掉他绝对会不高兴吧?
只不过是你的一块肉而已,和宿傩的好心情比起来算得上什么?只要你催发咒力很快就能回来的!
最后,讨好宿傩的心思战胜了本能,脑内的决定让你的动作慢了下来。
你咬着牙硬生生控制住了手掌,眼睁睁地看着咒灵的那口黑牙即将与你的皮肤来个亲密接触。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懒洋洋旁观你和咒灵互动的男人有了动作。
宿傩抬起手臂,将宽大的手掌盖在了你的手背上。
“哦?真是个有活力的东西,在想做什么呢?”
他调侃的话语若有实体,落下的一刻便死死压住了暴动的咒灵。
在牙齿碰到宿傩的前一秒,诅咒紧急刹车停住了身子。
你感觉到诅咒带着火山般热度的身体骤然紧绷——
宿傩的手掌和诅咒的面庞之间还残留着强大的残秽,这意味着差一点,如果再往前多倾一点身子,诅咒的整张脸皮就会被他干脆地切下来。
宿傩并没有留意面无血色的诅咒,他平静地垂眸注视着瑟瑟发抖地你,以失望的语气出声数落。
“不行啊。”
“实在是太弱了。”
“你完全镇不住这东西呢。”
“……这个壶。”
【壶】
咒言。
属于宿傩那不祥的咒力于冬日的冷风中汇聚,形成一个漆黑的单字,它不容拒绝地烙进了诅咒的身体里,飞快地消失不见。
第23章
名字是世上最短的咒。
依仗着海量的咒力以及精妙的咒术控制力,宿傩轻易就用随口起的名字束缚了这只咒灵。
而作为身上被这位凶神打下“烙印”的巫女,你在那一刻共享了这份契约。你得到了部分“式神”的驱使权并得知了它的真实身份——
大地的诅咒。
正如术士之间的术法会有差距,比如同样是召唤系的术士,使用纸人式神就是比使用灵契约束妖兽的低级,咒灵之间也存在明显的等级差。
越是能引起人类恐惧的意象化为的诅咒越是强力。
而最大的恐惧来自于未知。无边无垠的土地是普通人穷尽一生也无法探究的神秘领域。
不像你之前随手从宿傩领域边收集的作为“恶念”集合体的小动物,宿傩抓来的诅咒就可塑性来说十分惊人。
他会随着与大地有关灾难的发生而不断变强。
一次地震、一次火山爆发或者泥石流,这些灾难引来的人类的恐惧与绝望,都会成为他变强成长的粮食。
虽然它现在还很弱,好像还处在方才凝聚意识不久的状态,你倒也不是不能使用“口嚼酒”强行捕获它。但这代表着你将紧随它变强的脚步,不断增大输出的咒力量来维持这份控制。
只要慢一步就会面临被清醒的他杀死的惨剧。
之前想着只要“少一块肉”的你实在是小瞧了这位诅咒。
如果不是宿傩出手隔了一下,你的手指只怕会全部掉在地上。
呜呜……太大意了,太自不量力了……
想想还心有余悸。
这世上也有只有作为诅咒之王的宿傩有自信收服这样的咒灵了吧。
……
所以弱小无助如你,留这尊未来的大神有什么用呢?
你从未拥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式神。
在你的认知里只有大椿那样美丽强大的巫女才有资格拥有这种强力的式神,就算这是宿傩转交给你的也足够让人感到惶恐了。
是宿傩给你的啊……
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主人,无论是你还是“壶”。
加上咒灵们以实力为尊的性格,从方才你触碰壶时他的反应来看,壶并不乐意服从你的安排。
显然这不是属于你的羁绊。
于是你默默收敛了思绪,从接受咒契的状态恢复了心神,转而垂下眼眸,将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虽然已经完成了对“壶”的束缚,但宿傩盖在你手面上的手掌仍旧没有离开。
你轻轻松开了有些碍事的“壶”,转而小心地将手指探向了宿傩温热的皮肤。
好像刚才复杂的式神结契对于宿傩来说只是个不值一提的插曲,他身体仍处在一个十分放松的状态。
就算你不用什么力气,手指也能轻松地分开宿傩的指缝,以细腻的掌心蹭过他指跟的老茧。
像是无辜的羔羊,在牧犬的吠叫中受了惊吓,于是便温顺地以面颊轻蹭屠夫的膝盖寻找些不存在的安慰——
“好,好开心,谢谢您。”
“我真的可以驱使它么?”
“……做点什么好呢?”
你向宿傩寻求一个和咒灵共存的方法。
诅咒之王那随手就可以让壶灰飞烟灭的力量一定给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比起侥幸获得壶驱使权利的你,肯定是宿傩的决定更有分量。
所以比起浪费咒力还可能吃力不讨好的“口嚼酒”,你选择了狐假虎威这种更简单的方式。
——宿傩已经答应你了。
【都怪他】
接下来是宿傩分发任务的,所以要怪就怪宿傩好了。
那宿傩会允许你的“任性”么?
……
不知是不是看穿你这样的坏心思。宿傩正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注视着你。
不过他到底默许了你的触碰,你那不太完美的小动作——
你脑子想清楚了问题,但是身体还残留着险些被咬断手指的恐惧余韵,除此之外可能还掺了点不知道宿傩会不会“惩罚”你的奇怪感情。
——又害怕又期待。
你的指尖正因此而颤抖。
“真笨啊……”
如是发出感叹的男人以手掌微微施力扣住了你的手背。
他止住了你的颤抖。
接着,又以有力的指腹缓缓地摩挲你的皮肤,恶趣味地在你的身上带出了新的颤抖。
“这么简单的事情还是想不到么?”
“他不是想喷火么?改进下你那粗糙的烧制手法吧。”
“拿来温酒倒也不错。”
“如果实在没有用处……”
面带恶劣笑容的宿傩,冰冷地睥睨着大气不敢出的壶。
对于神明那未道出的话语其中深意,静候在一旁的里梅心领神会,顺势接话。
“这种事情就交给我吧。”
作为诅咒师的里梅这时候就成了一个消灭咒灵的正义之士,他非常乐意把不符合他喜好的东西处理掉。
而处于话题中心,被“予以重望”的咒灵不气不敢出,独自一壶默默承受了所有。
……
自上次“散步”之后,你的小团队久违的引来了新生力量。
本着“只要不杀人、不打架,宿傩做什么都好”、“一切为客人服务”的原则,汤婆婆笑着接受了宿傩的委托,召集若干员工在油屋后为你布置了一间工坊。
而里梅满满的荷包则为你奠定了良好的物质基础,让你有了从汤婆婆手里获得稀有材料的机会。
就算身处度假胜地,你灵魂深处的匠人精神也不会被安逸磨损。
宿傩的命令给壶上紧了发条。
作为一只珍惜生命的咒灵,它对于新的环境没有怨言,工作态度也十分良好。
它佝偻着背站在火炉前,拧着眉头,面色凝重地注视着为它演示烧陶过程的你。
考虑到刚刚成型的咒灵不会说话,可能也不太理解你话语的意思,也没有什么生活经验,你在讲解之余还配上了丰富的肢体语言。
整个过程里壶一语不发,只有时不时晃动的脑袋意味着它正在专心倾听。
“你要做的就是控制火焰的输出……我说的明白么?”
面对你的问题,壶眯着那只水汪汪的大眼,凝视着火炉陷入了沉思。半刻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把青白的小手塞进了熊熊燃烧的烈火里。
那一刻,以咒力为燃料燃烧的火焰猛地改变了形态,它化为一团纯粹的橙白,照亮了整间工坊。
完成这一切后,壶扭过脖子冲你歪了歪脑袋,发出一声干涩的声响——
“咔。”
它完全理解了你的意思,咒力输出做得十分完美。
比起宿傩那充满恶意的紫黑色火焰,带有精灵属性的壶制作的火焰要更为平稳。
能行的,
如果是这种品质的灵火,说不定能烧制出和灵魂完美契合的身体。
跃动的火光照亮了你的眼眸,也点燃了你的心中的热情。
“太厉害了……”
你不禁喃喃发出赞叹。
第24章
在“秽土转生术”这项技艺中,稳定输出火焰只是成功的第一步,在之后温度的变换以及火焰位置的调整也是至关重要的部分。
这种时候就需要工坊里的“小动物”们来带带初来乍到的壶。
然而碍于壶身上浓厚的咒力,你那些战力不足的“小动物”们早在它进门那一瞬,便挤成了一团。它们做出炸毛的模样,警惕地在你身边叫个不停。
其中只有“十二眼”的小家伙还算镇定,能看着面色不善的壶选择挺身而出。
之前宿傩给式神起名字的行为给了你些灵感,你现在拿拔尖人才做试点,十二只眼睛的它也正式拥有了姓名——
【大眼】
作为你的泥塑事业大总管,大眼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前辈应有的气势。
它阴阳怪气地围着新员工阿壶踱步,叽叽歪歪地发出一些可能只有咒灵才懂的语言作为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