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丁律律
丁律律  发于:2021年05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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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面停了他十辆车。都是省吃俭用攒下的家底。
  一把火,全烧了。
  以后他也不会再需要布加迪威龙,什么东西都不及她、她的一句话——
  你的生活我看不上。
  烧光所有她看不上的东西,以后乖乖听话,你能不能回来呢?
  江倾还去找那个流浪汉,每天在马路上找,地铁口、商场口、各种地下通道……
  所有流浪人员爱去的地方,他找遍。
  终于,在一天下细雨的晚上,一个地下通道,一个吉他女孩唱着《栀子花开》,很土很土的歌,却那么温柔……
  江倾发现了对方。
  很脏,头发打泥卷,眼神凶恶,树皮般的罪恶手伸向女孩的钱箱……
  女孩剧烈尖叫。
  江倾走过去。
  拍拍对方的肩部,然后在对方回首时,一拳掏向对方心脏。
  惨叫。
  那个声音听得他发笑,那晚江倾觉得自己像魔鬼。
  他只是想弄死对方,不管什么方式。
  后来有人拉他,是跟了他近半个月的管家、常局长,也许还有江昀震……
  他管不了,他只是想杀掉对方,所有欺负她的人都得死……
  他双手双脚被人从后扣住,他就使用牙齿,咬上对方的耳朵,撕了下来……
  鲜血是热的,是干净的……
  即使对方多么龌龊不堪,血液美味……
  他听到自己尖利的笑声,恐怖到从小带大他的管家害怕,这样最好……所有人离开他……
  他谁都不需要……
  他要吃掉对方的耳朵,碾碎。
  有人用手指进去喉咙掏,对方捶他背脊,说要挽救他,说世上有一千一万种为她讨公道的办法,但不是这种……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他还可以为她干点什么……
  江倾失声恸哭。
  从小母亲早亡,他不知事,没流过泪。
  那晚,地面尘土被他的泪水滚成一颗颗的球。常局带他回去。
  到高考前的两个月里,他住在常家,常局怕他回去,会杀掉江昀震,也确实没有多虑。
  大学第二年,他才放下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想法,好好做警号187898的江倾。
  疯吗?
  人活一辈子不为一个人疯过,多么无趣……
  ……
  “纪荷——你还能走吗?”凌晨一点,愉快的聚会到达尾声。
  纪荷掀眼皮,看清乱七八糟的一堆人,她抗拒的一扭身,打算换一个姿势睡,却有人推她。
  “该回去了,这里睡着凉!”
  “知道了……”她头疼欲裂,不过醉酒中仍善于逞强,恍若早成功带上一套面具,无坚不摧。
  歪歪扭扭起身,她有点惊讶的捂脸,“天呐,谁喝醉了我?”
  “你还知道你喝醉了!”旁边人大笑,“宋队也不算冤。”
  “我回家了……”喝醉了在外面不安全,但是,纪荷走不了,她分不清方向,脚尖不知道往哪头转,忽然一个人拦腰抱起她,她听到周遭一片起哄的音浪。
  顿时发飙,“老蔡,小心你的腰!”
  在“老蔡”胸口猛地捶一记,却发现硬邦邦的,模模糊糊抬眸,看到对方脸部轮廓英俊,不像老蔡的圆脸,而且这人头发黑密,自打认识老蔡以来,老蔡可就没有过如此浓密的头发。
  “开阳?”她惊讶张着嘴,“你胸肌练得好棒!”
  周围又是一堆大笑。
  纪荷累了,眨了眨眼,“难道是老虞吗?”
  又倏地摇头,“老虞更没这把好腰……”
  “她喝醉喜欢玩认人游戏?”有人被她惊到。
  纪荷目不明,耳可聪了,一拍自己大腿,“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玩?小仓鼠!”
  “你才小仓鼠!”
  “是我。”江倾凑到她耳畔说话。
  她没回复。但身体瞬间僵硬。即使醉酒中,他也完全感受到她的抗拒。
  抿了抿唇,当做不在意,将人抱着从长长的走廊离开……
  到了楼下,实在克制不住,转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放下她,压着人紧靠墙壁。
  “纪荷……”他问她,质问着,咬她鼻尖,声音嘶哑,“你恨我吗?”
  千万不要说恨。他承受不住……
  眼神渴求,求她发发慈悲……
  她没有直接看他,偏转着视线,眼底似乎带着醉笑,又似乎什么没有,双手抵着他胸口、他身躯的更加靠近。
  醉了,江倾才敢问她,不然,他比她更恐惧谈起以前的事……
  “纪荷……求求你……”今晚豁出去,没脸没皮,“那天我都那样了……你不明白我的心吗?”
  他恨不得代替她去死,所有人都看到他的恐惧、撕心裂肺……
  她不可能感觉不到。
  为什么一直装着?
  “纪荷……嗯?”江倾埋脸进她颈窝,呼吸剧烈起伏,声音嘶哑,“告诉我……你不恨我……好不好……”
  她尚未回答,由外传来一排脚步声,一边走,一边喊,“纪荷?”
  “……干哥?”几乎没有停顿,她一下听出对方声音。
  江倾从她颈窝抬起视线,那眼底,是惊天醋浪,“你……”
  她倏地掀开他,不但没看他一眼,还几乎正常人似的跑出去,声音欢快,“干哥——”
  ……江倾恨死她。
  ……
  第二天一早醒来,纪荷打电话给宋竞杨,她记得对方今天休假,不然昨晚不能那样喝。
  果然电话接通,那头半死不活的笑声,先跟她一连串的说对不住,昨晚不该猛喝,欺负她一个女人。
  纪荷笑,“谁欺负谁没数呢?还装?”
  宋竞杨的确干不过她,甘拜下风,“我输了,下次酒桌上见您就叫姐。”
  两人相互慰问了一番,感情再次升温,意犹未尽约了下次再战。
  挂上电话,纪荷算了却一桩心事。怕给人喝坏了。知道没事儿心里就放心了。
  她躺在床上,神游四海,阿姨在客厅打扫卫生,弄地噼里哗啦,不知道的以为造反呢。
  睡不住了。
  爬起来洗漱,乔开宇的电话随即追来。
  她嘴里含着牙膏沫应答,“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这么喝,又劳烦您去接我。”
  “一个月没回去。不想我,咱爸也不想?”乔开宇追问。
  纪荷忙起来六亲不认,她毫无愧疚,喊着,“这段时间多忙你不是不知道。”
  “青海一待个把月,回来明州也是个把月,咱爸真惯你,要我,早教训你这个不孝女。”
  乔景良温和儒雅,当年虽是被人寻仇而和纪荷相识,但丝毫不影响他是一位极度宽容的父亲。
  对纪荷的要求,大概就是保重身体。
  纪荷稍微有点内疚,失笑道,“这周五我一定回。干爸的生日。”
  提到生日这茬乔开宇就上火,“上次我生日,你答应的挺脆说要来,结果呢?”
  “不是刚好爆发楚河街的围剿案嘛。我连饭都顾不上吃,还吃蛋糕呢。这周吧,我给你俩一起过了。”
  乔开宇别无他法,警告笑,“再食言就别叫我哥。”又说,“以后少跟江倾来往。”
  纪荷刷牙的动作一顿,镜子里印出她紧蹙的眉心,“怎么了?”
  昨晚没记错,她和江倾好像干了点不得了的事……
  他……吻她了?
  纪荷确实酒量好,不轻易醉,但一醉就记忆走失,好在她自欺欺人有一套,醉了刚好,只要不是做过了她都当一张纸掀过去。
  就算做过,她也经验丰富,装傻就行。
  可乔开宇主动过问,让她无处可逃。
  “昨晚我抱你离开,他眼神好像要吃了我。”
  “撒谎。”纪荷吐出牙膏沫,发笑,“他和你无冤无仇。”
  “你啊。你就是我们之间的仇。”
  “干哥,别开玩笑了。我饿了。下次聊。”纪荷利落挂断。
  将阿姨顺道从肯德基带来的皮蛋瘦肉粥和太阳蛋吃得精光。
  纪荷换了一条裙子,一双闪闪发亮的银色高跟凉鞋。
  在镜子前照了照,欣赏的脸色忽然失神,半晌,单手抚上自己的唇,她闭上眼,企图回想昨晚似有似无的碰触……
  你恨我吗……
  别恨我……
  画面乱窜,近乎漆黑的包间、大厅拐角的碧绿幸福树……他连呼吸都似乎在痛苦的呐喊……
  纪荷一惊,猛地睁眼,看到镜面起满水雾,在她闭眼的短暂瞬间,她来路不明的喘息像发了一场春梦……
  “江倾……”猝不及防本能叫出这两个字,纪荷挫败极了,提步,离开这片魔一般的镜子。
 
 
第39章 蛊(增)   “……你弟弟真多。”……
  五月, 初夏已来势汹汹。
  明州市第一看守所。
  嫌疑人被正式定罪前都关在这里。
  见面的场所是一个小房间,由铝合金护栏格挡。
  纪荷在外头,肖冰在里头。
  半月不见, 他头发理成短寸,看上去显瘦,也很清爽。
  “在里面别委屈自己, 想要什么都和我说。”纪荷温声细语,将带来的一摞书给他, “这些呢,慢慢看, 慢慢做。出来后还得高考,这个社会没文凭只能捡破烂。你不会要这样吧?”
  “破烂有什么不好?你之前不也垃圾山出来的。”肖冰垂着头, 脸上风平浪静,但依恋在他眼中流淌。
  纪荷没关注他这股依恋, 就好像被人依恋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不值一提。
  “如果庞晓峰晚死半小时,你偷尸加分尸的性质就变成从犯、参与谋杀。”她静静翻着政治书, 循循教导,“理解你的心情。”
  “他伤害过你。是个人渣。”
  “即使你看到他被人杀害,选择不救助也在情理当中。警方考虑你各方面, 给你争取了最大减刑空间。”
  “是我提供消息有功。”肖冰懒懒发声,“不是他们的功劳。”
  “对, 你反而帮了他们。”纪荷不否认这点,“但是,人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承担后果, 无论早晚,都要还的。”

  “你很信因果。”
  “是。”纪荷垂眸,淡淡说, “你也信啊。如果不信,为什么分尸、抛弃在闹市口,吸引警方调查楚河街?”
  即使心底抗拒警方,同时想隐瞒父母的罪行,经过艰难抉择,他还是跨出那一步。
  “你不信任任何人,你觉得自己很强,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但你不得不依赖,社会已成的规则。最后这个规则也同样套住你。好好改造,一年就能出来,到时候我接你。”
  “你呢?”肖冰皱起眉,被手铐拷着的双手不安躁动了一下,发出哗声。
  她垂着眸,在政治书上翻完,又来到历史书,用高傲的成年人姿态对他。
  肖冰无奈哑声,“你现在,不就是之前顽固的我吗?”
  纪荷眼皮颤了一下。
  “用自己的方式,报复一切伤害自己的人。”强大的、无奈的社会,她和他一样都身不由己、太过渺小。
  “小家伙。”纪荷离开冰冷的板凳,这地方条件年年完善,就是改不了冰冷,无论是设备还是人心。
  她看着他,轻声鼓励,“别愤世嫉俗。有这点功夫多写几套卷子。大龄高考很不容易。”
  肖冰欲言又止。
  她耐心,“你父母的遗骸,我会替你妥善安葬。”
  肖为民有一家陶瓷公司,在楚河街一个隐秘的位置。
  警方找过去时,用挖机掘地三尺,在原来烧陶的高炉下发现四副头骨,除此之外,一些失踪人员的衣物鞋履随身物品也多有残迹。
  经鉴定,陈颜老公、肖冰父母赫然在其中,另有一些被烧成灰无法辨认的遗迹,由被捕人员七零八落的供述,警方摸排出七位疑似失踪人口,一一通知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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