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昭孤疑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双喜是眉头一皱,语气不善地说道:“就是,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柳公子可是国公爷亲自给我们姑娘挑的人,难不成国公爷还会害我们姑娘?”
“我爹是不会害你姑娘,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有些私密的东西,我爹的法子是探不来的,还得看我的行。”穆霁说着急忙看向秦昭昭解释道,“前两天从我爹那听说这人的名字后,我就替你探他的真实为人去了。这一番探下来,倒没发现什么肮脏阴私,那小子确实是有有貌,人品不错。唯一就有一点,他迟迟不肯娶妻成,根本就不是想先成后立业,而是另有隐情!”
秦昭昭见他神色不似假,说的有些道理,不由一愣:“什么隐情?”
“他心里有人了。”穆霁一股脑地把自己查到的消息全说了来,“那姑娘名叫紫嫣,是他们管的女儿。柳云鹤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对她情根深种。他里人倒是挺开明,没嫌弃紫嫣身卑微,还算想办法成全他们,可惜那位紫嫣姑娘没有福气,竟在两年前意外病逝了。柳云鹤为此伤心欲绝,大病了一场,一直到现在都不肯相看别的姑娘。这回是他娘拿自己的老命逼他,他勉强答应来跟你见面的。你要是真嫁给他,以后就得跟个死人争一辈子,可活人怎么可能争得过死人?所以这人好你不能嫁!”
“什么?!”双喜一下变了脸色。
秦昭昭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一下顿住了。
“你要是不相信的,一会儿你就当他的面说紫嫣这个名字,看他是什么反应。”见她没反应,穆霁急了,“你信我,我真没骗你!”
秦昭昭回神看他:“我没说你骗我……”
见他一脸着急,显是真的在担心自己会被骗,秦昭昭语气软和了点,“行了,谢谢你特地跑一趟告诉我这些,你先回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她就带着双喜往后山去了。
穆霁:“……?”
不是相信他的了吗?怎么还是要去见那个姓柳的啊!
他心下郁闷,却不敢说什么,只能咬咬牙,悄悄跟了上去。
***
秦昭昭按照英国公吩咐的那样,在香云观后山的竹林里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柳云鹤现了。
“见过三姑娘,在下柳云鹤,这厢有礼了。”
年的五官比画上更俊秀立体些,声音清澈好听,给人一种君子如玉的感觉。他今日穿了一身银丝绣竹纹直,拱手冲她揖的模样,不卑不亢,秀挺如竹,叫人好感顿生。
不过大概是不常跟女子往来,可能是因为心里存着儿,他神色间稍显拘束,态度是客气而疏离,不见多热络。
秦昭昭看着就挺可惜的,稍稍量他两眼后,上前回了他一礼:“四公子好。”
两人这就算认识了,后双喜就借故走远了点,留下了他们单独相处。
后气氛就变得有点尴尬,因为谁没继续开口。
“……”
秦昭昭觉得这样不行,来都来了,怎么着得把说明白行,不浪费她今早特地做的这副精心扮了!
于是她率先抬起头看向了柳云鹤,却不想还没来得及开口,柳云鹤突声:“三姑娘,抱歉,有一件在下必须得跟你坦白。”
秦昭昭有点意外,顿了一下说:“四公子请说。”
“在下暂时没有娶妻生子的算,今日会前来赴约,实在是因为母有令,我身为人子不便违抗。”柳云鹤歉意地看着秦昭昭,弯身冲她了个揖,“叫姑娘白跑了一趟,是在下的不是,还请姑娘原谅。”
见他虽在他母亲的逼迫下答应了这次见面,却并没有彻底妥协的意思,秦昭昭眨了一下眼睛:“公子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但我能冒昧地问一下,你为什么这个年纪了还不想娶妻生子吗?”
“因为在下心里已经有妻子了。”大概是于让她白跑了一趟的歉意,柳云鹤并没有像秦昭昭想象中那样,随意地找个借口糊弄过去,而是认真地坦白道,“虽我们还没来得及成亲,她就意外病逝了,但在我心里,她已经是我的妻子,永远都会是我的妻子。”
说起那个住在自己心尖上,却早早就香消玉殒了的姑娘,柳云鹤眉眼间的清朗被黯代替。他摇头苦笑了一下,没说下去,只是稍稍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心情,而后又看向秦昭昭说,“我不能在心里还有她的时候另娶别人,这对谁都不公平。所以,真的很抱歉。”
秦昭昭看着他没说,半晌忽脑袋一偏,笑了起来:“你心里的姑娘,名字是叫紫嫣吗?”
柳云鹤顿时面露愕:“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秦昭昭想了一下说,“这个不能告诉你,你就当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吧。”
“……所以姑娘什么都知道?”柳云鹤惊讶余很是不解,“那为还要来赴约?你难道不介意?”
第52章
“当然介意, 我可不想嫁一个心有所属的男,天天看着他怀念别的姑娘,这日过得也太没意思了些。”秦昭昭直言说完, 也懒得再保持自己的淑女形象, 抬手就把头上戴着的支看起来十分漂亮, 质地有些沉的海棠花白玉鎏金步摇摘了下来,一边松缓身体一边继续说道,“要是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情况,我今天肯定不会来,我是到这里后才知道紫嫣姑娘的的,所以就想着来都来了,就过来看看, 你有没有要了达成家人的心愿, 欺骗无辜少女感情的意思吧。”
果他明明心里有人也根本不想娶妻,了给父母一个交而欺瞒真相接近,就是明晃晃的骗婚行, 肯定要揍得他打消这个念头才行,不然就算没了, 也会有其他姑娘上当的。
的直言不讳听得整个人都呆滞了一下的柳云鹤:“……”
“幸你没有, 是我以小人心度君腹了。”秦昭昭嘿嘿一笑, 随手把步摇塞进了袖,然后才正色说, “你是个人,也是个君, 虽然你不想娶我我也不想嫁给你了,我们应该能做个朋友,所以今天的情, 我会以我觉得我们俩不合适由绝掉。这样你家人边,你会比较说话吧。”
没想到虽然说话直白,行这般爽快明理,柳云鹤神,心下一松感激道:“此便多谢三姑娘了。”
“不用客气,这种本来也是讲缘分的。”秦昭昭不怎么在意地摆了一下手,然后才又歪头道,“不过你家里人这么希望你成亲,这没了我,也会再给你相看别的姑娘吧?”
“……嗯。”柳云鹤一想到这就忍不住头疼。他摇头苦笑了一下,而后才轻声叹道,“孝义难两,在下一定会尽量地做到不伤害到旁人的。”
见他满眼无奈,秦昭昭忍不住同情的同时,也有点奇:“你是打算紫嫣姑娘守一辈,一辈不娶妻了吗?”
柳云鹤一怔,半晌才诚实地说道:“以后的在下不知,也没法保证,我只能说,在彻底放下紫嫣前,我不会成亲。”
秦昭昭冲他竖起大拇指:“紫嫣姑娘地下有知,一定会很骄傲自己喜欢的,是这样一个心地善良又有担当的人。”
柳云鹤很少听见这样不加掩饰的夸奖,顿时面皮一红,不意思地说道:“三姑娘过奖了。”
“现在……”秦昭昭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候早,要是就这么散了的话,你怕是不跟你家里人交。这样吧,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不跟我说说你和紫嫣姑娘的故?”
都说世间男多薄情,可原来这世上除了爹和娴姐姐家的邵姐夫,也有深情正直柳云鹤这样的男。秦昭昭心里惊奇余,对从前只有排斥没有期待的情爱一,也终于生出了几分向往。
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愿意跟他生死相许,哪怕是阴阳相隔都无法忘记对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
很久没有人在柳云鹤面前提过紫嫣了。
家里人怕戳他伤口,这些年从不在他面前谈往,所有一切会让他想起紫嫣的字眼,在他们家也都是禁忌。至于外人,紫嫣只是个管家女,出身卑微,去的又早,根本没几个人知道的存在,更别说他们间的关系了。
这会见秦昭昭态度落落大方,不带半点忌讳地问起他关于紫嫣的,柳云鹤意外余,心里是有些欢喜的。
他终于能没有任何心里负担地跟人说起个他从小就喜欢的姑娘了。
“听说这香云观后山的竹海尽头,有一个形半月的小湖,湖边景色极,三姑娘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去看看,然后边走边说?”
这么干巴巴地杵在这是挺傻的,秦昭昭当即就点了头:“啊。”
“请。”
眼看两人聊着聊着就开始往竹林深处走去,正蹲在竹林对面的灌木丛里暗中观察他们的穆霁:“……”
什么情况啊这是?姓柳的都已经心有所属了,秦昭昭怎么对他这么热情啊?不会是这家伙编了什么理由,把给忽悠住了吧?!
少年心急焚,一张白皙的娃娃脸愣是憋成了青紫色——这要换做以前,他早就不计后果地冲出去搞破坏了,可这会他不敢,因秦昭昭肯定会生气,于是只能努力忍下冲动,悄悄地起身跟上去。
然而这竹林很深,里头又遍布着许多相似的小道,等他追进去的时候,秦昭昭和柳云鹤,有一直不远不近跟着他们的双喜,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穆霁:“……”
穆霁没办法,只能在里头瞎转起来。
***
与此同时,竹林尽头的半月湖边,一个竹搭建的四方凉亭里,殷溯正在跟一个须发花白,看起来颇仙风道骨的老道下棋。
老道道号无涯,是这香云观的观主。殷溯与他相识多年,得过他不少指点——比位世外高人一方道,就是他推荐给他的。
两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忘年交,因此两天前收到无涯的来信,得知他寿数将尽时,殷溯便动身来了香云观,准备送他最后一程。
结果都两天了这老头精神奕奕的,没有半点将死人的样。
殷溯:“……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只是棋瘾犯了,想骗孤过来陪你下棋?”
无涯是个棋痴,偏偏又是个臭棋篓,身边的人都不爱跟他下棋,因此他总是想方设法地坑人陪他对弈。
殷溯从前懒得理他,这是看在以后没机会了的份上,才会破例忍他这两日。
“贫道岂是种人?殿下这话说的,太叫人伤心了。”无涯笑眯眯地说着,顺手把自己刚刚落下的黑拿了来,“哎呀错了错了,不能下这里,我再想想啊!”
殷溯:“……”
殷溯无语地看着这臭不要脸的破老头,刚想说什么,就见他把手中的黑往某个地方一放,垂目笑叹了一声:“可惜咯,以能下完这盘棋再走呢……”
殷溯眉心一跳,紧接着就对上了无涯双突然抬起的,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失去大半神采的眼睛。
“多谢殿下特地前来送老道这一程,老道铭感于心。殿下是天命所归人,身负江山龙气,今死劫已破,又有福星常伴,往后必定能顺意。只愿殿下莫忘初心,予天下百姓一个昌明盛世。”无涯说完,抚着自己的胡须哈哈一笑,“老道就先行一步,驾鹤西去了,殿下,勿念!”
说罢,他就双眼一闭,原地羽化了。
殷溯看着他脸上未曾散去的疏朗笑容,沉默了。
半晌,他才轻抬右手,将拈于指尖的白缓缓落在了未分出胜负的棋盘上:“怎么没下完,这不下完了么。”
他盯着颗自绝死路的白片刻,轻嗤一声,拂袖站了起来,“走了,做你逍遥自在的老神仙去吧。”
“恭送太殿下!”说话的无涯身后早就得了他吩咐的小道童,只见他说完这话后,恭恭敬敬地跪下来,朝无涯磕了三个响头,“恭送师父登仙。”
因早有心理准备,无涯又是活到百岁高龄才走的,他并没有太过悲伤。
殷溯也没有。他征战沙场多年,见惯了生死离别,一颗心早已坚硬铁。
只是死亡终究是一件无法让人开怀的,青年缓步离开竹亭,目光懒懒淡淡,落在了不远处平静无波,仿佛永远不会死的湖面上。
然后,他就不经意地在清澈镜的湖面上,看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倒影。
……秦昭昭?怎么会在这?
殷溯有些意外,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一身嫩黄色衣裙,打扮远比平时精致的少女,脸蛋红红,笑容甜软地跟个眉清目秀,笑容温和的少年相携从竹林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