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不可以——布丁琉璃
布丁琉璃  发于:2021年05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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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想着,车内传来一阵清脆的巴掌声,混合着什么金属哐当坠地的声响。
  长久的沉默。
  正当纪初桃担心纪琛的安危,准备请禁卫进去看看时,车帘掀开,纪琛顶着一个淡淡的五指印出来。
  也不知他同明珠郡主说了什么,总之吁了口气道:“郡主无碍,已经进食了。”
  说话间,不经意地将手背在身后。
  纪初桃离得近,瞥见了他手心的一线血痕,似是利器所伤。
 
 
第78章 坦诚   皇姐,我与祁炎……
  毕竟关系两国联姻, 纪初桃虽然怜惜同为女子的北燕郡主,但在这种大事上不能听之任之。
  方才纪琛手背上的伤痕引起了她的警惕,思考权衡一番, 她示意拂铃跟上,主仆二人一同上了郡主的马车。
  北燕血统杂糅, 马车是仿照西域风格而制, 圆盖柔和, 垂着金铃和轻纱, 里头很是宽敞。
  纪初桃一撩开帘子,便见一把锃亮的匕首横到了自己面前。
  明珠郡主双目湿红,嘴里还含着没来得及嚼化的胡麻饼, 双手握匕首对着纪初桃,龇牙咧嘴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警惕凶悍的小狐狸。
  纪初桃总算知道纪琛手背上的划伤,是从何而来了。
  之前上元的篝火宴上未曾仔细瞧, 现在细看之下, 便见这郡主生着一张巴掌大的脸,琼鼻深目, 雪肤鬈发,当真是人似其名, 如明珠般充满了异域风情。
  她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看上去或许比自己还小上一点。
  纪初桃不禁想起了十六岁便北上和亲的二姐,凝了凝神,示意护主心切的拂铃勿要轻举妄动, 方重新望着银牙紧咬的北燕郡主, 温声道:“郡主既不好好吃东西,又拿着匕首不放,莫非是想自裁以逃避和亲?”
  闻言, 明珠郡主握着匕首的手明显抖了抖,从喉中发出一连串愤怒压抑的胡语。
  纪初桃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故意道:“你不会说汉话?”
  明珠郡主果然被激着了,用流利的汉话愤愤道:“我才不是寻死,北燕的女人没有那么胆小!”
  “这很好。”纪初桃不禁莞尔,中原帝姬的温婉通透与塞北郡主的热辣似火相撞,竟一点也不落下风,嗓音轻稳道,“郡主既知杀不了我们,也杀不了自己,何必举着刀刃不放?大殷和北燕好不容易才走到休战的一步,总不能在你我手中-功亏一篑罢。”
  明珠郡主睁着一双猫儿眼,泪珠将落未落,几番权衡,终是缓缓收回了刀刃。只是姿态依旧是僵硬的,对纪初桃颇为提防。
  纪初桃也不是专程来给她施压或是立威,而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告诉这个性子刚烈的异族少女:“郡主身上背负着整个北燕的兴亡,当知若安溪郡王不护着你,旁人看见他手上的伤,会酿成怎样的误会和后果。”
  单看这点上看,她可比二姐纪姝幸运太多了。至少,有一个愿意护着她的男人。
  明珠郡主咬着唇没说话,也不知听进去了没。
  纪初桃做了自己该做的,便不再多留,转身下去,回到了自己的马车。
  走走停停,回到京都时,正值二月桃李开的热闹。
  使团的车马队受到了京城百姓的列队欢迎,万人空巷,禁军不得不连连加派人手,以维持街道的畅行。
  行至皇宫门下,左相褚珩已领着文武百官等候迎接,击鼓吹号,以欢迎庆贺凯旋。
  纪初桃下车接受百官跪礼,双脚踏上皇城硬实的砖地时,方有种扎根到了实处的踏实之感。
  她扫了一眼宫门下诸人,却没看见皇帝和纪妧。
  正好奇皇弟和大姐为何没来,便见秋女史躬身向前,交叠双手行礼道:“大公主殿下口谕,三殿下不辱使命,路途辛苦,还请回府稍作歇息,今夜于紫宸殿设宴为使团接风洗尘,届时再请殿下入宫宴饮叙旧。”
  这样也好,能暂且喘口气。
  纪初桃轻轻颔首,又听秋女史道:“大殿下还说了,北燕明珠郡主与二公主殿下算是故交,入了京都,理应先去拜访二殿下,再回馆驿休息待嫁。”
  闻言,纪初桃嘴上没说什么,却是心知肚明大姐这番安排的用意。
  当初二姐嫁去北燕和亲时受了不少委屈,故而大姐特地将北燕郡主送去二姐那儿,一则立威,二则是为了给二姐出气。
  当初二姐在北燕那儿受的苦,都可以在明珠郡主身上讨回来,这便是大姐护短的方式。
  纪初桃让秋女史下去自行安排。
  想了许久,她终是唤来拂铃,低声耳语道:“你去告诉安溪郡王一声,让他悄悄跟着明珠郡主,别让她遭太多苦。”
  接下来的收尾是孟荪和鸿胪寺的事儿,纪初桃便先行回了自己的府邸。
  出门近两个月,见到自己的府邸都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甫一进公主府的门,便见所有宫人、内侍跪地迎接。
  挽竹“呜”地扑了过来,临到身边了又硬生生刹住脚步,激动福礼道:“殿下,奴婢日盼夜盼,可算把您盼回来了!”
  纪初桃见她脸涨得通红,心里也跟着开心起来,抿着笑道:“你盼什么?本宫不在府中,你岂不是更逍遥自在。”
  许久不见,挽竹分外殷勤,忙不迭向前搀扶纪初桃的手,笑吟吟道:“殿下就别取笑奴婢了!听闻殿下要回来,奴婢早就命人做了许多好吃的,等着听殿下讲出使路上的故事呢!”
  拂铃知晓主子身子娇贵,此时定是满身颠簸酸痛,便插嘴道:“现在什么好吃的、好说的,全都暂且放一边,备好汤池热水,容殿下沐浴休息再说。”
  挽竹哼了声:“还用你说,早备好了!”
  贴身宫婢你一言我一语,被久违的热闹包裹,纪初桃舒坦无比。
  半个时辰后,汤池。
  泡澡时,纪初桃光着白嫩的胳膊枕在池子边上,没多久便抵不住疲倦睡着了。
  正浑浑噩噩间,只见水汽似真似幻,仿佛又看到祁炎矫健的身姿笼罩下来,眉目英俊,朝她沉沉唤道:“殿下,莫在这里酣睡,当心着凉。”
  纪初桃想说:你过来抱着本宫,就不会着凉了。
  毕竟他身上一年四季,都像是火炉般炙热暖人。
  可身体却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无形压制似的,动不了说不出,只能闭着眼睛发出细碎的轻哼。
  “祁炎……”
  “殿下……殿下!”
  梦里的轮廓随着水雾散去,挽竹的小圆脸出现在眼前,越来越清晰,皱着眉忧虑道:“殿下怎的在池子里睡着了,多危险哪!”
  说罢,又扭头责备了一番垂纱后跪侍的小宫女们。
  纪初桃怔怔看了挽竹许久,方揉了揉眼睛叹道:“是你啊,挽竹。”
  挽竹满脸无奈:“当然是奴婢。殿下,您怎么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纪初桃摇了摇头,心里想的却是远在北疆的另一个人。
  正巧汤殿窗外春风拂动,带来一阵沁人的暗香。纪初桃从水中起身,裹上干爽的布巾问道:“什么味道?好香。”
  “味道?”挽竹吸了吸鼻子,而后恍然,“您说的是花香罢?去年手植的那一院子桃树开花了呢,这味道便是从寝殿后桃园飘来的。”
  沐浴更衣后,纪初桃去桃园看了看,那几十株半人多高的小桃树果真抽芽开花了,虽不似成年老树看上去繁盛,但星星点点的粉连成一片时,亦是十分娇俏可人,不必想几年后会是怎样一番堆粉如霞的盛景了。
  这每一株,都是去年祁炎亲手为她栽种的。
  他说过,以后每年的春日,自己一推窗便能看见他手植的桃花蔚然。从此花开花落,年年岁岁都能念着他……
  他做到了。
  花香萦绕鼻端,纪初桃心中也充斥着柔软的暖意,洗去一身疲乏。妆扮过后,换上茜红的织霞礼衣,纪初桃便赶在庆功宴前进宫,先去拜见了大姐纪妧。
  ……
  酉时,承平长公主府。
  日落西山,暮色渐渐侵袭京都街道。春寒料峭,当风吹散阳光的温度,四周又变得冬日般阴冷起来。
  一袭胡裙的明珠郡主还站在纪姝的府门前。
  秋女史说了,待她同二公主问了礼,方可回馆驿歇息。
  纪姝以病推脱,很显然,并不打算见她。
  明珠郡主又冷又饿,站得腿都麻了,眼眶也泛了红,却仍倔强地挺胸并足,保持着北燕贵族最后那点儿的尊严。
  身后传来轻稳的脚步声,继而肩上一暖,一件带着男人干净檀香的斗篷罩了下来,温柔裹住她微颤的肩头。
  明珠郡主诧异扭头,于蒙昧的暮色中看到了纪琛干净的笑颜。
  明珠郡主压抑许久的眼泪终是忍不住,吧嗒落了下来。她狠狠一抹眼睛,死命推开少年,以汉话道:“狡猾的中原人,谁要你猫哭耗子假惺惺!”
  纪琛被推了个趔趄,也不恼。他眼中倒也不是什么深沉的爱意,更多的是怜惜,好脾气地为郡主重新系好斗篷:“京都湿冷,当心着凉。”
  说罢,纪琛顶着异族姑娘要吃人的怨愤目光,并肩站在她身侧,低声稳重道:“我陪你一起站。”
  ……
  一入宫,纪初桃便发觉宫中的气氛有些许微妙的不同。
  长信宫按照纪妧的喜好换了不少新面孔,之前一直跟在纪妧身边服侍的某位大宫女却忽然不见了踪迹,身边只剩下秋女史一人。
  纪妧照旧一袭深色的大袖礼衣,施了薄妆,冷静威仪,只是身侧屏风后的案几空荡荡的,已许久不见纪昭学习批阅。
  纪初桃觉得大姐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又说不出到底何处不同,只凭空察觉一股好大的威慑力排山倒海压来。那股清冷的气势只有在遇见纪初桃时,才稍稍收敛了一些。
  纪初桃在进宫前,已听侍从简单说了些这几十日以来宫里的变故。
  小皇帝突然病了,已许久不曾临朝。朝中大臣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私下却是议论纷纷,揣测颇多。
  纪初桃猜到了些许内情,只是不敢、也不愿深究。她看着纪妧少有的红妆,迟疑福礼,关切问:“大皇姐,你还好么?”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敏感通透,总能察觉到细微之处。
  纪妧稍稍收敛了气势,凤眸微澜起伏,未等纪初桃细思便归于平静。她朝妹妹招手,放缓声音道:“本宫挺好……倒是你,过来让本宫瞧瞧。”
  纪初桃依言过去,如往常那般坐在纪妧身侧。
  纪妧眯眼打量片刻,随口道:“似是瘦了些许。”
  她难得说两句与朝政无关的话,纪初桃不好意思地笑了声:“没有瘦,只是减了春衫,看上去单薄了些。”
  在北疆时,祁炎将她伺候得很好,哪儿都没饿着。
  想着,纪初桃心口一烫,想到接下来要坦白的话,不由轻轻攥起袖子。
  纪妧看着她,等了片刻,似笑非笑道:“出去这么久,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本宫说?”
  纪初桃眼睫一抖,险些以为纪妧看透了她的心事。
  虽说祁炎说过等他回来,自会处理两人的终身大事,可纪初桃始终觉得,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她没办法躲在祁炎身后做胆小鬼,将自己的那份责任推给他去承担。
  都说长姐如母,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纪初桃很快恢复平静,握了握手起身,朝纪妧行了大礼,方紧着嗓子轻声道:“大皇姐,我……和祁炎在一起了。”
  说罢,她抬起温润通透的眼睛,等候纪妧的裁决。
  日落屋檐,熏香袅袅,殿中一片安静。
  想象中的苛责和盛怒并未到来。
  纪妧只是平静地看着柔弱而又坚定的妹妹,淡然问:“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这下轮到纪初桃惊讶了,怔怔道:“大皇姐不生气么?”
  “本宫为何要生气?”纪妧沉静反问,“年轻气盛,天时地利,做了什么逾矩的亲密行为,不是很正常么?”
  可是,不仅仅是亲密那般简单……
  见纪初桃不说话,纪妧正色,乜眼道:“总不会,还有比这更过分的罢?”
  纪初桃蜷指揪着小袖边,深吸一口气,望着纪妧轻而坚定道:“皇姐,我与祁炎成婚了。”
  “……”
  纪妧凤眸骤然一眯,端着茶盏,半晌无言。
 
 
第79章 夜会   祁炎不太好意思……

  纪初桃听到了纪妧屈指轻叩案几的笃笃声, 那细微的节奏落在她的心头,像是不安的鼓点。
  “何时的事?”纪妧看着妹妹,沉然问道。
  纪初桃太了解大姐了, 越是沉默,则越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可是, 她不想骗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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