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娇娘/锦宫春浓——鹊上心头
鹊上心头  发于:2021年05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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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姐姐是如何惹恼殿下的?你且说说,别等轮到我了,我当不好差。”
  她这么一问,鸳儿似乎也略有些迟疑,最后还是低声在楚拂晓耳边说了几句。
  姚珍珠没有去仔细听,她坐在妆镜前,自己给自己梳头。
  虽已经做了司寝宫女,身边也有宫人伺候,但听澜只有一人,她的衣食住行都要打理,因此这些小事姚珍珠便自己做。
  她梳头很别致,也很快,不多时,一个双环髻便梳好。
  她今日穿了毓庆宫新给做的水红丝绵袄子,显得人苗条秀丽,很是纤细,为了配这衣裳,她往发髻上攒了一朵院中的腊梅,看起来越发别致。
  少顷之后,早膳便端上来。
  同昨日那样丰盛细致不同,今日的早膳很是普通,就连那一小罐红豆粥也没煮透,吃起来略有些生。
  除此之外,酒酿甜蛋没把蛋煮散,就那么囫囵个沉在碗底,豆沙包里的豆沙根本没加蜂蜜,吃起来甚至还有点苦味。
  就连那一小碟腌萝卜也好似放了两斤麻椒,麻得人吃不下第二口。
  就这么将就用了早膳,楚拂晓脸色更难看了。
  或许是因为事关太孙,又可能是因为早晨听澜没有搭理鸳儿,楚拂晓现在再是如何惶恐,也没再找姚珍珠念叨。
  姚珍珠倒是难得耳根清净了些。
  原本用完早膳,略歇一会儿便到了周姑姑给她们安排的早课时候,但今日她们在屋里等了许久,外面也无人通传。
  楚拂晓坐不住了。
  她对姚珍珠道:“姐姐,她们不会要赶咱们走吧?”
  她脸色青白,眼神里透着难以掩饰的焦虑,姚珍珠其实能明白她为何会如此惊慌,但她却不能感同身受。
  她知道,若是她们被选为司寝宫女更换了腰牌之后又被赶出去,她们便无法再回到原来宫室,能去的只有浣衣局和杂事司,这样的地方,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楚拂晓显然害怕的是这件事。
  但姚珍珠却认为,既然太孙点头留下她们四个,不管是因为如何,都不会直接把她们赶走。
  毓庆宫并非小得住不下人,即便当不成司寝宫女,便是做个普通的宫女也能留下来。
  只要想明白其中关节,就不会如此惊慌。
  这些话她没办法跟楚拂晓表明,即便她说了,可能楚拂晓都听不明白。
  故而她只是握住楚拂晓的手:“没事,我们能留在毓庆宫,你放心便是。”
  楚拂晓抿了抿嘴唇,低声道:“当不当什么司寝宫女我也不在意,若是能留在毓庆宫,我倒是想去做织绣宫女。”
  她的看家本领便是刺绣,自己本身也喜欢刺绣,可阴差阳错,却被选进毓庆宫来。
  两个人说了几句,便不再多言。
  枯等的滋味不好受,楚拂晓坐立难安,姚珍珠倒是还好一些。
  她见鸳儿也跟着楚拂晓烦躁起来,想了想便问听澜:“咱们宫里的小厨房分了几局?”
  北三所的大御膳房分了六局,荤局、素局、点心局、瓜果局、茶酒局以及器物司。
  各宫小厨房不会配备那么齐全,毓庆宫人口简单,估摸着御厨人数更少。
  若是前几日,听澜大约只会简单应付几句,但现在瞧见楚拂晓那种焦虑样子,她也不由啰嗦了几句。
  “姑娘,咱们毓庆宫的小厨房一共分三局,热灶、冷灶和杂物,”她说罢,见姚珍珠听得特别认真,继续道,“热灶里有三位掌勺御厨,两位是负责主菜,一位负责白案,冷灶只一位,专管冷碟和瓜果蜜饯,杂物局没有掌勺御厨,是由小厨房中监代管。”
  姚珍珠一下子就清晰起来。
  她笑着说:“咱们热灶掌勺的手艺确实很好,白案掌勺也是一流。”
  对于吃,她有自信自己说得绝对不差。
  听澜闻言笑道:“姑娘所言甚是,咱们宫中四位掌勺,有两位都是贵妃娘娘宫中调拨而来,还有两位是先太子妃娘娘家中的私厨,特地留着伺候太孙殿下的。”
  姚珍珠听到这么多娘娘,一瞬有些愣神,然而片刻之后,她立即便反应过来。
  若说这毓庆宫太孙殿下,听起来是好命到极致,生下来便是金龙,然他命途却也并非一帆风顺。
  因先太子妃谢氏年轻病故,太子又没有教养儿子的闲心,太孙殿下便被领到了凤鸾宫,由贵妃娘娘亲自教养。
  待到他十二岁上,才被挪入毓庆宫,贵妃娘娘身体不好,便也去了城郊皇觉寺休养。
  她这一走,太孙殿下就成了没人管的孩子。
  他的那些坏名声,也就是从那时候传出来的。
  姚珍珠很清楚,宫里的事情真真假假,传闻多半不可信。
  不过,昨夜的事确实有待商榷。
  她这边沉思着,外面突然传来周姑姑的嗓音。
  “两位姑娘,后殿有请。”
  教导姑姑没来,倒是周姑姑亲自来了一趟。
  姚珍珠估摸着她要说昨夜的事,便提前安慰了楚拂晓两句,让她到时候别太慌张,弄得周姑姑不高兴。
  她们两人这边刚一出门,抬头就瞧见隔壁的房门打开。
  现出来的是魏清韵,她沉着一张脸,显得不是很开怀。
  只看魏清韵快走两步,让开房门位置,沈彩霓低着头,缓缓从门内而出。
  姚珍珠这一看,不由有些吃惊。
  她原以为楚拂晓的惊慌失措是因为胆子太小的缘故,现在看来,昨夜的事对另外三人确实有些影响。

  尤其是沈彩霓,她那双一向柔软湿润的妩媚眸子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如今只剩下红肿和暗淡。
  她脸色煞白,嘴唇青灰,一双眼睛呆愣而无神,跟着魏清韵身后走着,若没有黄鹂搀扶着她,她恐怕就要摔倒。
  姚珍珠领着楚拂晓同两人见礼,一行人匆匆赶往偏殿。
  刚一进去落座,周姑姑便冷着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目光沉沉,带着沉甸甸的威压,压在每个人心尖上。
  她沉声开口:“今日,由姚姑娘侍寝。”
 
 
第8章 殿下稍后就来。
  饶是姚珍珠,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
  周姑姑根本不敢看众人,她一路来到前头,自顾自坐在了宫人搬来的绣墩上。
  “姑娘们都坐下说话吧。”
  她说叫坐,众人也只敢粗粗坐个椅子边,并不敢真切坐在椅子上。
  周姑姑先是看了一眼沈彩霓,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又看了看面色苍白的魏清韵和楚拂晓,最终看向神色坦然的姚珍珠。
  是她安排错了。
  原来她以为沈彩霓容色最胜,年纪最长,应该不会让殿下不愉,却没想到,她进了荣华殿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被勃然大怒的殿下赶了出来。
  太孙是什么脾气,她最是知道,原本她今日不想再安排侍寝,想等此事过去,殿下忘记了,再说不迟。
  但贺天来刚寻了她,让她重新安排人,并且点名姚珍珠。
  周姑姑伺候殿下多年,跟贺天来也很熟悉,闻言也不多问,直接就来到后殿安排。
  但安排之后,她却有话要问。
  待众人坐稳,周姑姑才开口道:“沈姑娘,昨日到底发生何事?”
  沈彩霓低下头去,根本不敢开口。
  周姑姑紧紧盯着她,目光异常凌厉:“沈姑娘,若你不肯说实话,那便也不好继续留在这毓庆宫。”
  沈彩霓抖了抖,姚珍珠就坐在她身边,一下看到她脸上的泪痕。
  哭了一夜之后,沈彩霓又落了眼泪。
  姚珍珠还记得她昨日被点名去侍奉太孙殿下时有多高兴,她脸上的那种志得意满,那种神采飞扬,让人无法忘怀。
  谁能想到,短短一夜过去,一切都变了。
  沈彩霓抿了抿嘴唇,她紧紧攥着裙摆,手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
  “姑姑,我……我昨日说过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言辞之间带着浓浓的哭腔,听得人心里难受。
  周姑姑似乎也觉得太过严厉不太妥当,便缓了缓声音:“莫怕,你且仔细说来,我也好给你参详参详。”
  “再说,万一以后你还有机会侍奉殿下,莫要再犯相同错误。”
  大概是因为周姑姑说了,她以后还有机会再侍奉殿下,因此沈彩霓缓缓抬起头,哑着嗓子开口:“姑姑,我说。”
  她顿了顿,开始细碎说来,从她沐浴更衣之后如何跟着周姑姑来到荣华殿等,如何害羞和焦急,就连当时在荣华殿中贝公公同他说了几句话,她都事无巨细地说了。
  荣华殿位于毓庆宫正殿西侧,偶尔冬日太过寒冷,太孙殿下才会过去小住几日,平日里还是宿在正殿。
  看那日贝公公让她们洗手更衣,姚珍珠猜测太孙殿下略有些洁癖,不太喜欢生人无故靠近。
  因此侍寝安排在荣华殿,倒是可以理解。
  姚珍珠认真听着,到现在,她也没听到什么不妥的地方。
  沈彩霓越说声音越小,待到后头,她突然就没了声音。
  周姑姑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此刻便温言道:“好孩子,莫怕。”
  在沈彩霓的娓娓道来里,一切似乎都很普通。
  那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冬日傍晚,她沐浴更衣,来到温暖的寝殿之中,满怀激动等待着她的皇子。
  然而,嬗变就在不经意间发生。
  沈彩霓哆嗦着手,她颤声道:“我在荣华殿等到戌时正,殿下才姗姗而来,之前姑姑叮嘱过,殿下不喜旁人过于亲近,于是我便只立在寝殿垂花门外,冲殿下行礼。”
  “当时殿下还很平静。”
  沈彩霓道:“殿下那般长相,论谁瞧了都要动心,我也不例外,原本我就是要去侍奉殿下的,见他徐徐走来,我便不由自主上前了两步,低声对他请安。”
  她说着,委屈的泪再度垂落:“姑姑,我就走了两步。”
  “待我还没反应过来,殿下便脸色大变,他往后褪去,拂袖扫倒了殿中的梅瓶。”
  沈彩霓哭得哽咽:“然后,然后殿下便让我滚出来了。”
  姚珍珠看着沈彩霓泪痕斑驳的脸,看着垂眸不语的周姑姑,也略微有些紧张。
  从沈彩霓的形容来看,她压根就没做什么,甚至只来得及请了个安,就激怒了太孙殿下。
  她完全猜不透殿下的想法,也不知哪里激怒了他,她紧张的是,今夜侍寝的人是她。
  她倒是不怕被殿下赶出来,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做了殿下更厌恶的事。
  那就不是赶出来那么简单了。
  周姑姑大约也能知道姚珍珠此刻是殿中最紧张的人,她安抚地看了一眼姚珍珠,对沈彩霓道:“我知道了。”
  她扫了一眼黄鹂,黄鹂便立即上前,给沈彩霓擦干净脸上的泪。
  周姑姑叹了口气。
  等她再开口时,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如此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说清楚殿下的喜好,让沈姑娘吃了挂落。”
  沈彩霓愣住了。
  她没想到周姑姑居然会安慰自己,甚至还向自己道歉。
  她慌张起身,冲周姑姑福了福:“姑姑……”
  周姑姑冲她温柔一笑:“坐吧,事情我已经很清楚了。”
  沈彩霓一脸的惶恐,但在这份惶恐里,又有些许的欢喜。
  看周姑姑的意思,在太孙殿下面前,她并非再无机会。
  周姑姑对着众人道:“太孙殿下喜洁,不喜一点脏污,因此我让你们不要动手碰触太孙殿下,却忘记说,你们也不好主动接近他。”
  她再度叹了口气:“毓庆宫伺候殿下的都是经年老人,他用惯了的也都很熟悉,这几年毓庆宫没怎么进新人,我就忘了早年的事,如此想来,殿下并不是很喜欢旁人主动接近他。”
  姚珍珠一下子便明白过来。
  殿下不喜人主动接近,因此沈彩霓往前走的那两步,其实就是主动接近,所以惹得太孙殿下大怒。
  明白是明白,姚珍珠还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位太孙殿下,脾气是当真不好,要求也是当真很多。
  不过,要求再多,只要自己不越界,应当就不会犯错。
  想明白这些,姚珍珠便又恢复往日镇定。
  周姑姑下意识看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甚至还带了些笑意,立即心中有了谱。
  难怪贺天来点名让姚珍珠去侍寝,就看这姑娘的心态,便知她大约不会误事。
  之后周姑姑又提点了众人几句,瞧另外三人都显得有些困顿,才道:“姑娘们回去歇吧,今日便不上课了,姚姑娘略停片刻。”
  待众人都走了,姚珍珠便也不能继续坐着,她起身来到周姑姑身边,半蹲着回话:“姑姑且说,我听着。”
  接触这么多日子,周姑姑其实很喜欢她。
  这姑娘不骄不躁,不急不慢,无论学什么都很认真,从来都不抱怨一句。
  且她总是高高兴兴的,不见丁点烦闷,昨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前殿后殿多少人睡不着,她瞧着一点都没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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