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在一场钢琴演奏会上,对宋觅柔一见钟情。
二伯母找出宋觅柔的一张旧照,感叹道,她确实有让男人疯魔的资本。
女人不是时下流行的长相,却很有记忆点。二十来岁的年纪,花一样柔美。细眉杏眼,眸光澄澈如水,好似含了无限羞怯。娇中带柔,一笑,能笑出千百种婉转。
毫无攻击力的美,很能唤起男人的保护欲。
彼时,她有相爱的恋人,很快就要完婚。
傅渊却并未善罢甘休。
他生在傅家,拥有一副迷人的英俊皮囊,却遮不住灵魂的腐烂。他是这辈人中最不择手段、城府最深的人。也正因此,才早早夺下了继承人之位。
不知过程如何,反正最后,宋觅柔嫁给了傅渊。
两人的婚后生活并不愉快,傅渊介怀宋觅柔对旧情人念念不忘,不止一次施予折磨。
当然,会刻意避开傅展行。
但恐怕傅渊也不知道,他的暴力行径,全都被宋觅柔录成了一盘盘的录像带,隔天,便会完完整整播放给傅展行看一遍。
就这样让仇恨,在幼年的他心中扎根。
事实上,从傅展行诞生那一刻起,宋觅柔的报复计划,就已有了雏形。起初,她甚至想过利用尚且年幼的傅展行,杀了傅渊。
但是在他懵里懵懂,往傅渊杯中放药时,她又忽然冲过来,劈手夺走水杯,扔进垃圾桶里销毁。
并不是幡然醒悟,只是这样直白的方式,终究让人于心不忍。
于是,她换了一种方式。
她精心准备每一次被家暴的录像带,甚至刻意激怒傅渊,让他当着傅展行的面,对她动了手。
在傅展行两三岁时,她就开始潜移默化,慢慢渗透自己的想法。
她要教他不断强大,韬光养晦,有朝一日,一定要让傅渊声名扫地、失去所有。
同时,她又对傅展行关爱非常,极尽母亲的温柔,让他打心底里,愿意成长为她的同盟。
就这样经年累月,树立起了她这个母亲的弱者形象。
傅展行年少时,在同龄人中,便已是冒尖的佼佼者姿态。他活得比模范生还要模范,没有任何不良恶习,学业、体育、品德,各方面出类拔萃。对自己的要求,远远高过一般同学。
家长会时,连老师都笑说,本就天资过人,还这么刻苦,让不让其他同学活了。
言语间,暗示傅渊和宋觅柔,让他偶尔放松放松,不然,天才也会被摧毁。
不过,这话并没入任何一人的耳朵。
宋觅柔对这个强迫而来的产物毫不在意,傅渊则是倍感骄傲。
每当傅渊像欣赏一件完美无缺的作品般,看着傅展行时,宋觅柔都在心中冷笑。
她等着,报复成功那一天的到来。
这些心路历程,大多来自宋觅柔的日记。出家清修前,她自己将日记本,交到了傅展行的手中。
……
裴奚若听完,手中的枫叶,已经被自己撕了个粉碎。
日记是宋觅柔写的,自然,二伯母讲述时,也是她的视角。似乎很容易让人将重点,放置在这对夫妻的纠葛上面。
但她始终想的,却是傅展行。
他有什么错?要被虚伪的爱包围、还要经历一场狠绝的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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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接到裴奚若,傅展行发现,她眼睛红了一小圈儿。
“冷风吹的。”她坚持这个说法。
“裴奚若,你撒谎也有个样,”傅展行将她的视线移回来,对着自己,“二伯母跟你说了什么?”
“……”好吧,又是读心术。
裴奚若被他固定着脸,视线还是四处乱飘,最终落在他身上,自我放弃般地道,“和我说了,那个,日记本上记着的事。”
这会儿,两人站在托养中心的人工湖旁,她的声音似乎也被水汽浸染,有些软而闷。
话落,气氛静了半晌。
傅展行眸色稍沉,“都过去了。”
“这话不是该我对你说吗?你今天,看起来好冷。”
“那是生理性厌恶。”傅展行将她搂进怀里,“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裴奚若轻声问,“是什么时候?”
傅渊出车祸的那天,是个月圆之夜。他半夜听到争吵声下楼,便撞破了残忍不堪的真相。
最痛苦的时候,就是,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吧。
而他以为柔弱的母亲,则是策划者。
“那时候,你才十四岁呢。”裴奚若记得车祸这个新闻,感觉心像是被无形的手揉了一下,泛起细密酸疼,“后来,逃学打架,之类的,也是因为这个吗。”
他“嗯”了声。
也不全是。
很小的时候,他就察觉到自己的不一样。
他似乎遗传到了傅渊的某些负面因子,情绪很容易大起大伏。可每当烦躁之时,宋觅柔挨打的画面,就会变成一张电网,刺得他拼命克制这种脾气。像是天然的一种矫正治疗。
后来,那个月圆之夜,一切被颠覆。
冲突矛盾的情绪迫不及待要找到宣泄口。
某天,在路上遇到一个抢劫的混混,他就把人家打了,结果,对方是某校校霸。他由此一战成名,也牵出了一身的麻烦。再后来,也遇到过不少外校人找茬,他统统打回去。脾气也变得暴躁易怒,阴晴不定。
从天之骄子,到混世魔王,也就几天的事。
终于,二伯二伯母察觉到,连夜将他送到傅奶奶家。他不去,反抗时,甚至打了保镖。但面对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傅奶奶,他没办法下手。
更没办法,日复一日地叛逆和冷漠。
因为从本质上来讲,他也厌弃这样的自己。
听完,裴奚若心中有些酸涩,埋头在他怀里,忍不住轻叹一声,“要是我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
“嗯?”
她顺着自己的话想象下去,不由绽出一个笑,“我肯定打扰得你无心打架,天天在你耳边嗡嗡嗡。我会和你说,‘傅展行,放下砖头,和本美女吃好吃的吧,去坐摩天轮好啦’……你会不会嫌我吵?”
他碰了碰她的鼻尖,“不会。”如果那段晦暗的日子,有她在,一切肯定会变得不一样。
“那谁知道,万一你不吃我这招怎么办?”
傅展行指尖蹭过她眼下,“你不是狐狸精吗?要对自己有信心。”
“多谢提醒。”裴奚若弯了弯眼梢,随即又若有所思道,“不过,这样你就要从校霸,变成早恋选手了欸。”还是跟好学生不沾边。
他轻轻拥住她。
“那是我三生有幸。”
第49章 童话
#49
从小到大, 裴奚若一直是很粗线条的类型。
走红网络的头几年,她遇到过不少莫名其妙被泼脏水的事件。说她仗着自己漂亮,抢了别人男友。说她摆架子, 看不起其他网红。说她长得妖里妖气,一看就被人睡烂了……诸如此类, 什么都有。
她压根不往心里去, 依旧逍遥快活, 想po照片就po照片, 裙摆没因他们长一公分。
风言风语那么多,她又不为别人而活。
裴父听闻却大发雷霆,直接让律师把那些键盘侠齐齐打包全告了个遍。
那些或刻薄、或恶毒的污言秽语, 整理成证据,是触目惊心的好几十页。大多数人,都跟眼红她的同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简星然看着, 拳头都不由得硬了, “这些傻/逼!”
裴奚若却戴着太阳镜,喝着下午茶, 悠悠闲闲往页面上扫了眼,笑眯眯感叹:“我这张脸呀, 果然美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害简星然呛得不轻。
不过,她这样的性格,倒也少了很多烦恼。
裴奚若也知道自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有点“缺根筋”, 不太容易生气。她原先以为, 自己的共情能力,应该也很一般。
但这天回平城的一路,她都紧紧牵着傅展行的手。
想要通过这个动作, 告诉他,还有她陪着他。
说来很奇怪,明明前几天,她还只迷恋他的外表。
包括最初意识到她对他有色心的那一刻,她并没有想过要如何收场,反正既然馋他身子,就大着胆子试一试呗,失败也不亏啊。
直到他表白,她才意识到,原来见色起意,还会有更让人期待的下一步。
男人的手掌,修长、干燥而温暖,和她十指相扣时,那种悸动感,好像能直抵心弦。
裴奚若歪头靠着他的肩。
她觉得,自己应该不是纯粹馋他身子了。
她希望他这辈子,都开心、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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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海市回来,裴奚若让司机直接去了明山墅。
那边景致更美,适合散心。
而且,她回国之前,傅展行一直都住在明山墅,想必,是更喜欢那里的。
“我真是细致入微,人美心善哪。”她十分陶醉地感叹。
傅展行认同地点头,“对。”
“你娶到我啊,是三生有幸。”她套用他的话。
“嗯。”他吻了她一下。他无比感谢她那张照片,入了傅洲的眼,才会送到他的面前。
住家阿姨很久没见两人,乍一见面,跟那时的沈鸣遭受了相同程度的惊吓。
她不知道,傅总和傅太太的感情,怎么一下子从互不对付转化为了如胶似漆。
沈鸣推了推眼镜,像个哲学家一般道:“这就是缘。”
他倒是很能理解。
傅总这样寡淡到快出家的性子,就适合裴小姐这种妖妖调调的性格。同样,换个普通男人,也招架不住裴小姐层出不穷的花招。
哦,现在应该叫傅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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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方才提了一嘴“你娶到我”吧,裴奚若一下子就想起,明山墅是他们举办婚礼的地方。餐后,便兴致勃勃找出婚纱照来重温。
那时,她和他相看两厌,但照片却拍得很好。
男人气质本就疏离,面容的冷,与她的妖冶性/感一搭,反而让画面更具张力。有几张在摄影师的指点下,他望着她,眸中有浅淡的笑,如春水融化。
“嘶。”裴奚若忽然捧了下心口。
“怎么了?”这会儿,傅展行坐在她身旁。
她则懒懒趴着,用他的大腿当读书架。这么一捂心口,没了支撑,整个脑袋都枕他腿上了。
“你这个眼神好迷人哦,对别人也做过吗?”她滚了一下,恢复趴姿,指尖抚过照片上的他。
向来清漠的男人,偶尔流露出一点温柔,真的很要命。
“没有。”
“那以后要多笑笑。”她托腮,翻过一页照片,视线定格。
这是最符合婚礼主题的一张摄影。
男人穿暗红西装,立在古典城堡的旋转大楼梯下。女人则在上方,浅笑盈盈,似要拾级而下。她穿一袭墨绿色长裙,露出白皙骨感的大片肩背和手臂。两人各据画面一端,中央,是肆意生长的绿色藤蔓,拥着一支玫瑰花。
画面是深调背景,低饱和度,质感高级而神秘,像带人走进一段藏在古老时光里的童话。
“《美女与野兽》,”傅展行的视线也落在那上面,“策划师说,这是你最喜欢的童话。”
“是呀。”她视线低下去,似在专心研究照片。
“真的?”
“当然了。”
“为什么喜欢?”
裴奚若稍微支起上半身,舒展了一下姿势,像是趴累了要爬起来,边道,“因为,他们的爱情故事,非常感人呀。”
傅展行扣着她的手臂,将人拖了回来,声调不紧不慢,“哦?那时,你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男人力量很好,直接让她坐进了怀里。裴奚若几次试图想爬起来,下场均是失败。
她只好道,“你把我想的也太坏了。再怎么说,一辈子就结这一次婚呢,当然寓意要好点啦……”
话落,她整个人一下被抱着,翻转过来面对他。
视线相对,男人眼神淡静,像是含了某种了然,只待她主动投降。
“好了好了我承认,”裴奚若低住他双肩,把他紧按在沙发靠背,像是这样就能占主导地位似的,“但是你要先保证,不能生气啊。”
傅展行的手在她身侧收紧。“嗯。”她要说什么,他已经猜到了。
“《美女与野兽》,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美女。”她指指自己。
“野兽。”她瞟瞟对面。
一切内涵,尽在不言中。充分表达了她结婚时的不情不愿。
安静了两秒,她忽然觉得身体一空,慌得叫起来,“你不是说不生气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