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平时,盛明澜肯定要找东西扔晏守一脑袋,但此刻的她什么都顾不上,心跳声几乎要炸出胸膛。
她跑出院子,经过垂花门才停下来平复呼吸,将衣摆理了理,这才故作镇定地推开大宅门。
顾清延刚从出租车下来在枇杷树旁站定,有些意外盛明澜这么快就出来了。
澄黄的路灯下,两人两相对视,街道寂静,出租车驶远,一时间只有晚风里树影婆娑摇曳的声音。
盛明澜打破沉寂:“怎么打车来的?”
她一问出口,就没忍住在心里骂了句自己什么烂开场。
顾清延却没放心上,淡声回答:“白天动了三场手术,感觉构成疲劳驾驶了。”
盛明澜点点头,心里还想着那句“来饱眼福”,但耻于开口,毕竟人家要是回句开玩笑,她估计就要尴尬得钻地洞了。
顾清延显然也没有跟她讨论短信的意思,他看了眼她身后的宅院:“不是说让我做你男伴么,人呢。”
盛明澜发现尴尬还是避免不了的。她挠挠脑袋:“我爸回国了,他觉得在家里给盛光惜庆祝生日排面太小,把人都带酒店了。”
顾清延修眉轻蹙:“所以就把你一个人留下来?”
盛明澜意识到他误会:“没没,我哥他们也跟我一起呢,你要进来玩会儿吗?”
顾清延:“不了。既然已经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盛明澜四望半天,拙劣地寻找话题:“正好我也要回去,坐我的车?”
顾清延盯她一秒,应允轻“嗯”一声。
盛明澜在他看向自己的那瞬,没由来地想问他一句“好看吗”,但怕自己问出这么没脸没臊的话,会把人吓跑,只好作罢。
她回去拿车钥匙,顺便给楼上的几位非常诚挚地发了道歉短信。
顾清延坐上车,他也是头一回遇到人能把四个轮子的跑车开出两个轮子的速度,但平稳是真的平稳,累了一天,便靠在副驾小憩。
路半遇到红绿灯,红色与绿色的光影落在车前,化作小小的光圈。
顾清延眼睛微睁,随意往边上瞥去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盛明澜今晚有些心不在焉。
车子启动继续往前开,顾清延想了想,开口道:“你生日的时候一般怎么过?”
盛明澜原以为顾清延睡着了,还惆怅自己的魅力忒差,竟能叫人在那么密闭的空间里也睡过去。
现下被他突然冒出的一声吓了一跳,但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如实回答道:“我一般不怎么过生日。”
顾清延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你爸也不给你过?”
“对啊。”盛明澜不觉有误。
顾清延听她习以为常的语气,陷入沉思。
为小三的孩子可以浪费一整院的东西,改去酒店找牌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却不闻不顾差别待遇。
盛明澜如果知道顾清延把她晚上的想入非非误会成对盛光惜的气愤不平,一定把头磕下来。
天晓得她只是因为脑子里不断回想顾清延在病房前揉她脑袋,又给她发“来饱眼福”的短信,所以体内的多巴胺分泌得有些异常,莫名躁动。
至于生日,主要她平时就玩得挺嗨的,生日的时候反而喜欢“追、求、宁、静(bushi)”,大多随便跟哥嫂、朋友吃个饭,就算过了。
盛明澜看顾清延不说话,思考自己是不是答错了,问:“怎么了吗?”
顾清延道:“没事。”
好的,话题又中断了。
一路无滋无味地开回碧水云天,盛明澜思考自己有没有去人家里蹭杯茶的可能性。
顾清延到了1906,看盛明澜不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道:“还有什么事吗?”
盛明澜忸怩道:“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啊,一条彩信要一块钱呢,可贵了。”
顾清延淡瞥她一眼:“已经放了。”
“真的!?”盛明澜飞快翻出手机,打开他的聊天框,戳了好多“111”过去。
果不其然红色惊叹号消失了。
“那……”盛明澜脸上的开心几乎掩不住,双手背到身后,又没忍住暗戳戳指了指门,“方便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我不喝茶。”顾清延没错过盛明澜秒丧的表情,他转身开门,“但有咖啡。不过你确定这个时间要喝咖啡吗?”
虽然茶的提神效果与咖啡也没多大差别。
“喝!”
顾清延听身后盛明澜颇有点英勇就义的一声,很低地轻笑了下,这才将门打开。
客厅的灯光打开,茶几旁的大理石地面惨烈地躺了一摊碎玻璃。
罪魁祸首却是三两下跳到了盛明澜身上,自来熟得厉害。
盛明澜堪堪抱过弹珠,看到地上玻璃碎片旁的小雏菊有些愣:“我送你的花,你带回来养了?”
“嗯。”顾清延对这样的场面屡见不鲜,自然地把花束捡起放到茶几上,然后拿扫把清理地面的碎片,“但养起来有点难度。”
盛明澜不解:“会吗?”
顾清延道:“养弹珠和苏打后,家里的玻璃杯和瓷器都撤了,能换塑料和不锈钢的就换,不过目前还没淘到合适的不锈钢花瓶,这是他们打碎的第四个。”
盛明澜虽然知道猫的破坏性很大,但没料到战斗力那么强,于是道:“那换我来养?”
顾清延抬眸对上她的眼睛,有片刻的缄默:“你指的是猫,还是花。”
盛明澜没想到还能这样理解:“当然是花!”
顾清延点点头:“可以。”
盛明澜觉得两人这样一板一眼的对话十分有趣,半晌没忍住别开脸笑了一下。
顾清延打扫完玻璃,去半开放式的料理台前,倒了杯牛奶回来,递给她道:“还是喝牛奶吧,晚上早点睡。”
“好。”
半小时后,盛明澜以龟速喝完牛奶,在弹珠和苏打脑门分别挼了下,这才抓着把雏菊,愉悦地回了隔壁自己公寓。
她哼着小曲,翻箱倒柜找了个花瓶,接了些水,把雏菊放进去,然后摆在阳台边向阳的立柜上。
花店里的花带回家后其实养不了太长时间,花瓣也有些蔫了。
盛明澜却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寻思着爱情的接力也不过如此。
手机铃声响起,她过了会儿才去接起:“喂。”
苏梨道:“明澜,我接下来几天要回趟老家,我奶奶那儿可以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吗。”
盛明澜瞬间想到了苏梨的几个吸血亲戚,皱眉道:“你回老家做什么。”
苏梨说来也觉得近来发生的一切有些匪夷所思:“我跟你说,我公司的法律部联系我,说可以协助我起诉我姑他们。你知道的,我在镇里给我奶奶买的房子被他们拿去住了,法律部的部长说可以起诉他们侵占房屋,保证把官司打得让他们哭爹喊娘,永远不敢出现到我和我奶奶面前。而且啊,我们之前不是一直奇怪除了第一天见到他们,后面一直没看到他们的影儿吗,原来是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盛明澜关注点奇葩,感觉自己这个同做老董的被比下去了,感叹了句“宁天福利真好”。
她说呢,保镖们每天都跟她汇报无事发生,简直保护了个寂寞,但还是觉得有些古怪,大胆揣测道:“你老板对你那么上心,不会是把你内定成儿媳妇了吧?”
苏梨正喝着水,呛出一口:“滚,明明是爱才惜才好不好。”
盛明澜也只是开个玩笑:“那我还是让两个保镖陪你一块儿回去吧,免得出什么事,都没个照应。”
苏梨没客气:“行。”
————
次日,顾清延意外收到银行卡的一千万转账。
他把页面截图,给顾新允发去,问道:【干嘛。】
顾新允:【老爸让我给你打零花钱。】
顾新允:【昨晚有群傻逼冤大头到俱乐部里办生日,人头制你懂的,一晚上赚了我几千万。】
顾清延:【盛家人?】
顾新允:【你怎么知道,你也在那群冤大头里?】
顾清延:【……】
顾清延盯着账单短信若有所思。
想到昨晚问盛明澜“你爸也不给你过生日吗”,她理所当然地一声“对啊”。
总觉得这笔从盛家人那儿赚来的钱,得花回到盛明澜身上去。
顾清延想了想,又给顾新允敲短信:【给女的送礼物送什么比较好。】
顾新允:【男人买鞋,女人买包。】
顾新允:【等等,你要给妹子买包?】
顾新允:【处对象了?】
顾清延回了句“同事”,免得人跑爹妈那儿乱说,就关了手机。
礼拜三下午。
盛明澜时隔n久,去咖啡馆跟林凡慰问了一圈。
下午学校有一场大型面招,为一个研究室选拔成员。
京华鼎鼎有名的K室,就是盛明澜花钱捧出来的。
医学研究所需的机器动辄百万,如果学校走程序等上面把资金审核批发下来,往往需要半年的时间,而一项研究往往耗不起那么长的时间。
所以学校这次邀请她,也是想让她旁听参与,看有没有投资的意向。
盛明澜知道盛光惜会参加,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
和林凡唠嗑完,她拿着杯拿铁,不紧不慢朝学校大礼堂晃荡去。
“E计划”是学校推出的大项目。会堂内外围满人群,除了报名参与的各校考博人士,还有一些穿着统一橙T的学校社团成员,组架摄影器材,拍摄活动画面,等后期放到学校官微官博上展出。
盛明澜在礼堂大楼前的空地看到从对面长道走近的顾清延,咬着吸管的嘴唇松开,抬手叫道:“顾清延!”
顾清延正跟一个学生说着话,看到她后,让学生先去,朝她走去。
盛明澜歪歪脑袋,好奇道:“你今天有课吗?怎么也在学校?”
顾清延道:“学校想让我当E计划研究室的助教,让我一起来当面招的裁判老师。你呢。”
盛明澜心想简直是命中注定:“你知道的,我很有钱,学校想让我投资这个研究项目。”
顾清延发现盛明澜说这句话时,几乎是带着“你放心吧,这个项目我投定了”的语气。
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他抬腕看看手表:“快开始了,进去吧。”
盛明澜原本还担心一个下午的时间她会在礼堂坐不住,现下见到顾清延就像冲了十节电池。
她兴奋叽喳地跟在顾清延身边往里走:“一会儿座位有固定安排吗?我可不可以坐你边上?或者能不能跟别的裁判老师调位置?……”
顾清延听得有些无奈,然而走进红色的礼堂大厅,意外发现身后的人没跟进来。
他疑惑回头看了眼,又往观众席的第一排位置看了看,视线从吴老身上扫过,蓦地了然过来。
他摇摇头,带了点叹的想:
胆小的时候也是真的胆小。
他四顾一圈,拦住一个社团成员,问道:“这个志愿帽子还有多的吗?”
社团成员热心:“稍等,我去看看。”
盛明澜紧贴礼堂入口旁的墙壁而站。
室内渗出的冷气凉快,连带墙壁也冰人。
盛明澜攥着咖啡杯的指尖因为紧张微微收紧。
她事先没得知E计划的负责人是师傅。
否则就不会过来了。
盛明澜严肃地咬咬下唇,思考现在离开似乎也还好。
正发着呆,头发突然被人乱了乱,两鬓的碎发凌乱的垂下来,接着一顶帽子扣到了她头顶。
帽沿被压得很低,几乎挡住全部视线。
盛明澜仰头,下巴抬得很高,才勉强通过帽沿与碎发的缝隙看到一点顾清延的脸,却是又被人闷头盖了下去。
“诶……”
没等她发出疑议,手腕被人扣住,拉进了礼堂。
盛明澜低头步子微踉,没注意到进去时与讲台边背讲稿的盛光惜交错而过,也没能欣赏到她眼底闪过的惊惶。
此刻她的一颗心,都因为被顾清延牵扣的手腕,专注跳动着。
第32章 太犯规了。
盛明澜晕乎乎地被顾清延带到一个座位坐下, 腕间的触感消失,帽沿被人用指节清脆地敲了一下。
顾清延道:“我就坐你前面。”
呆愣状况下的盛明澜十分乖巧:“噢。”
顾清延目光从低垂盯着盛明澜的帽顶改向别处,讲台上志愿者在调试话筒和投影仪, 场面乱哄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