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大丫鬟求生日常[红楼]——太极鱼
太极鱼  发于:2021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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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谁?”谢鲸的眼睛看着山坡上的情景,笑问。
  宋辰策马前行几步,试图挡住他大哥的目光。
  谢鲸忍俊不禁:“傻不傻?她们在上头,我们的位置与山坡无树木竹林遮挡,你怎么挡?学过的兵书战册喂了狗吗?”这种地形,他挡得住么!
  杜仲亦看到山坡上情景了,他们三个商量事情的这个地方得天独厚,是本庄上唯一一处看四面都无遮蔽的地方。
  杜仲先望了一身大红地妆花云锦及地斗篷的妹妹,又因她旁边那丛怒放的迎春花闪了下神,才冷冷看向谢鲸。
  谢鲸虽觉得山头上那个小不点摔雪里的情景好玩,况且那几个身影站一处给雪景都妆裹出一片生机,他真心觉得好看,但大部分是为了逗一逗自家对哥哥‘无情无义’的兄弟,因此也只是顽笑般的问了一句。
  却不料他兄弟跟师兄对看一眼,两人同时下马,齐力将谢鲸拉下马来,三个武艺都是上等,你来我往几遭儿之后,谢鲸就被一左一右摁着肩膀仰躺在雪地里。
  谢鲸哈哈大笑,突然一把弹起扑倒他弟弟,两兄弟滚了一身的雪。杜仲悄悄退了两步,才要上马,就被四只手抓住了腰带袍角——片刻后,三个雪人躺在暄软洁白的雪地里长笑。
  山坡上,耳朵最灵的虎子先是警觉,后儿忽然疯起来往下冲。云安三姊妹急忙看过去,却看到远远的三个人滚在雪里打仗。
  好容易那三人消停了,才要起来,身上就遭受虎子几十斤重的飞扑,紧跟着一群大狗小狗有样学样,三个一贯威风凛凛的大男人惨遭群狗压顶……
  “扑哧”,小姑娘们合不住,笑的了不得。
  直到欣赏足了这几个大哥哥的狼狈模样,三人才手拉手往山坡再往上的别院走。
  庄上不必死抠规矩,陈老县君又是个变通豁达的人,她告诉三姊妹:“咱们女人学规矩是为了会用规矩保护自己和家人,不是奔着束死自己去的。皇上和娘娘们尚且在园子里的时候都将许多苛刻宫规暂放呢,何况我们呢?”
  又兼本朝比前朝民风开阔,上位者刻意不重前朝视作根基的理学,还由此捧出了敢策马扬鞭出门的公主郡主等有“盛唐遗风”的宗室女孩儿们,因此有老县君应允她们自由在这一片游玩在先,三个姑娘远远看一回哥哥们的好戏也并不出格。
  姑娘们笑声虽小,但三个人光斗狗的间隙偶然瞟一眼,也能从动作姿态上看出笑来。只可惜好容易他三个从狗子们的热情中挣脱出来,小山坡上已没了那抹惊艳色彩。
  “我这海龙皮的大氅刚上身,就成这模样了……”谢鲸哼笑:“我不过说一句,她们还正经看我笑话呢,这如何说?”
  “行了!起来,带你去拜见老太太。”宋辰嫌弃他哥:“一会在老太太面前断不许再造次了,小心她老人家拿杖抡人。”
  谢鲸一听,就知道陈老县君竟是肯带着三个女孩儿见客的,想来亦是个慈和宽睿的老人,心下不由多了三分喜欢——盖因谢家人大多长寿,但总有一抱憾,便是男丁多女儿少,而且谢家长几辈的人对孩子们教育的都宽和,谢家先祖还是当年带头抨击前朝那些逼死人的狗屁理学的中坚。因此他家虽人口多而引发的事情关系也多,但着实规矩宽松不乱。
  只看宋辰生母能嫁给谢爵爷为继室正妻,就知他家与别家不同。
  不知杜仲是想到了谢家,还是有意解释,因笑道:“并非是外人。原是我妹妹的金兰,又都是老县君的亲人后辈,因此视作自家妹妹并不为过。”
  不知为何,他本意想说“亲妹妹”的,话到嘴边,却悄然咽回去那个“亲”字。
  谢鲸冲他弟弟挑挑眉,那意思:妹妹亦有不同,世人还多爱将表妹许表哥呢……
  他做这怪模样的时候,正从雕桃园三结义的影壁后转出来,刚巧落进在回廊下喂鸟的黛玉眼中。
  “这个人,倒不知是怎个轻薄人物,无礼混人?二位大哥哥带他进来作什么?——倒不见这蠢物也罢了。”黛玉心想,转身自家掀起帘子进去,谢鲸余光看见个娇小的莲青身影一闪,白色的狐狸毛在半空中一翻儿就不见了。
  不仅黛玉没出来见客,连云安、迎春也没出来,陈老县君笑呵呵的,决口不提小姑娘们就在后面暖阁里顽耍的事,还替她们跟杜仲等遮掩:“吹了风,有些儿咳嗽。”
  三个儿郎都心里说,怕不是吹了风,是笑的厉害被呛着了罢。
  拜见之后,杜仲三人自往外院去歇,三个小姑娘就跑到老县君这儿来撒娇。老县君笑道:“他们住前头,你们就从侧门出去嘛。只不过这回得带上丫头,到底有半个外客。”
  “外客还有半个的?”黛玉抿着嘴儿笑。
  云安于是简略说一下谢鲸是宋师兄的继兄。
  黛玉心下倒有些愧悔,不该那样损贬人家,原来那是兄弟两个,思己及人,自己跟大姐姐二姐姐的时候还皮呢,人家做些怪样子也是兄弟亲近才如此做的,并不是天性轻浮。她又想,宋大哥哥和他继兄也并无血脉关系,却也很好,不正如自己和两位姐姐吗?
  黛玉心思敏感,却也因此对谢鲸改观了些。
  此时前院,谢鲸坐在热热的炕上,对宋辰杜仲二人道:“一时丢了权不要紧,留住性命才是聪明。我都没想到你们两个小子眼睛这样毒,也能狠得下心,说受伤休养就退回家来——庞千户亡故,本来你们两个可是抢到这空缺的最可能的人。”剿匪时立下大功,后儿又在西苑端阳庆上得了赏赐,还被圣上夸赞过,重阳当今登高,还特意点了端阳射柳前二十个儿郎随行护卫。他们可不就是升任千户的不二人选么,若不是他们自己‘挂伤’告假,这回一个升千户,一个升副千户是能把准的。
  此时,都中锦乐街王府,王子腾放下盖碗,忽而摇头笑叹:“两个滑头小子!心狠眼毒,是属狼的……”
 
 
第55章 伏诛·计中计
  李夫人不满:“若是你肯帮两个孩子周旋, 孩子们何必白白放手本该他们的升迁?”尤其是她外甥,从前死里逃生,如今全凭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封了官, 这会子又这样!
  自家这亲姨妈姨丈帮着孩子什么了?李夫人心口堵得慌,她本已看好了两个王家族里人品性情都好的小郎君,只等朝廷风波过去就要替外甥女打算起来,到时便要大张旗鼓的认回安安和仲哥儿,可如今老爷这样袖手旁观, 李夫人只觉根本无颜面去认外甥。
  况且据李夫人时时留心, 仲哥儿这孩子性情冷肃, 能藏事儿, 他和安安一样是重情义的好孩子, 但比安安的防备心更强,更难将人接纳进心里。就比如对自己,这孩子已知自己是他亲姨妈, 又有安安夹在其中缓和,于是仲哥儿礼数周全, 三节两寿一个不落, 都可着他所有的尽力置办好,但也只有这些礼数了,他实际上很不肯亲近自家。
  李夫人要的是真正血脉相连的亲人,重要的正是情份,而不是强摁着认回孩子们。若那样做了,认回来的无非只是个名头, 那有什么意思呢?强扭的瓜不甜,依仲哥儿的性子,直接扭断了瓜、一刀两断也有可能的, 那时她可就真得真心疼死了。是以,李夫人从不做强硬紧逼的事,每每只按捺自己去适度的关切疼爱,缓缓靠近两个孩子的心。
  可她这里以温情暖融孩子们呢,王子腾倒怪会拖后腿!
  “本来有你照拂,把仲哥儿放在眼皮子底下,不比落在城外的好?”李夫人眼睛就红了,啪嗒啪嗒的掉眼泪,“连安姐儿如今也在那小庄子上,那地方不过是偶然游兴歇脚之处,也不知道房子暖不暖和,缺东少西的,哪里有咱们家周全!你哪怕早告诉我一声儿,给我个把姐儿接回身边的空当,我也无谓这般牵肠挂肚!”
  越说越急,越想越怕。
  “王子腾!我可告诉你!”李夫人边用帕子拭泪边气道:“我家通共就剩下这两个命根子,若伤了折了哪一个,我都不与你干休!”
  王子腾人到知天命的年纪,父母俱丧,长兄隔阂,无亲生子,幼女不亲,身边所有人中倒唯有李氏这相伴多年的原配嫡妻最重了。人都说天大地大老娘最大,王大人没有老娘,但这贤妻也足能抵做半个老娘了。
  因此王子腾方才那股子指点评谈的架势全没了,只得拿过夫人的帕子替她擦泪,一面还劝道:“有陈老县君在呢,她既然肯在那庄上小住,想来那处不至于委屈了孩子们。”

  李夫人一把夺回手帕子,气的说:“原本只是小住,这如今却要耽在那里一月还多,如何一样!可怜我仲哥儿,还要照顾县君那么些人,里里外外的事,不知怎么作难呢!”说着就呜呜的哭。
  王子腾心说,就在庄子上,有存粮有柴草还有附近山林的野物加菜呢,难道还能饿着冻着了不成?何况那小子比耗子还警觉,人家早早就告假推事避出去了,自己想起来的时候人早溜了,难道还能抓他回来做那种提脑袋抢功的事情吗?
  他自己都不敢说十拿九稳的能赌赢了这场巨变,到这地步,随时都有可能出意外导致棋局往不可预料的方向走,王子腾只是不肯在夫人面前表现出来而已——连圣人自个儿都快把控不住了,局势已绷到极致,到腊月十八禅位之日必然得决个死生输赢出来。
  幸好王子腾早有准备,便是不能官场更进一步,保家小平安的把握还是有的。
  “躲开这乱局也好。”王子腾叹口气,因说道:“待情势明晰之时,我自然想法子用哥儿,也能领一份功。”乾坤更换,官员缺口必然很大,此时立一点平安功劳,也就不必再可惜先前升迁黄了的事了。
  其实叫王子腾看入眼的却不只是两个儿郎谢拒到嘴的鸭子的决断,更难得还是不受另一份天大诱惑所动的心性:从龙之功呐,便是王子腾这等宦海沉浮几十年的老油子都不能免俗,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一步登天的机会……
  清醒有定力的还不止杜仲宋辰两个,此时谢鲸边喝酒边摇头叹道:“三伯祖老爷仙去还给子孙谋了福祉,正因此事,咱们家倒都在事外,阖家只闭门守孝。”
  只除了他。
  前几日不知为何,当今赐死了几名大明宫的侍卫,才选上去的又杀了两个。圣人宫中亲信侍卫不乏勋戚子弟,这次死的没有世家子弟,因此谢家担心当今会再提用世家子做护卫——偏谢鲸向来得当今喜欢,谢家便忙不迭将谢鲸装扮成粪夫,悄悄送出了城。
  谢鲸在谢家家庙里住了两日,全了家里给他找的“去城外家庙跪经”的理由后方才投奔兄弟。
  一无亲卫二无随从,谢鲸倒光棍,自己收拾收拾就骑马找来了。
  “我家惯来是有个出息的撑门户就行,其他人奉老祖宗的命只图中庸自保。”谢鲸很有兴趣,他见过这两师兄弟为立功劳悍不畏死的拼劲儿,怎么就舍得弃了这天大的机会?
  需知如若这次能挣到功劳,那便是剿上几十次匪也拍马难及,只怕今朝还是青袍小官,明日就朱紫尊贵了。
  谢鲸因笑问:“为何你们也退避呢?”
  杜仲和宋辰却实有自知之明,杜仲摇头笑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们位卑人微,不敢妄行。”
  宋辰也默默点头附和。
  他们师兄弟二人小小百户,掺和不起这等大事。两只小虾米在大浪里扑腾,找死的可能比飞黄腾达的可能要高一万倍——
  “好!”谢鲸举杯,良久才道:“果然我没看错人。你们知接任千户的那位洛大人如何了吗?宴请上官时同二位指挥佥事一齐被毒酒毒死,因禅位大典在即,上头令草草了结此案,这洛彰便成了下毒的人,言其‘只是不慎亦中其毒,实属罪魁祸首’,洛千户一家老小被流放,同洛千户一同升迁的马副千户常百户等皆被关押……”
  “噗!咳……”杜仲宋辰两个被酒水呛着,忙看谢鲸。
  谢鲸摇摇头,长叹一声:“时也命也,个中内情也无从知晓了。上头封了消息,不许冲撞大典的吉气。”谢鲸得知消息时简直惊出了浑身冷汗,亏得这两个小子知机灵便,不然他就得苦恼怎么捞人了。
  但也正因这一遭事情,谢鲸才不会把这二人只当做需要照拂的小兄弟,而是可交托倚重、同休共戚的臂膀了。
  ————
  也不知圣上是否是有意挑了腊月十八这日,因钦天监择选的封印吉期就在十九日。
  有那心思的多的人就暗中揣度圣意,想圣人此举,一是要警示新帝和群臣,他虽退位却仍把握皇权,所以新帝登基的头一日正得举行封印大典,且不能行掌大权呢;二么,倒比其一还说得通,因京中局势实在剑拔弩张,几位皇子的拥趸私底下都不停动作——因此圣上要赶在封印前日禅位,是给这场禅位大事中行差踏错的皇子留一处余地,哪怕圣上和新帝再发上冲冠,也只能先暂且将人关禁,待到开印之日这火气也能降下不少,便可从容发落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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