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大丫鬟求生日常[红楼]——太极鱼
太极鱼  发于:2021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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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母笑道:“我这老厌物,今儿托孙女们的福,也美上一回!”
  边说边看了迎春好几眼,这个往日不入她眼的二孙女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出息了?贾母老怀欣慰,只觉这是今年以来头一桩叫她开怀的好事。
  贾母人老心明,对迎春、黛玉、云安三个小姊妹合伙弄了个铺子顽的事也知道了,有人在她耳边挑弄“哥儿们尚没有的,姑娘倒置了私产,不合规矩”的话一概不理睬,还对说这话的赖大媳妇添了几分厌恶,只是碍着她婆婆赖嬷嬷年老功高没言语她罢了。赖嬷嬷倒来描补过一回,只不过贾母越听她的话越吃心,只恨这老货说什么她的小孙女摆弄她家花园子香草儿弄了几个私房钱,给她添了个银莲花坠子……
  银耳坠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她家的孩子们可给打的赤金的簪子!更不提这些好孩子们都亲手做了福物挂上。史太君摸摸自己头上的金钗,志得意满的准备闲了招赖嬷嬷说说话儿……
  贾宝玉挤在姐妹中当间儿,也要姐妹们做的那些福物系在项圈上。姊妹们不肯给他,他就撒娇弄痴的窝进贾母怀里,眼瞅着老太太头上那串儿。贾母拍他一下:“别个都随你,只这个是你姊妹们孝敬我的,不能给你。”
  榻上贾宝玉扭股糖似的撒娇,贾母一阵阵笑的开怀。到底是宝钗几个看不过了,从自己钗头上取下一二个给他系在项圈上了。绿色小粽、紫色桑椹等夹着那块褶褶生辉的通灵宝玉倒十足野趣,叫宝玉不时就低头拨弄一下。
  地下凤姐也凑趣,故意拉着长音儿叹一口气:“有了头上的,那手腕子上的、腰上的、脚上的都不值了!叫我们说什么呢?罢,罢!一会子我只多敬大嫂子两盅酒,叫我俩这不招疼的自己吃醉了去——许是梦里老祖宗也这样儿拿那五毒的香囊、驱五毒的彩鞋来夸咱们一回!”
  说着就拿眼觑李纨,叫她也来凑趣讨喜欢。
  只见这花厅里众姐妹都是一水儿鲜明衣裳,年华正好的笑靥,独李纨穿一件半旧不新的鸭蛋青长褙子,似有些神思不属,此时方笑道:“倘若酒气熏着了妹妹们,老祖宗怕要打出两个醉鬼儿呢,岂不更是‘八宝饭上撒盐巴’,多添一味不讨疼吗!”
  两个人一唱一和,直叫这厅里的笑声传出老远。
  因贾母说下午在她院里搭出小戏台来,一并请来薛姨妈和东府尤氏婆媳,娘儿们高乐一番。于是云安诸姊妹度下晌午未必有空儿,因相约此时去弄那“端午景”。
  所谓“端午景”,就是在端阳节当日,闺阁中的女孩儿采月季、榴花、茉莉、菖蒲等时令花草,或插瓶儿或弄花篮,置于屋内廊前,取其香气盈盈之意。
  今日贾母如此高兴,女孩儿们自然该正经拿出技艺来摆弄一下花草。宝钗屋里有个莺儿会编花篮子,因此她说道:“不若咱们合力做一个大花篮进给老太太?”
  众姊妹无不应和。
  正当荣国府花园里好一幅“豆蔻碧玉好韶光,弄花织草渡荷风”盛景时,皇城西苑亦是君臣同贺端阳,当今带着诸皇子、重臣乘风临水,在楼上观下面百十来个好男儿骑马射柳。
  杜仲和宋辰已射过一轮,此刻在阴凉处稍作休整。
  “怎么不见你大哥?”杜仲远眺马上的人。
  谢鲸年轻有为,长得俊俏又出神勋贵,正是当今最喜爱的臣子模样。杜仲虽不与他同数一个大营,却也没少听说这位谢玉京的名声,况且上次他和宋辰两个能入剿匪队伍,还多亏了他。当时三大营各要抽调人马,时领了副将之职的谢鲸点了他们师兄弟所在的总旗。
  更因谢鲸的缘故,杜仲和宋辰才能做先锋,立下大功。尤其宋辰,他面上有瑕,本朝虽不似前朝那样要求官员脸上不得有疤,可也前途有限,军中的上官就会下意识不肯委以任务,以免有朝一日叫这样的人升上去,面圣时不雅。因宋辰确实功夫好,况且也只是头一次任命,通州大营里的上官就没黜罢下他。谁知宋辰此人悍勇冷酷非常人,不仅没吓得腿软卸伍,还作为先锋就枭了贼首,其血下风采,被人称作“半面修罗”。
  谢鲸力保宋辰首功不旁落,这一队十人因此被偶然兴起的圣上召见……宋辰、杜仲升为百户,他二人也见识了谢鲸在御前的得宠程度。
  “他又守丧了。”宋辰也看场内。
  “又守丧?”杜仲吃一惊,他耳闻谢鲸才出孝不久,怎的又守上了。况且谢鲸因接连守孝耽误了亲事,这谢家连年丧亲吗。
  说起这件事来,宋辰也不该作何表情,这谢家人大多高寿,丧都是喜赏,那些太爷辈、祖父辈的人他见都没见过,纵然是谢府假子,宋辰也做不出悲痛神色来,至多悄悄同情一下他大哥而已。
  “谢家曾祖不仅儿子多,兄弟也不少,这次好像是位叔曾祖先没了,后儿一位伯祖父也去了。”
  杜仲心下算一算,叔曾祖是四服,伯祖父是三服,都未出五服,也幸好这些都远了些,服孝的时间也不长。
  他方想完,就听到宋师弟悠悠的说:“谢家还有好些高寿的叔祖父、从祖、堂祖……”至少还有十来位,最年长的一位今年已有鲐背之年。
  杜仲摸摸鼻子,替谢大哥默哀一会。
  “宋辰!”
  “杜仲!”
  “准备上场!”
  两师兄弟忙整衣上马,脊背挺直,两马并行,身后跟着他们手下各五人,十二匹马分作三排,齐的连楼上圣人也被吸引了。
  当今眯起眼睛看了一下,指着宋辰问:“这是那个才立了功劳的,叫什么来着?”
  宋辰倒因祸得福,因脸上这块胎记给皇帝留下了一些印象。
  当即就有武大臣笑道:“叫宋辰。是谢鹤的继子。”
  当今挑眉:“是谢鲸那孩子的弟弟?果然有他兄长的一些风范!”
  此时在立的诸大臣个个眼馋扼腕,只恨谢鲸不是自家子弟。谢鲸不在御前,还能叫圣上记着,别人提他老子的名,圣上却只说他,这两个人不同父亦不同母,算哪门子的兄弟呢!圣人的心也忒偏了……
  纵然都知道当今素来将文武一盘水端的很平,可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圣人心里更爱重武官些。这看在三皇子眼中尤为难受,只恐怕老爷子因此不选他这“文皇子”,而中意另两个兼习武的皇弟。阴阴的看了一眼在场的武将,三皇子眼见自己身为龙子尊贵,却连头一列靠近皇上的位子都没有,越发郁郁,不免生出些恐慌来。
  “好!”当今持远镜看着,突然拍栏杆叫好。
  大臣们亦纷纷应和。
  “另一个领头是谁?”
  王子腾笑道:“是宋百户的同门师兄,叫杜仲。”好小子,才多久,就在圣人面前露了一回脸,王子腾此时倒觉得李夫人娘家外甥的能为比他亲外甥那含玉而生的不凡更真些了。
  “命他们将几提粽子挂在树上,看哪个射下的多,朕有赏!”当今命身边太监,立时便有小黄门飞跑下楼。
  场中蓝旗一扬,杜仲等人立刻勒马静候。
  ……
  之后,本场之中,宋辰以七个居于首位,杜仲射中六个,余者皆有所获。皇帝命令赏下布帛、茶叶以及折扇等,亦是宋辰的最厚,杜仲其次,余者便不赘述。

  且说射后赏宴,不仅有文武大臣,连场中表现最优的二十人也赏赐进玉台同宴。
  可却因此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事故。原是圣人为庆端阳节,命内府工匠作精心雕琢出了一整套玻璃酒壶酒樽来,当时内府官员与总领太监计算的人数可不包括这新加进来的二十个人。就算内府额外做了十副备用,此时也不敢送上来。
  二十个人,只一半有酒壶酒樽,那还不如都不用这个。
  只不过当今流露出与众同乐的意思,连他所用的酒器都是同样的,这会儿就算给这二十个人捧来金樽玉壶,只怕也会令圣人不自在。
  “怎么办?”其中一个小黄门与谢鲸交好,此时哆嗦着跟宋辰提了一嘴。
  “若不然,诸位直接用酒坛?”或能显得豪迈不拘小节,令众人都逃过责罚。
  杜仲等人瞧那酒坛子,有人脑袋那么大,全是宫廷佳酿,劲力不小。都用酒坛是小事,可万一有哪个醉了,在御前失仪可就似的大事了——既然用酒坛子喝酒,就没有小口的道理,必得大口仰灌,不然就描补不起来。
  “我酒量不佳。”就有人小声说,此时不是隐瞒的时候,一个犯错,所有人都落不着好儿。
  杜仲脑子飞转,忽而看到玉台莲池里碧绿的荷叶,眼睛一亮:“我们碧筒饮。”谢天谢地小儿时哄妹妹玩时弄过这个。
  宋辰反应最快,当即俯身折下一杆翠绿莲叶,杜仲倒入澄澈美酒,一个同样美姿仪的年轻儿郎伸手拔下头上玉簪,往荷叶中间的蒂心一扎,宋辰弯曲荷柄,从末端吸出一口美酒来。
  其余人皆有样学样。
  二十个年轻俊秀的儿郎们,取莲叶喝酒,那荷叶长柄弯成象鼻形状,一旦饮尽了好酒,就另换一支新荷叶,端的是风雅有趣。
  圣上在上就看到此处的小郎君们周围散着泛着水光的荷叶,乍一看颇有种在荷田上饮酒的错觉,又见他们做派潇洒雅致,还和睦的紧,你帮我倒酒,我帮你刺破莲心,间或还碰一碰莲叶,有个会玩的还摘了几瓣粉色荷花给众人放在碧筒中。
  “还是年轻人有趣!”圣上大笑道,“来来来,我们也试一试!”
  当即就有美貌宫娥纤纤素手采来莲叶,奉与诸位大人。而六皇子早亲自蹦下去,挑了个最大最绿的亲手折给当今。
  当今嘴角暗暗抽了抽,一看老六就是没玩过这种风雅事的,这么大的荷叶,不仅不好拿,还容易将酒水漏出。三、四、五三位皇子见状也亲自折了荷叶以备当今替换。三皇子一心与抢了先机的老六比,好一会挑了个更大的;四皇子稍稍看一眼,就选了个新鲜小巧的;至于混不吝的五皇子,左右开弓,给他父皇薅了七八杆荷叶,全堆到老爷子案上,似乎要用量取胜。
  然后这些龙子们才各自从宫娥手上取来一枝,接着宫娥倒酒,宫娥刺破蒂心。
  圣上就有些意兴阑珊——他想看的是儿子们如同那下头的儿郎们相互帮忙,哪怕只做出个兄友弟恭的模样也好。谁知这些个兔崽子这样气人!
  不过……老四冷脸冷面的居然顽过这等风雅。用老六摘的荷叶喝了两口,当今就不动声色的换成了老四折的那个小的,朗声大笑道:“添了一味荷香,果然更好了!”
  “恭祝风调雨顺、河清海晏!”
  “好!”
  ……至始至终,三皇子都用余光瞟龙案上的那些莲叶,见圣上取用过多杆了,他亲手摘下呈上去的那片却还在那里。三皇子胸口堵着一口气,不安感愈来愈重。他虽同众人保持一个步调,恭贺、敬酒、说话、换莲叶,可神思却早已飞走了,因此根本没注意到所有宫娥给他们取用的皆是不大不小的荷叶,下面那些郎君们自家摘的也尽量小些儿,根本没人用那种又大又有点儿老的莲叶做碧杯。
  与臣民同乐后,圣人才回大明宫。
  宋辰、杜仲这二十个儿郎们又得了两拨赏赐,更有那内府的官员和黄门们亲来与他们说过一回好话,众人的赏物也竟是挑了同等里面最好的给了。
  带着微微酒气,师兄弟俩尚有两日假,于是也不着急往通州去,便一齐回了都中的小宅院。
  此时那个宋辰打穿的墙洞,已被能干的鲁伯请来匠人,修成了个月洞门。宋辰端详良久,很是满意,他那两个长随自往隔壁去歇,宋辰自己却熟门熟路的开了东厢的门。
  杜仲看他这副行径,没好气朝天翻个白眼,只觉的牙花子发酸,拳头发痒,想要再捶某人一顿。
  只不过杜大爷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忍住了。
  鲁伯人老成精,在旁瞧一回热闹,方悄悄问他家大爷:“大爷可是允了宋爷的意?”
  杜仲横老人家一眼,半晌才不甘心的“哼”出一声儿。
  “唉哟!大好事!”鲁伯乐得跟什么似的:“哪儿找辰哥儿这样知根知底又有情意又能干的好人材呐!”
  这就叫上“辰哥儿”了?杜仲又斜一眼鲁老伯。
  这话有一半说到杜仲心里,他那日本是真生气了的,可胖揍师弟的时候越琢磨越觉得“倒还好”。他们兄妹身世奇异如乱麻一般,杜仲必得寻个真正可靠的才肯将妹妹托付,只不过——
  “这件事还要看安安自己的意愿。”杜仲轻声嘱咐鲁伯。
  鲁伯满脸摺子里都透着喜悦,连连道:“自然,自然。我原本想着咱们家大姑娘住在人家府上,大姑娘那样好,别叫人家摆弄了亲事——如今哥儿心里有数,我和我家老婆子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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