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大丫鬟求生日常[红楼]——太极鱼
太极鱼  发于:2021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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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嬷嬷哆嗦着道:“我知道您怨我,可其实家里不曾亏待了云儿。当年老太太和太太偷偷给她备了一份嫁妆,有按咱们家的老例儿陪给她些方子。”李家骨子里是商人,尚未发达时陪送闺女最好的是教她一门手艺,待发迹后就特地收罗些秘方陪嫁。
  “这事除了嬷嬷知道,这府里还有谁晓得?”
  大嬷嬷犹豫一下,才道:“应是还有个丁香,她如今是上夜的婆子,当年她跟过我一些时日。”这说的正是银线的姨妈丁大娘。
  当初云儿被大嬷嬷按李父的吩咐提拔成通房,可李大嬷嬷并不放心。她私心里偏向自己照顾长成的小姐,唯恐云儿娇俏拢了王子腾的心,便插了眼线。那时丁香被吩咐做了许多事,这丫头聪慧,看出了一些苗头,才被大嬷嬷调去二门守门。
  李夫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嬷嬷再没向别人透露过?或者这丁香的嘴严不严?”
  大嬷嬷一愣,不知何意。
  李夫人垂眼道:“王仁求过云安几次,我现在才明白他为何盯着那孩子不放!”
  “罢了,嬷嬷歇着罢。”
  说完,不等大嬷嬷说话,李夫人起身一径出去。大嬷嬷心都凉了,知道太太到底怨上了自己,不肯再叫自个管她的事了。
  她身子一软,强撑的精神气都散了,越发显得老态龙钟。
  ————
  因这些事,李夫人耽误到掌灯后才往梧桐院去,此时凤姐正发呆,她既期盼又有些儿害怕。
  娘儿俩个说了些私房话,李夫人搂着王熙凤,眼泪收都收不住。
  王熙凤哪里见婶娘如此过,一时也不舍起来——这女孩儿天生有股子野心,盼望有一日能当家做主施展才干,因而待嫁之心虽百味陈杂,却并无多少舍不得。
  “好孩子,日后若有委屈只管家来告诉我。”李夫人拭泪道。
  李夫人自是难受侄女出阁,可哭得劝不住,却是借此发些情绪。
  王熙凤不知内情,心里感动,依偎着她道:“婶娘疼我这些年,我都明白,在我心里只拿您当亲娘那般。”
  李夫人看得出她此时说的是肺腑之言,一时大为触动,刚劝住的眼泪又掉下来。
  平儿忙上来笑劝。
  李夫人对妾室庶女颇为宽待,又满心疼爱王熙凤的根子其实源自李家带来的影响,她幼年记忆中最深的一件事就是弟弟降生时,她父亲抱着她跪谢列祖列宗,母亲喜极而泣的告诉她不用牺牲她来撑门立户、招赘女婿了。后来李夫人长大,见过听过,那些招赘女子过的是什么提心吊胆的日子,于是她骨子里更渴求血脉亲人。偏她自己没能生下一男半女,这才有了接王熙凤养在膝下一桩。
  凤姐出阁,正是她满心失落之际,突然有了个血脉相连的亲甥女,霎时间填补了李夫人心里的空荡,原本五分的喜欢也变成十分的疼爱了。因此李夫人百般叮嘱回门之日早些家来,又后悔没跟贾家商量叫小夫妻按京城新风“住对月”。
  下头站着的众人都笑,有那嘴巧的就道:“凤姑娘到那边去,和在自己家里也差不了多少,打小儿就惯了的,太太只放心罢。太太若是想念了,打发咱们去接就是,荣国府是老亲家了,亲厚的了不得,有什么不能的。”
  偏生此时有个笨的卖弄聪明,也奉承:“从前老话说的那句‘苦女强胜甜媳妇’,尽说的都是寻常人户!很该叫这些没见识的瞧瞧,咱们凤姑娘进的可是福窝!”
  “快打出去,打出去!”众人忙赶她出去,这话说的,难道王家就不是福窝了吗?
  平儿笑道:“这位妈妈说的也不算错,我们姑娘在闺阁里享福,得了长辈双份的疼爱,日后到那边去,有老太太,有亲婆母,还有亲姑姑,又是几重的关爱——可见是姑娘命里带福!”
  叫李夫人也暗赞一声好丫头,这头倒全成了福气。
  知进退,能圆场,还不落井下石,这才是能托付信赖的臂膀!李夫人暗叹,凤哥儿这次安排的极不妥当,还是往日没能教好的缘故,待日后接回了云安,需得狠下心仔细教导才行。
  心里盛着事儿,次日凤姐出阁时,李夫人心神皆有些恍惚,只还不忘使唤妥当人看着王仁,不许他离了视线。
  “太太!”忙了数月,李夫人好容易发嫁了侄女,正是身心俱疲之时,才歪着歇一会子,就听到外面扯脖子鬼哭狼嚎的。
  “去看看,又怎么了!”
  白芨方出去又赶忙进来回禀:“太太,是苏州老家的人来了。”
  李夫人昨儿才叫送信回娘家去,那送信的人便是会飞这会子也到不了啊,当即就知娘家怕是出了事,忙命:“叫进来回话。”
  人方进来,房内伺候的众人就吃一惊,只见来的两个女人灰头土脸,形容憔悴,跟逃难的人似的。
  白芨小声回禀:“除了这两人,另有十来个丁口,都叫在外院歇着了。”
  “姑奶奶,我们日夜兼程赶来报信——寿大爷不中用了,遍请名医都说是捱日子。老爷受不住,也病了。只太太一人支应,燃灯佛祖诞辰当日,太太上寒山寺求佛,谁知回城的时候被些个灾民冲撞了车架,太太受惊,当晚就起了高热……实在没法子了,求姑奶奶回去料理些时候罢。”
  这时,王仁走进来,当厅站下,颇有气派的拱手劝道:“我在外面都听到了,太爷那里正是繁难之时,婶娘很该回去照应。”
  在王仁梦里,也有这么一出,只不过李氏自己未回,是二叔令他在南边的心腹帮忙支应的——那人颇有才干,不知从哪个犄角里寻出个孙神医来,硬生生把李寿的命拖到了年底。
  自杜云安从手心里逃掉,王仁就有些沉不住气了,现在冒出来,打的是叫李寿尽快死的主意,顺道儿把李氏支到姑苏去,他好趁此机会将杜云安搞到手。
  李夫人已经疑心他知道了云安的身世,只不过一时估不准他的斤两才按下不动,这会儿听他这话,不及细想,念头里就给他打上了居心叵测的标记。
  这草包纨绔纵使有些个机缘,也都被他自己的猪脑筋败坏尽了,什么是谋定而后动,王仁一丁点儿也没学到。
  “婶娘尽管将家里的事交与我,我都听您的吩咐。”
  李夫人眼里净是寒意,心内急转,忽然下了决定:“那就尽快收拾,待后日你妹妹回门后就动身。仁儿先送我至苏州再回京理事,这一趟需得叫你操劳了。”到了姑苏地界,有的是法子留下你。
  ——家里有这么只豺狼,还不能叫云安回来,且腾出功夫先料理了才能安心。
  王仁大喜。
  李夫人冷眼看着,待无旁人时才叫李松家的:“叫你男人去西郊大营给老爷送信。”王子腾对王仁终究怎么个章程,他若拿不定主意,那自己可要出手了。
  将封好的信给她,正交代些别个呢,又有人外边回:“老奶奶厥过去了。”
  李夫人皱眉道:“怎么又晕了,大夫怎么说?”
  新派去伺候李大嬷嬷的丫头上来跪下,哭哭啼啼的说:“老奶奶吃了药汤正要睡下,苏州来的女人来问安,老奶奶得知舅老爷不好了,登时就仰倒了,岑大夫给救了回来。谁知刚才老奶奶又问别的事,我们听着不相干,便如实答了,老奶奶一声不吭就厥过去了,眼睛都翻白了,脸、脸都歪了!”
  李夫人心知不好,逼问:“嬷嬷问的什么?”
  那丫头又哭,吞吞吐吐的说:“并不是府里的事,问了几句凤姑娘的陪嫁丫头,又问了云安哥哥做什么营生,我们说……”
  “住口!”李夫人喝道。
  命外面的管事媳妇进来,把这丫头连同大嬷嬷屋里的几个俱都绑了,堵上嘴关进柴房:“老人家才救回来,你们就敢说些吓人的话唬她,岂不知病人床前最忌讳生啊死啊的!”
  丫头不住的求饶。她们方才就知道闯祸了,大嬷嬷一昏厥,这几个就觉得是她们说的死了人惊了老奶奶的魂,病人本就八字虚,她们说的又是个尸骨无寻的凶水鬼,都说水鬼邪性,最爱害人……
  李夫人到底是个念情的人,还是起身亲自去看大嬷嬷,却听岑郎中道:“老人家瘫了。”
  屏风外,岑郎中脸铁青,他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能折腾的老妇人,全把大夫的话当耳旁风。现在好了,扁鹊再世也治不好她老人家了。
  “我方才用银针试过,右侧半边的确没有知觉了。急火攻心,一连两次,她脑中已淤了血,日后能散开还好,若散不开恐怕连说话都艰难。”
  这天晚上,贾琏和熙凤洞房花烛被翻红浪,喜儿乐儿与贾琏原本的大丫头守在门外,四人大眼瞪小眼等着里头叫水,个中滋味,一一不同。
  李夫人深夜方睡,睡前还叫瑞云来吩咐:“过几日你仁大爷送我往姑苏去,把你和瑞香都带上。只是你总归和旁的丫头不同,老姨娘的坟在金陵,你们一家很该去拜祭一番,你再去跟你仁大奶奶磕头奉茶,才不负跟我一场。”
  瑞云喜不自禁,太太这话是抬举她封姨娘的意思!次日果然瑞云一家都发动起来,个个都要跟船走。
  只她们并没得意多久,上了船才发现太太还将瑞香一大家子带上了,居然有近百口人,俱是要随船回南的。
  上舱里,李夫人撇着茶沫子淡声吩咐:“船到扬州分船去金陵时,将瑞云瑞香两家带上,叫他们以后留在金陵罢,将身契等都送去给仁大奶奶。原是仁儿开了口,我不好不给。但我虽赏下两个人伺候,却不许她们仗着我的势越过大奶奶去。这话你记着,一五一十回禀给仁儿媳妇。”
  那管事忙应下,一丁点儿风声不敢露,直到他从金陵往姑苏去时,那些人才知道太太将他们舍下给了仁大奶奶,一个个闹将起来,叫大奶奶赏了板子才消停。因瑞香那家子人忒多,除了她老子娘,其余人都被发配到庄子上去了——此时瑞香等才惊觉,太太这一手,将家里三四辈子的努力全连根拔净了。
  此为别话,不需细说。
  却说自王熙凤和贾琏两个青梅竹马圆满了心事,这一月好的蜜里调油一般,着实扎了不少人的眼珠子。
  那些个通房丫头不值一提,倒是王熙凤的正经婆婆邢夫人看不过眼,只留他们在东院住满了一月,话里话外就催促:“老太太说了两次了,你们挑个好日子搬去那边罢,这里的院子还给你们留着,先叫老太太顺心是正经。”

  熙凤早有此意,这边虽好,却不如丹桂苑敞阔,况且邢夫人实在上不得台面,不如挨着亲姑母过日子舒心。
  因与贾琏商量,贾琏受贾母爱重,往常也多在荣国府那边居住,因笑道:“太太既说了,你照办就是,我看初三就是个好日子。”
  凤姐冷哼一声,斜着眼睛看贾琏:“我说的是这个么?我说的是你那两个可心人儿,怎么安置她们才叫你高兴!若不然她们又对着你哭哭啼啼,说我的丫头们欺负了她两个!”
  贾琏见她娇嗔可爱,忍不住一把搂进怀里,先对嘴儿亲了一口才道:“什么可人!就是两个粗苯丫头。奶奶才是爷心坎上的可儿……”
  说着就动手动脚,熙凤红了脸,推攮他:“要死了,大天白日的,叫人知道了我可怎么活!”
  贾琏弓着腰恨恨:“把人的火上来,奶奶还不认!我们正头夫妻,管别人怎么说,再者的你不肯自有肯的人,你又不愿意了。”
  凤姐听他这话,已是冷了脸,冷笑:“那爷尽管去找那肯白日里厮混的人去!”
  贾琏不过随话儿试探一句,他与熙凤好了一月,虽不曾腻烦,也搁不住别的丫头偷空偷悄的勾引,方才在外看到喜儿摇摇摆摆的走路,上头一对鼓挺的胸脯子颤颤的,心下便一动。
  这会子见熙凤如此,贾琏暗道,真是个醋坛子,少不得日后再说。等她想开了,自己就知道给爷们屋里放人了,这些个丫头总比外头的放心。
  此时贾琏对熙凤没有十成十的心,也有七分真情在,是以见她还钻牛角尖也就不说了。
  凤姐还不饶他,嗔道:“爷倒是说呀,看上哪个了,平顺喜乐四个,哪个最钟你的意?我开了脸给你放在屋里。”
  贾琏失笑:“怪道侬侬、嫣儿两个说你的丫头欺负她们,别的奶奶屋里两个,你这里足有五个,二个打一个还余出一个来。”
  熙凤暗地里生气,一听那两个通房的名字从贾琏嘴里说出来她就窝火,什么怪名儿,尤其那个侬侬惯会作怪,早晚把她打出脓来!
  心里一把火,嘴裹一瓢蜜,凤姐三言两语就把贾琏哄的东西不分。
  这时王熙凤才道:“爷说的正对我为难的地方儿。这些个人怎么分配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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