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大丫鬟求生日常[红楼]——太极鱼
太极鱼  发于:2021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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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夫人笑着叫平儿、乐儿上前:“这丫头算什么,老太太的凤丫头才真正好呢!这不,知道我要来您这儿,她自己不便出门却让这两个替她来给老祖宗磕头请安呢。”
  “好,好!”贾母乐得合不拢嘴,连连叫起,又给厚赏。
  李夫人借机说:“先前我犯了头疼病,不敢出门。好不容易今儿来了,少不得看看我们凤哥儿的院子——我养她几年,原是要事事亲为的送她出门,谁知身子骨不争气……”
  贾母忙应道:“是极,是极。快带舅太太去转转,我中午置席,咱们娘儿们吃酒!”
  说着就看邢夫人,邢夫人方才有些拘谨,不大能插得上话,这会儿忙站起身来:“舅太太请。一会子若有不合意的地方儿,舅太太只管说,我立刻叫他们去改。”
  这话说的很不合宜,显得太巴结了些。贾母和王夫人都皱眉,李夫人倒是神色如常,亲亲热热的说场面话。
  王夫人叫乳母把宝玉抱下去,她也告退去理事,不料叫李夫人一把握住手臂:“老太太,今儿我拿大替妹妹告个假,叫她陪我闲逛半日如何?回头就还你!”
  这说话这神态极亲昵,贾母显见的更高兴了,立命王夫人作陪。
  饶是心里着实不乐意,王夫人也得露出笑模样,把这心提溜到半截,不上不下。
  贾赦所居住的东院与荣国府实际已经隔开成两座宅院,还需得出角门绕过荣国府正门才行。这还是李夫人头一次进贾家大房的居处,果然不如荣府开阔,但一应景致却极别致,有些江南庄园的意思。
  杜云安坐在后面青帷小车上,偷眼细瞧了一路,倒觉得这边五进更有看头,院内花木山石、小桥流水的刻意雕琢成不同景致,水里还养着鸳鸯水鸭——与王子腾府邸、荣国府讲究大气壮丽完全不同。
  “你好没见识!扒着窗缝看甚,没得叫亲戚笑话!”瑞云突的冷笑,和平日快活模样大相径庭,白芨几人竟无人关心。
  杜云安疑惑,只得嘻嘻装傻:“我本就是庄户丫头,自然少见这些深宅大院的景致。”其实故宫都去过无数回。
  平儿等都笑话杜云安坦白憨直,只有瑞云心里更憋闷了,说不出的气一股股的朝天灵盖涌——如果杜云安知道她现在的感受,一定明白是什么缘故:这不就是阴阳怪气被堵回来的‘无处伤人、自损一千’么。
  ————
  虽然贾赦并邢夫人并不疼爱贾琏,但他还是荣国府实际上的长房长子,是以东院给贾琏收拾出的那座小院格外不错,门窗家具等一应是崭崭新的。三进小院里色色齐全,连博古架上都拜访着价值不菲的古董玩意。
  邢夫人格外得意,很是显摆了一番。李夫人拉着她的手,只管情真意切的道谢。
  今儿是夏日里难得的凉爽天气,邢夫人走了这一路,不仅不觉热还可惜意犹未尽。她头一次在王家人面前扬眉吐气,还受尽了王子腾夫人的奉承,这会儿也不免觉得叫贾琏取王家女也不是多赔钱的买卖了。又觉得日后她和李夫人不仅是亲家,还同病相怜——一个是继母,一个是养娘——岂不更比王夫人还亲近一重?
  依邢夫人的见识,姑嫂哪有真心和睦的,是以越觉自己在李夫人跟前比王夫人有体面,不免带出些当家做主、颐指气使的神气来。
  王夫人心里瞧不起,面上却一副稳重老实的样子,偶尔难接话时还拿眼睛去瞅自家亲嫂子。
  李夫人却端坐鱼台,只管和自己的丫头看她们打眉眼官司。
  李夫人一直没挑毛病,杜云安以为今日就这么了了的时候,却听她突然问:“我听老太太的意思,却不舍得琏儿,日后仍叫他们住在跟前儿,是也不是?”
  这话说出来,邢王二位夫人都不大自在。
  李夫人一晒,贾老太君不是省油的灯,她叫贾琏住在荣府,却是一箭三雕,一为安抚住不进正院的贾赦,二为掣肘平衡王夫人管家的权利,第三才是为了笼络孙辈。但这法子用出来,贾赦贾政那里还可,但这两位太太却各有各的不满。
  “诶哟,我们凤哥儿怕是掉进了福窝里,一家子娘儿们都疼她!”李夫人自顾自笑语盈盈:“只怕老太太也快传饭了,不如我们一起过去,顺道儿瞧瞧那边的屋子?”
  李夫人今儿的目的就是去看自家的好姑母给亲侄女定的住处——先前李夫人不在意,后来一打听倒吓了一跳,她这大姑子了不得了!把姨娘曾经的住处划给侄女住不提,只李夫人知道那处地方可有大不吉,那位给荣公生下三个庶女的老姨娘正是死在那屋里,还是这府上老太太暗下的狠手。
  外人都说那老姨娘在老国公亡故时过于伤心以至于跟着去了,可李夫人后来才从王子腾那里得知,原来人竟是被活活勒杀的。那横死过人的屋子给亲侄女新婚去住的事,她王若毓也做得出来!
  “正该去看看!我先前听说弟妹将荣禧堂后头的那处给了琏儿,那院落不得了,正是在咱们府里的中轴上,当日珠儿都没舍得给住呢!”邢夫人根本不知内情,只因那地方狭窄远不及她们大房准备的院子就抖擞起来。
  王夫人心跳的厉害,先推辞说:“那里一直封着,却还未收拾妥当。凤儿过门总要先在她公婆这里住个一年半载才像话,到时叫她小孩子按自己喜好布置就是了。”
  李夫人抚掌笑道:“原来竟尚未布置好么,可是巧了!我嫁妆里有整套的家具要陪给凤儿,方才见大太太这儿各处摆布的很好,三间正房里也要安置凤儿爹娘给的家具,正愁没地方呢。”便叫杜云安:“我的这个丫头在尺寸数目上有些能为,正好叫她量了尺寸记下,还有日子叫我给那院子添改备齐了。”
  说着就摁下王夫人的手:“知道你疼她,只是咱们王家的女孩儿却不好这样仗着长辈疼爱就放纵,跟着老太太和叔婶居住,哪儿有她拿主意的份!”只堵住了话还不算,李夫人继续说:“这也是我的一片心。”
  岂料王夫人还有些急智,捂着胸口道:“自打我的珠儿去了,亏得还有琏儿和宝玉,凤哥儿又是亲侄女,我不疼她们疼谁?“说罢,眼泪就滚滚的掉下来,嘴里只念叨着珠儿珠儿。
  李夫人只好宽慰她,不再提那院子的事情。
  仍是车轿代步,回到荣府时,眼看就到上院时,李夫人忽然停住脚向东张望,邢夫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遂指着东北方向露出来的一处屋檐道:“舅太太,那里就是……”
  王夫人忙过来扶她:“嫂子,不好叫老太太久等。”
  谁知李夫人忽然从腕子上把她的手拂下,不发一言的往东边夹道走。邢夫人也不去劝,她原也不满王夫人把姨娘住的院子给贾琏住,贾琏再不好也是大房长子。只不过邢夫人自己也不会去替贾琏出头,如今更乐得看戏。
  荣府二门里,李夫人颇熟,尤其大姑子居住的正院后面的几所院子,她连名字都知道。王夫人情知不好,原是她没料二嫂竟然知道贾家多年前的秘密。这秘辛如今本该除了老太太、赖嬷嬷和她自己,再无别人知道的,恨只恨她当日年轻,被那可怖的死相唬了神,才向亲兄长吐露了一鳞半爪。谁知二哥不仅猜着了还告诉给了嫂子,可叫她现下如何收场?
  王夫人急了:“嫂子,这原是咱们家的事情,好不好的你告诉我,如今这样岂不都难堪?”
  “难堪!”李夫人已走了过半,兀的转身看王夫人:“好叫妹妹知道,是妹妹在打我的脸,在你家里,我哪儿够得上给妹妹难堪!”
  “正因凤哥是我亲侄女,我又管着家,这才不好偏袒她。”王夫人脸都红了,还在嘴硬:“这处虽小,却在好地方,离正院和上房都近。况且我已让人打通了墙壁,要把旁边后面的房舍并进去,到时并不算小。”
  李夫人指着那边只得半个大门的房室气笑了:“我却没那样周到,我只知道这处房屋,原是亲家先太爷那位‘殉夫’的老姨娘的住处!”什么中轴线,正不正,斜不斜的,还是个最晦气地方。
  此时李夫人心里也气妹夫贾政,她不信他一丁点不知情,要不然那半拉院子上两辈子都是荣国府里生养有功的姨娘住处,他怎么不叫他那爱妾赵姨娘住进去?
  只不过这次李夫人真错怪妹夫政老爷了。原就是因赵姨娘撺掇他想搬进这小院里,枕边风吹得王夫人都知道了,王夫人才想出叫贾琏夫妻去住的笨法子。别人不知这院子晦气,可都知道这院子特别:前头能住进这里的姨娘,一则都有生育,二则后来几位姨娘都抬举成了贵妾。王夫人实在忍不了老爷有把个下贱婢妾提拔成二房的心,这才拿小两口作筏子,抢在贾政开口前就把这地方占了。
  “这房屋都是给人住的,难不成前人住过后人就不能用了?如今大老爷的书房还是先祖当日马厩的地方,因我们这些子孙享太平,用不了那样大的马厩,大老爷便给推了重建……凤哥儿如何就住不得呢?”王夫人还不肯松口
  这话竟也似有理有据,李夫人看着她点点头:“你很好。”说罢竟自转回去荣庆堂。
  邢夫人正远远看热闹,才高兴片刻人家就和好了,不免觉得无趣。
  直到了席上,大家却都看出来这舅太太俨然带着气,她和贾母对坐着,二姑娘贾迎春与贾宝玉都在座,邢王二位夫人依旧站在地下伺候:若换了往日,李夫人必得谦让一番,然后等二位太太应一回景,就有贾母让坐下。可这次邢夫人捧茶给贾母不提,李夫人径自接了王夫人的奉茶却一眼不瞧她,一句谦和给台阶的话都没有。
  偏李夫人同别人都是言笑晏晏,又关照迎春和宝玉,直到用饭才都不说话了,叫贾母没有让两位太太坐下的时机。
  寂然饭毕,又陪贾母聊会子家常,直到贾母乏了,她方告辞回家。
  “可量好了?”李夫人问杜云安。
  杜云安点头应是,李夫人方才虽没去那个小院,却仍命杜云安几人去丈量屋子了。
  王夫人脸紫胀,知道李夫人在气头上不能回转,便有些迁怒旁人,愈发连杜云安也更厌恶了十分。
  “妹妹留步罢。过半个月我和你哥哥就打发人送家具去布置。”李夫人看着那纸上誊写的尺寸神情淡淡。
  “都是咱们王家的姑娘,妹妹自然更亲近些,可凤哥儿养在我们膝下多年,你哥哥心里也当做半个亲生的。”说完不管王夫人如何,上车叫回家。
  ————
  一行五六辆马车,后面杜云安所在的青帷车里,瑞云瞧着单子说:“依我说,太太火发的有些怪,大姑太太说的并不错。”
  乐儿冷笑:“不是你住那逼仄的地方,你自然会说!管它原来是给谁住的呢,只恨那么一处地方连姑娘身边服侍的人都住不开!”
  瑞云方自悔有些造次,听这话十分不客气,心火就拱起来,便愈不肯低头:“姑太太已说了要把其他屋子也并进去。”
  “姑太太虽说的好,可距离姑娘出阁不足三个月,这时候还没有推墙改建?怕就怕姑娘过门后这府里的老太太叫尽快搬去住,到时我们姑娘还能再叫动工不成,只得吃个哑巴亏。”连平儿也开了金口,拧眉回嘴。
  其实叫杜云安说,李夫人这邪火的确怪异,有些个故意叫贾母和王夫人看着办的意思,感觉好似捉住什么把柄一样。
  只是在座的几个丫头立场不同,平儿、乐儿自然是先想着那小院子是自己未来住处,所以不悦;瑞云说话虽有失分寸,但正经是句实话。杜云安正要说话缓和一下,省的瑞云下不来台,白檀已先开口:“太太自然有考量。别的不说,只她对凤姑娘的一片心,亲娘也就如此了。”
  白檀是丫头里的第一人,一旦她开了口,车里谁都不敢再斗嘴。
  一车上的人都不和她一边,瑞云气鼓鼓的看了眼没说话的杜云安,又心寒白对她好了,又恨她奸猾。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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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后来王子腾知道了,觉得夫人小题大做,便做主替她将给贾母和宝玉的年礼格外加重三分。嘴上还说:“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把那件事告诉你。”
  李夫人气闷,嗔他多事:“明明是你大妹妹家不厚道,如今倒似我理亏似的。”
  王子腾扶着李夫人肩膀,摇头轻笑:“依夫人的意思,那皇宫里都住不得人了——历朝历代,哪间宫室没有横死的冤魂!我不信这个,夫人也无谓因这等怪力乱神闹得亲戚不穆。”
  李夫人只管撇嘴:“贾家这两代都不成器,还尽摆高人一等的谱儿!我原以为宝玉聪慧,可他的聪明劲都用在內帷里了,三岁看老,我只怕老爷押错了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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