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伊人睽睽
伊人睽睽  发于:2021年0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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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掩饰地拍一拍这个小孩子的头,作出成熟的样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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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戚映竹跟着一位药娘子学医,看病治伤,行到了敦煌。药娘子是个四海为家的江湖郎中,戚映竹有次生病,这位娘子救了她后,戚映竹听闻药娘子会四处走动,便跟随在后,当个徒弟了。
  药娘子原本不愿意,然而戚映竹文弱又温柔,再兼心细,用着得手,她便也默认这个女郎跟着自己了。只是药娘子也猜,这位女郎看着如此像大家闺秀,恐怕也有一段伤心往事。
  到敦煌的时候,药娘子开“义诊”,为普通百姓看病。“义诊”前排满了队伍,戚映竹端着茶水,前后照顾病人。她再拿着纸笔简单记下病人的情况,好让一会儿老师定夺。
  戚映竹也会跟人聊天打听:“听说‘秦月夜’在附近,你们可曾听过么?”
  可惜寻常百姓大多数都对此茫然,从未听说过,让戚映竹颇为怅然。
  戚映竹端着空了的茶碗出神时,一道清脆的女声惊喜地从后响起:“你是、你是……戚星垂的那个姐姐,对不对!”
  戚映竹转过身,看到一个粉红衣裙、梳着妇人发髻的女郎兴奋地指着她。这女郎似乎很眼熟,戚映竹却半天想不起来。直到这个女郎扑过来,抓住她的手晃了好久:“是我呀!我是付小玉!你们放过我扎的孔明灯的!
  “那时候……你身边还跟着时少侠。戚星垂还问那个少侠是不是你的扈从卫士呢。”
  戚映竹想起来了,她微笑:“原来是你。许久未见,你过得还好吧?星垂之后没有找过你的麻烦吧?你怎么会在敦煌?”
  付小玉摆手。她又别过脸,捂住腮害羞道:“我嫁人了啊,我夫家就在敦煌,我当然跟着过来了。他做点儿生意,我卖灯笼。日子,还过得去。”
  戚映竹便连连恭喜她。
  因为戚映竹在这里遇到了旧友,戚映竹心情也好一些,药娘子便让戚映竹去陪她的旧友说说话。付小玉立刻迫不及待地带着戚映竹参观她的家,带戚映竹在敦煌四处走。
  戚映竹虽然如今病好了,但也许是常年病弱的原因,她现今也是看着弱质纤纤,会经常生一点儿不危及性命的小病。二女没有逛多久,戚映竹便说自己有点儿累了,付小玉就带她爬上了一个土丘。
  二女坐在土丘高处,风声赫赫,四野空旷。
  戚映竹托着腮微笑:“小玉,看到你现今这般好,嫁了个疼你的好夫君,我真心为你高兴。”
  付小玉脸一红,却抱怨道:“其实也没那么好……我才刚成亲不久呢,他总缠着我,烦死了。”
  戚映竹促狭道:“你这般炫耀,可让我有点儿嫉妒了。”
  她的调皮,让付小玉脸更红。付小玉刚嫁到敦煌,还没交到朋友,戚映竹是女郎,也是她的旧友,这就让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偷偷地跟戚映竹说一些好友间的私房话。
  付小玉在戚映竹耳边悄悄说:“我没说谎。确实有点儿发愁……他,他老是要。”
  戚映竹:“……”
  待她眨眨眼,弄懂了付小玉的意思后,脸刷地一下红透了。戚映竹半个肩都僵硬了,蓦地扭过脸,捂着腮含糊道:“你、你没必要跟我说闺房之乐吧。”
  付小玉:“哎,你怎么还是这么害羞啊?我也是没人说了嘛。戚女郎你还没嫁人对不对?我跟你说,男人真的好奇怪啊,简直是只靠下半.身的野兽!什么时候都想着那回子事,什么时候都想上.床,真是太烦了。”
  戚映竹睫毛闪烁,坐得端正,兀自当没听见。
  付小玉问:“你和郎君睡过么?”
  戚映竹继续当没听见。
  付小玉就当自言自语了:“很痛哎,很难受哎,一点儿也不舒服哎。为什么非要做那桩事呢?不能正常地握握手,亲亲嘴,就完事儿么?”
  戚映竹转过脸来,轻声:“怎么会不舒服呢?”
  付小玉:“……?”
  话说到这个地步,戚映竹倒真想与付小玉说点儿私密的话了。戚映竹托着腮,眺望着远方土色山丘,声音轻轻柔柔:“小玉,你可能是刚成亲吧,或者和你夫君没有沟通好。但是床笫之间,本是人间乐事。你远比我潇洒,当更好地享受此事,而不是将它当做一种磨难啊。
  “这种事其实不痛苦的,会很舒服的……”
  她脑中想到淅淅沥沥的雨,想到缠缠绵绵的吮,想到唇齿间的芳菲,想到汗水与气息混沌交缠、软绵绵地如同置身海浪间飘荡……
  戚映竹喃喃自语:“性很奇怪么?欲不能说么?这本应是男女双方都享受的一件事。若有一个好老师,若能放开自己,你会发现每个人在这里面,都能寻到乐处。你想到这种事,得到享受,便知它是人最美好的事情之一。好的老师会让你喜欢它,而不是想起来,就觉得肮脏、恶心、疼痛、羞耻……”
  付小玉沉默。
  付小玉问:“你有遇到过这样的好老师,对不对?”
  戚映竹微微笑了一下,没说话。
  付小玉问:“是……那位曾经跟着你的时少侠么?”
  时隔这般久,戚映竹已经没什么不能承认了。她答:“是。”
  付小玉迟疑:“那你们那般好过,为什么现在不在一起?你们,分开了么?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春日负暄,日光明亮。戚映竹迎着风眯眸,回答:“没有的。只是短暂分开,只是有些遗憾。
  “这人间总是这样的。一些美好的事物,总会留下遗憾。但这些遗憾,也许是为了让渐行渐远的人无路可走,回头时,重见柳暗花明吧。”
 
 
第68章 春去秋来,又过去了……
  春去秋来, 又过去了一年。
  阿四在端王世子身边,能力愈发凸显出来。他成为了唐琢的得力助手,帮唐琢办许多端王世子不方便出手的事, 人前人后,都要被人恭敬称呼。
  阿四能力这般出众, 让唐琢放心的时候, 也隐隐有些遗憾——年前阿四出远门办事前, 告诉唐琢,他的伤已经养好。这是他最后一次为唐琢办事, 结束后他就会离开。
  唐琢心中不愿。他有这么一个能干的下属, 且有蛊虫保证这个下属不背叛自己。他不舍得放阿四离开。
  而阿四离开的理由,唐琢心知肚明:为了宋凝思。
  要么去找宋凝思,要么杀光宋凝思身边的所有人。
  既然如此, 为什么唐琢不帮阿四达成他的心愿,好让他留下来呢?
  做了世子, 与之前总是不同。现在能动用的人脉多了太多,唐琢不光找到了宋凝思,还找到了宋凝思身边的一个已经两岁的孩子。这两年时间, 宋凝思的父母已经过世, 她也与柏知节和离, 过上了独自养孩子的生活。
  她以为事情过去了两年,金光御没有找上门,便是放过自己了。
  两年后的初春, 宋凝思被迫到了端王府, 跪在地,看着唐琢搂抱着她的稚子玩。唐琢随意地掐弄小孩儿雪白无暇的面孔,看得宋凝思心惊胆跳。
  唐琢玩够了, 叹声:“若是阿竹妹妹两年前肯嫁给我,我们的孩子也这般大了。”
  宋凝思回答:“世子殿下,您已经有夫人了。”
  ——两年时间,足够一个世子成家立业。唐琢享受世子权利的同时,他也得为王府留后。他不可能等一个女人两年,那么,他现在的感慨,又有何意呢?
  唐琢目中浮起冷意,他掐着怀里孩子的脸,小孩儿哇哇大哭起来。
  宋凝思面色一下子惨白,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
  宋凝思:“殿下,稚子何辜?!”
  唐琢笑:“说得对。”
  他放了手,堂中小孩儿的哭声仍不停止。那打着嗝的哭声,让宋凝思肝肠寸断。宋凝思隐怒地瞪着唐琢,唐琢对她笑:“宋女郎,你放心,我不会害这个孩子。你到底和阿竹表姐妹一场,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也不会伤害你。”
  宋凝思幽幽看他:“你要我做什么?”
  唐琢:“这个孩子呢,我就放我身边养着了。隔段时间可以让你偷偷看一眼。而你也不用做什么,你的亲人都死的死,散的散了,你现在的作用,只剩下留在金光御身边了。”

  唐琢幽幽道:“他日常有什么动向,你悄悄传话给我。做得好,我可以让你一个月见一次你儿子。否则……我不会动你,我留着你这个儿子就够了。”
  宋凝思怔忡。
  她脸色煞白,心中登时浮现绝望。就像是跋山涉水的旅人,那般努力,分明已经走出了很远……但是迷路重重,旅人还是回到了原点。是否她一生摆脱不了金光御,必然要和金光御纠葛深重?
  宋凝思轻声:“你要我留下,让金光御报复我,是么?”
  唐琢惊奇道:“他喜欢你都来不及。不过你这个孩子……”
  他低头端详这个小孩儿的长相,目中露出许多疑惑时,宋凝思脱口而出:“这是柏师兄的孩子,你休要另起心思!”
  唐琢一顿,他待要再多研究这个小孩儿的相貌,外头有仆从来报,说是宿卫军的大将军闫腾风来登门拜访。唐琢登时头疼,因这两年,闫腾风总是寻各种理由调查他,让唐琢每次都要打起精神应对。
  唐琢懒懒地挥了挥手让宋凝思下去。宋凝思听着闫腾风来,心中一动。但是迫于无奈,她此时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唐琢让人将她的孩子带下去。
  唐琢回头,似笑非笑地面对宋凝思:“宋女郎,遇事多想想你的儿子。”
  初春微雪,万物始苏。
  阿四回到京城,向唐琢汇报完自己的任务后,得唐琢满意夸奖。阿四再次说起离开的事,唐琢:“不急,你先休息一下再说这些。”
  阿四挑了下眉。
  他漫不经心地回到自己的住处,一路得人行礼。他非常随意地掀开毡帘,微微抬眼,屋舍中背对着他垂坐的女郎蓦然回头,颊畔乌丝轻扬,回头看来。
  戴着面具的青年看去,二人四目相对。
  阿四怔了一下,心神在一瞬间空白——
  短短一眼,他好像重回那个明媚的春日。他见她在花下打秋千,秋千起伏,攀着秋千绳索的少女眉目含愁含波,笑靥如花流年。那无忧无虑的打着秋千嬉笑的少女,惊起他心中白鹭,荡起圈圈涟漪。
  阿四一时哽在原处——
  两年了。
  这个女郎再不是如花美眷、笑容无忧的少女。她沉静贤淑地蓦然回头,乌目红唇,另有一种岁月静好的美。她似乎离他很近,触手可及;又似乎只是云端投下的光影,风一吹便会散。
  阿四怔然不动。
  宋凝思抬目,缓缓看他。她心中难以说清自己面对阿四时还能想些什么,爱恨似乎都不太强烈了。她见到这人,心中涌现的是深深的疲惫,是对命运的无力:兜兜转转,竟然还是他。
  宋凝思道:“我回来了。听说你一直在找我。”
  阿四淡声:“我在找你,怎么杀光你身边的人。”
  宋凝思:“你不用找了。我身边的人已经死干净了。”
  阿四反问:“你没再嫁么?你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柏知节呢……我之后思来想去,那个柏知节,根本没被我杀死吧?你跟一个杀手玩心眼!”
  宋凝思恍惚。
  她在金光御想杀她全家那事上,花费了很多心思。她想带着孩子平安离开他,所以她先投靠秦随随,之后在京城的时候,又利用“秦月夜”的保护,将江湖人、朝廷全都卷进来,一同追杀金光御。她不是要金光御死,她是要金光御重伤,无力再追捕她全家人,她全家人可以平安离开京城。
  她可以和他分道扬镳,和江湖划清界限。只有金光御追杀她,那些讨厌的江湖人才不会以为自己和金光御是一路人,才不会来找自己。
  宋凝思全都算清楚了。可是她没想到,两年后,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唐琢——用她的儿子威胁她,让她回来这个污浊地。
  她厌恶极了这些,厌恶极了这恩怨扯不清的世界!
  但是……宋凝思眼中一点点浮上水雾,她雾濛濛地看着门口的高大青年。她一步步走向他,以一种献祭般的心情。她将自己献祭,就如同当年为了保护父亲一样,她在不同的时间献祭自己。
  阿四面容铁青,身体僵硬起来。
  宋凝思立在了他面前,她道:“以后我再不离开你了,我们关上门,好好过日子吧。”
  阿四一把掐住她脖颈,掐得她面容发青。宋凝思在这般大力下,想的竟然是如果就此死了,其实也很好。她没有死,耳鸣嗡嗡,她听到金光御咬牙切齿道:“你以为你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走了我就忘不掉你,你来了我就欢迎你?你挑衅一个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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