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她一直对戚映竹的隐隐的嫉妒。
但是戚诗瑛控制了下来。戚映竹都这么惨了,有什么值得嫉妒的?
闫腾风咳嗽一声,道:“那你要去哪里?你这般相貌,独自在外,实在让人不放心。我派一卫士跟着你吧,不打扰你,但也可以保护你的安全。”
戚映竹没说自己要去哪里,但她向闫腾风道谢,并表示是自己雇卫士,会每月付月例。
戚诗瑛皱眉,心想何必分得这么干净。就见戚映竹面向她,温声:“阿瑛,我能拜托你一件事么?这事,我原本是打算我死前再求你的——但我现在死不成了,只好提前说了。落雁山上的屋舍,我已经把自己去年写字画赚的钱、养父养母给我的、时雨留下的,全都折成了现银。你回去的时候,将那些钱财还给侯府吧,谢他们对我的养育之恩。我早就应该还,但是恐怕我还,他们不肯要。现在正是最好机会。”
戚诗瑛心里略有些不舒服,明明之前是她赶戚映竹离开侯府,但她现在却觉得,戚映竹何必和侯府分得那么开。这样子,像是侯府亏待她一样……虽然因为自己的缘故,侯府确实待戚映竹不好。
戚映竹交代完这些,回屋中收拾包袱。戚诗瑛与她别扭,跑出去不知道去了哪里。戚映竹收拾好包袱出来,夕阳下,只见到闫腾风昂然,负手而立。
闫腾风心细,雇了辆马车给她。他所交代的卫士,短暂地和戚映竹露面点了个头,又消失不见了。
戚映竹感激:“多谢闫大哥。”
闫腾风看她半晌:“昔日因我指认之故,让阿瑛回来,间接让你被赶出去。我心里一直对你很愧疚,此次帮你,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良心。但是……戚女郎将阿瑛气跑,应该也是有事与我说罢?”
戚映竹一愣。
闫腾风道:“我看人极准。你虽镇日恹恹,因病而对什么都提不起劲,但你是聪明的。不然……你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想将‘九玉莲’还给天山派。恐怕当时也是抱着祸水东引的心。”
戚映竹目光闪烁,近而有些哀伤。可惜……那花既没还回去,也没救了那个孩子。
她喃声:“我想多去些地方,帮帮别人,偿还时雨欠下的债。”
她再打起精神,与闫腾风说道:“时雨武功好,和我认识后,他又一直很乖,没怎么离开我的视线。我觉得这般乖的人,不应该在他新婚之日,就突然有那么多江湖人全都找了过来。而且闫大哥你来救我的时候,说过你书房中关于我与戚诗瑛踪迹的信件被人动过。我和阿瑛又不是江湖人,没有得罪过人,我二人无关紧要,为何有人会动我们的信件呢?”
闫腾风眉心轻轻一跳。
戚映竹思考道:“如今看来,有人是想通过知道我和阿瑛去了哪里,来判断时雨身在何处。那人觉得时雨一定和我在一起,觉得时雨的杀手身份暴露,我定会和时雨分道扬镳,或者时雨会惨死。至于我会不会死……我也不知那人有没有想过,或者在不在意。”
戚映竹停顿了下:“我思来想去,对时雨身份知之甚详,对我的性格了解如此,还与时雨有过节的,我知道的,只有一人……”
闫腾风淡声:“端王世子唐二郎唐琢。”
戚映竹道:“也许我以小人心揣测君子了。但是,我隐约觉得……唐二哥兄长的死,不同寻常。那些日子,时雨和唐二哥之间的关系,一直怪怪的。我出于鹌鹑的心态,不想多问。但若我所料不错,唐二哥和时雨之间,应该是有过交易的,不然……时雨重伤唐二哥,唐二哥不会当无事发生,不派人来捉拿他。因为我的缘故,唐二哥和时雨之间,过节应该很深。”
她微蹙眉:“我不愿回京城,也是出于这般担心。若唐二哥真的是我想的那种人……我回京城,无异于自投罗网,让时雨待我的心,全都白费了。”
闫腾风颔首:“我知道了。我回去会查的。我就知道你一贯聪明,只是懒得多想罢了。”
戚映竹苦笑:“我若真的聪明,就不应该马后炮,而应该一开始就能帮到大家。我自己……我自己也想去天山地段看一看。‘九玉莲’的出现,时雨的被追杀,现在想来……总觉得背后有一只手在推着。”
闫腾风深深看她一眼:“那你小心些。”
戚映竹屈膝行礼,返身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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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的纷争,似乎与寻常百姓无关。但是最近多事之秋,“秦月夜”和整个江湖开战,起因不过是“恶时雨”。
事情到了这一步,追杀和流血不可少。“秦月夜”的杀手们东躲西藏,钱也挣不到。秦随随黑着脸找时雨谈了一次,从时雨那里抢走了一大笔钱,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夜里,时雨闷闷地坐在一道河边。众人刚刚结束一日的追杀与反杀,都精疲力尽。时雨戴好兜帽,皱着眉苦坐的时候,一个人影晃了过来:“小时雨。”
时雨抬头,见是步清源拿着酒壶,洒然坐在他旁边。步清源递酒给他,时雨摇头。他不喝酒的。
步清源笑:“生小楼主的气呢?她抢走了你的钱,你不高兴?这也没办法,毕竟为了你,咱们整个楼成了众矢之的,小楼主总要给杀手们发钱赔偿损失嘛。你要多理解理解。”
时雨道:“她比我有钱。”
步清源吃惊:“怎么能让小楼主掏自己的腰包,替你担祸?除非你娶了她,不然这种便宜事,小楼主才不做。嗯,你和小楼主青梅竹马,考虑考虑娶了她么?”
时雨道:“不娶。”
步清源微笑。他分明在逗时雨,但是时雨听不懂,总是这么认真地回答。这种简单,恐怕也是时雨虽然无心,秦随随却一直信任时雨的缘故吧。
步清源习惯了和秦随随之间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安抚好楼中这些杀手们。时雨无疑是最好安抚的那个——小时雨是没什么情绪的,高兴不高兴,都只是一瞬间的事。
但是此时,时雨闷闷不乐。
步清源咳嗽两声:“怎么了?还想着戚女郎呢?你可不能回头啊,到了这一步,再回头,就是害她。日后呢,咱们躲过追杀重新开业后,你也要好好为小楼主赚钱,补偿‘秦月夜’这次的损失。不要再想着情爱了。那些都是不值得的,你应该有切身体会了吧?”
步清源和秦随随,无时无刻不在诱拐时雨回他们的“正道”上,断情绝爱,好好赚钱。
时雨道:“我想了好多天,想不通。”
步清源:“想不通什么?”
时雨皱着眉:“我是杀手,她见到我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她只和我吵我救不救那个孩子,她从来没和我吵我杀了那么多人的事?因为、因为……所有追杀我的人,都拿我‘滥杀无辜’来说事。我虽然不觉得我有错,但是大家都觉得我有罪,那我应该有罪吧。可是江湖人都觉得我有罪,央央为什么不和我吵这个?”
步清源沉默。
时雨问:“为什么?”
迎着时雨清澈迷惘的目光,步清源很长时间陷入迟疑中。他可以用错误的答案回答时雨,让时雨放下对戚映竹的情,告诉时雨,你们不合适,她不吵是因为她一直怪你,她早就决定你们之间没有好结局了。
可是……时雨这般看着他。
许久,步清源叹口气,喃喃自语:“我还真是适合带孩子啊。”
——以前对秦随随心软,现在对时雨心软。
时雨更加不明白步清源的感慨是何缘故,步清源已经回答他:“因为她从来就不在乎那个。她选择你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和你一起下地狱了。”
时雨怔忡:“……”
他迷惘:“可她想救那个孩子?”
步清源:“因为她是善良的,想少造孽。她以为还了花,追杀你们的人会少一些,那个孩子也能得救。她太爱你,不想你因为她,越走越偏。这种心思……就像你知道她生重病后,想为她积福,不想杀人一样。”
时雨低下了头。
他后知后觉地心里刺痛。
他难过道:“可是我还是杀人了,没有积福。是不是因为我动手杀人了,福气才没了?”
步清源只能回答:“……时雨,绝情断爱,刀斩旧情吧。”
时雨没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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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对“秦月夜”的追杀,持续了两个月,双方都死了不少人。“秦月夜”的杀手们报复回来,整个江湖水被搅得一团糟。但江湖人,本就是打打杀杀,不达目的不罢休。
只是苦了一些想找杀手代劳杀人的人——“秦月夜”现在不接单。
不光不接单,里面的杀手们都快死干净了吧。
这次的江湖纷争,让向来远离江湖恩怨的天山派都牵扯其中。而无论外面如何打,天山上常年雪封,冰冷刺骨。
七岁的孩童叶行已经回到了山上,入睡前,他记得自己关了门窗,但夜里,他咳嗽着被冷风冻醒。一只手从后伸来,在他后背上一拍,浑厚的内力涌来,让他瞬间不那么痛苦了。
叶行攒紧自己身下的被褥,白着脸看去。黑暗中,他闻到血味。当他看去,适应了暗光后,他看到了一个人影坐在自己床畔前,正是这人伸手,为他护送真气。
但是……这人也开了窗,也抢走了“九玉莲”。
时雨垂目打量他,道:“你认得我吧?”
叶行僵硬点头:他被长老带去山下那个镇子的那天,他看到过这个人站在血泊中,如修罗一般。这人杀人如麻,不光杀了太多人,还将“九玉莲”带走,让他彻底失去了希望。
时雨端详他,道:“你们天山派的武功似乎不怎样。我都潜到了这里,也没人发现。”
叶行心里闷一下,忍不住为自己的门派说话:“那是因为,没有人在我这里守着。你要是去大长老、掌门的地盘,你看你会不会被发现!”
时雨纳闷:“我为什么要去他们的地盘?我又不在乎他们。”
叶行:“……”
他小声:“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快点走吧,被人发现你就走不了了。我可以不告诉人的。我反正也快死了,你没必要专门来杀我吧?大家都说你是很有名的杀手,但是杀手也不用做无用功啊。”
时雨如同没听见他的劝告一般,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个小孩,缓缓道:“其实你的身体比央央好太多了,你的筋骨,都是特别适合练武的那种。央央病入膏肓,已经没救了,只能靠‘九玉莲’。但你还没到那个地步……你比我刚认识央央时候,身体都还要好一点。
“我的内力输到你身上,你能吸收七八成。但我输给央央,央央能够浪费七八成。你比她好太多了。”
叶行越来越茫然,不知道这个杀手在自己屋子里嘀嘀咕咕,一直端详着自己,到底在判断什么。
时雨心不在焉地问:“你愿意跟我走么?”
叶行:“……什么?”
时雨:“央央一直记挂着你,怕你死了。她就和我吵过这么一次架,我老是想起这事。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四处找名医治病救命。央央是走不了,但你还能走。”
叶行幼小的身体,轻轻一颤。他蓦地抬头,盯紧时雨:“你、你……会救我的命?”
时雨满不在乎:“只是试一试啊。不过你在天山派上被这么多人关注,你也不一定愿意跟我走……”
叶行打断:“我愿意跟你走!”
时雨一怔,不解地看他。
叶行低下头:“……天山派的人,其实,没那么在乎我……‘九玉莲’,我也没觉得他们会……”
时雨打量着他。
这个小孩儿早慧,说一半就不说了,让时雨莫名。他见这个小孩儿仰起脸,紧张又窘迫地来抓他的衣袖,眼中光微微亮起:“你真的会带我走,带我治病养伤,不骗我?你武功这么好,你会不会教我武功啊?那我怎么称呼你?”
时雨非常随便地摆摆手:“你随便……”
这个小孩儿机灵无比地:“师父!”
时雨:“……”
他大脑空白,呆滞地低头看去。他有点儿不好的预感,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缠上了。这非他本意,他才十几岁,既不想养孩子,也不想收徒,他自己都没有玩够。但是、但是……时雨默默无声,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