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突然说。
这个话题的跳跃真是突如其来,杏杏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太、太宰先生为、为什么突然、然告诉我、我这个?”
“电影里虽然有遗憾,不过电影外的圆满,也可以勉强当作番外篇来看吧。”太宰治轻轻耸了耸肩,“我以为告诉你这件事,能让清水小姐高兴一点。”
他最后那句话的语气过于温柔,让杏杏在一瞬间,甚至忘记了哭泣。
“既然电影里的两位主演都在一起了——”太宰沉吟几秒,微微笑了起来,“那……清水小姐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第四十六章
“那……清水小姐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雪, 好像突然大起来了。
杏杏站在凛冽的寒风中,却并不觉得冷,她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像是在看一个美好又虚幻的梦。
太宰的目光落到杏杏发顶上方,眼里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杏杏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笑了, 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头顶的植物上开出了黄色花朵, 上面还结出一串串红色白色的果实。
这是什么?
“是槲寄生。”
“槲寄生?”
“它通常会寄生在别的植物上, 花语是希望和幸福。在不同的寄生宿主身上,槲寄生会开结出不同颜色的果实。对生长土壤的要求不高,四季常青,到了冬季也不会凋谢, 所以也代表坚韧不拔的品质。”
“原来它叫槲寄生呀。”
“清水小姐没有听说过关于槲寄生的习俗吗?”
“习俗?”
“圣诞夜站在槲寄生下的女孩子,是不能拒绝别人的亲吻的哦。”
亲、亲吻?!
《Jingle Bells》的乐声渐渐变得微弱起来,到了最后, 甚至微不可闻了。
黑衣青年微微低下头, 像是试探, 像是确认。
距离越来越近,近得他纤长的黑色睫羽历历可数, 近得她能清晰看见他鸢色眼眸中自己的身影。
心跳激烈得像是有一万只小鹿在跳踢踏舞,她甚至能听到血液极速奔流冲撞血管的声音, 这种感觉太过陌生,陌生到害怕, 她明明想要立刻逃跑, 但是——
但是,比起逃开,似乎有某种更深刻更剧烈的情绪影响着她, 让她不得不停留在原地,安静地望着他眼眸中的倒影。
即将吻上的瞬间,他顿了顿:“……可以吗?”
不等杏杏回答,他又低声自语道:“不拒绝,就是愿意。望着我,也是愿意。”
他伸手搂住她的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风雪都停在了此刻。
杏杏迷迷糊糊地靠在他怀里,完全依赖的姿态,连呼吸都是软软的。
好温暖。
她轻轻蹭了蹭他的大衣,他说话的声音透过胸膛,含着清浅的笑意,连同她的耳膜都微微震动。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男朋友了。”
*
交往后的生活似乎也没太多的变化。太宰治照样会给杏杏带可爱的小礼物,会在她下班后送她回家,会和她一起出去吃饭约会看电影,只是多了一个为“男朋友”的名号,做起这些事来都显得顺理成章了。
至于杏杏……这段时间以来,杏杏一直生活在甜蜜的粉色泡泡中。
温柔风趣绅士体贴这些优点就算都没有,只是望着太宰先生那张脸,她就觉得对他的喜欢程度每天都在增加!
这张脸实在太好看惹!
杏杏懂事忍让,太宰温柔体贴,两人正式交往以来从未在任何事情上起过争执。大概是察觉到了杏杏的不自信,不管她做什么,太宰总能找到优点笑眯眯地夸奖她,夸她漂亮,夸她善良,夸她温柔可爱,夸她坚强独立,夸她做饭好吃,夸她工出色,每次都把杏杏夸得害羞到脸红,只能堵上他的嘴才消停。
“太宰先生不要总是夸我呀,我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好……”
“诶——”他耍赖般拖长了声音,“可是在我眼里,清水小姐就是哪里都很好啊。当然,如果陪我的时间能更多一点就好了。”
他无意提起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杏杏感到为难的点。
她同时在咖啡店和便利店工,工时长注定了不会有多少私人时间,以前一个人的时候还好,私人时间和工时间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差别,但现在有了交往对象,约会时间都腾不出来是不是有点糟糕呢?总不能每次约会都在工地点吧。
可是杏杏也不想辞掉任何一份工。
想了想,最后她干脆增加了自己加班的时长,晚上多值几次夜班,这样周末就可以空出两天时间陪太宰先生啦。
杏杏高高兴兴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太宰,结果没想到他却一点都不高兴。
何止不高兴,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分明就是生气了:“清水小姐以为通过透支健康的方式来陪我,我会觉得开心吗?”
他语气一贯温柔,哪怕口吻并不严厉,只是稍稍冷淡了一点,都会让杏杏感到如坠冰窖般的难过。
见杏杏仿佛做错了事般不知所措的样子,太宰轻轻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抱歉,我不是怪你,我只是……”他顿了顿,把杏杏抱进自己怀里,轻声哄道,“不想让你那么辛苦。杏杏,我可以养你的。”
杏杏小声说:“可是,我不能心安理得地让太宰先生养我啊……而且也不用太宰先生养,不管是咖啡店还是便利店,薪水都很丰厚哒。”
“那为什么不干脆辞掉其中一份工?你可以不用这么累的,杏杏。”
他眼里似乎有一丝浅浅的疼惜。
杏杏沉默了。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我不是一个运气好的人。太宰先生,我从小就不是一个运气好的人。我不敢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地方。如果辞掉一份工,只剩下一份,万一某一天就像之前一样又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万一店长会辞掉我呢?万一咖啡店开不下去呢?如果我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找到新的工,又该怎么办呢?我总是……很害怕会出现自己无法应对的意外。”
她没有试错的成本,没有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条件支持她的亲人。
所以生活里,才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安静地侧头望着她,羽睫微阖:“我明白了。”
不久之后,咖啡店的店长姐姐就向众人宣布了一个消息——她准备转让咖啡店,回家结婚了。
“诶?为什么?太突然了吧?!现在咖啡店经营得这么好!”
“就算结婚也没必要转让咖啡店啊,而且这么急促,出手也赚不到多少钱啊店长,完全就是吃亏了嘛。”
大家都对此表示不解,然而店长姐姐转让咖啡店的心却非常坚决:“已经谈了这么多年恋爱了,肯定要结婚的。”店长姐姐笑眯眯的,“钱的事你们也不用太在意,我最近中奖了,得到了一笔巨款。”
“太幸运了吧!店长请客店长请客!”
就在大家闹腾的时候,店长姐姐悄悄对杏杏提出可以低价把咖啡店转让给杏杏,并且转让价格低到难以置信。
杏杏感到十分困惑:“可是这样,店长您不是就亏大了吗,而且咖啡店现在生意这么好……”
店长对此显然毫不在意:“没关系,我……”她欲言又止,转而笑眯眯地说,“反正这么快转让给别人也是低价出售,怎么算都会吃亏,不如给杏杏你呢,你不是一直很想有一家自己开的店吗?这样也不用到处奔波了呀。”
她最后说的话让杏杏心里微微一动。
是鸭,如果是自己经营咖啡店,以后就不用再到处奔波工,随时害怕被辞退了呀。
而且咖啡店现在生意这么好,大概率也不会有亏本的风险。
杏杏算了算自己手上攒下的积蓄,如果是正常价格转让,她毫无疑问是买不下咖啡店的,但现在店长姐姐降价后提出的价格,却恰好是杏杏能接受的范围。
仔细思考,也询问了太宰先生的意见后,杏杏决定接手这家咖啡店。
接手咖啡店那天,杏杏激动地在床上翻滚,差点掉下去。
她现在不仅拥有了一个超级好的男朋友,而且从打工族晋升为店长啦!
但就在生活变得越来越美好的时候,也会有一些小插曲。
一直租房给杏杏住的房东奶奶去世了,还没到一天,她的儿子就来找杏杏收回房子,杏杏据理力争:“可是我已经交过这个月租金了,离月底还有二十几天呢。”
房东奶奶的儿子一脸不耐道:“你租金是交给她的,又没交给我。现在房子是我的了,怎么处理当然是我说了算。”
杏杏不想和一个看起来就不太好惹,体型又是她的三倍还有余的男人起冲突,无奈之下只好先搬出去。现在钱对她来说其实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难办的是在短时间内找到心仪的居所,所以这两天她都是将就着咖啡店杂物间腾出来的小房间睡的。
不想让太宰治担心,杏杏也就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晚上下班回家,都是太宰把她送到原本住所的楼下,等他走之后她再回咖啡店。杏杏原本以为自己做得很谨慎,没想到短短两天就被他知道了。
□□是杂物间高处的东西掉下来,砸伤了杏杏的脚,虽然不严重,但还是沁出一串小血珠。
太宰先生很生气。
杏杏很害怕。
杏杏怂哒哒地被宰宰逮回了家里,坐在沙发上,不敢吭声。
“太宰先生,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怕你担心……”
杏杏拉着他的衣角,小声嗫嚅道。
太宰治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
杏杏呆呆地看着他转身的背影。
【太宰先生肯定是真的生气了,再也不想理我了。】
杏杏越想越伤心,眼眶一酸,眼前的景象立刻就模糊了,就在她差点哭出声来的时候,太宰治又回来了。
他拿着绷带和止血药,半蹲下身,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去拿绷带。”
杏杏轻声抽噎了一下,止住了眼泪。
他握住杏杏纤细的脚踝,指腹微凉,上药的动细致且耐心,太宰治垂着眼帘,不太明亮的灯光从高处洒下,他神情隐忍而压抑,像是竭力抑制着某种情绪:“还是稍微把我当做男朋友依靠一下吧?清水小姐总是这么独立,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也是会觉得挫败的。”
“……以后不会啦。”杏杏小声说,依赖地靠在他怀里,软软地撒娇,“太宰先生不要生我的气。”
“乖。”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哄她,“那今天晚上就不走了吧?”
*
所以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呢……
杏杏脑袋昏昏沉沉的,被抱到房间里的时候,脸颊已经染上了不正常的晕红。
被子柔软而温暖,似乎是开了暖气,即使脱掉衣服也并不觉得冷。
又或许,是他太温暖了。
杏杏陷阱柔软的床被里,依赖又无措地望着他,他闭眼时跟随开阖起落的黑色睫毛像两片羽毛似的,温柔地覆盖在她上方。
手腕被强行握住,压在脸庞,杏杏心里终于涌上一股姗姗来迟的害怕。
对从没经历过的体验的害怕。
对听说会有的疼痛的害怕。
对未知的害怕。
怕他会不明白她下了多大的勇气才决定接受他,反而认为她随便。
怕他得到后会不珍惜,对她的态度从此判若两人。
怕他会轻慢地对待她的真心,无所谓是摔碎还是丢弃。
可是这一切复杂的心绪,连她自己都理不清,又该怎么在这种时刻宣诛于口。
“太宰先生……”
他修长的手指顺着她柔弱的手腕向上,推开她轻握成拳的手,十指相扣,吻住她柔软的唇。
唇齿相依间,她只能在越发模糊的思绪中,听见他低哑温柔的嗓音,像温柔的羽毛一样包裹了她。
“杏杏,不怕。”
第四十七章
“太宰先生……”
破碎中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她喉咙中溢出。
温度在节节攀升, 几乎快要把她融化掉了,交缠的手指连同肌肤的温度融为一体,意识模糊之际, 她只能听见他低哑的嗓音在她耳畔一声声叫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缱绻, 一声比一声温柔。
“杏杏……”
“杏杏……”
“杏杏。”
从令人脸红心跳的梦境中醒过来,杏杏的第一感觉是无力, 全身软得像是前一天跑了马拉松般提不起丝毫力气。